白薇垂下眼睛,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微笑地面对这一切, 但当她看到对面人的眼睛时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那眼中的哀愁并不是很浓烈, 而是淡淡的,就像飘在河面上的雾气, 带着不知方向的惆怅、茫然。
“我已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我心里只剩下对你的眷恋和不舍,我躲在角落里, 偷偷注视着你,希望你能回头看我一眼,只一眼,我就会欢呼雀跃。但你,却只是笑着从我身边走过……”
像是穿透了时光,她曾经的青春和记忆中的剧本台词融合在一起,脑中不知不觉出现了这么一段话。她垂下眼睛,再也不能凝视男孩眼底的深情。可是,她也不能心软也不能退缩。
开车从祥和山庄出来后,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有一瞬间,她甚至分不清楚她是重生了,还是这只是她一个噩梦,或许她还在芝加哥的精神病院,每天被迫吞服大量的药物,这一切只是出自她的幻觉。
那她为什么会幻想出裴庭这个人物呢?他年轻,她曾经幸福过,快乐过,那是年轻的时候,也许这容易让她不那么戒备和快乐;他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却不是狡诈的小聪明,他心地善良,气量又很大;他很强大,身体健壮,被他抱着会有很强的安全感;他也很会为人,跟他接触过的人都很喜欢他,林妮、张莉都喜欢他。
他是完美的,最重要的是他对她是一心一意的。他对她的心纯的傻子都能看出来。
周思盛这个人渣,连他一根脚趾也比不上。
这么好的人,她配不起。
无论身体,还是精神,她都是肮脏的。这一辈子,她想做的只有成就自己的梦想和守护白家,再报答几个曾经对自己有恩的人。
裴庭,值得更好的女孩。她不是,也不想。
是该把一切都拨回到轨道上的时候了,好在还为时不晚,他现在受伤,以后却会幸福。
而一切的开始,就是这个木镯。
白薇摇了摇头,把木镯推了回去:“这个镯子很珍贵,我知道它的作用,我不能收。”
见她一直沉默,裴庭已经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可是这一刻,他的眼窝还是有些涩意。
本来也打算不再说什么,可还是没忍住:“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是我没上过大学,是我不会演戏……还是我没钱……”
“不不不……”白薇吃了一惊,她从来不知道他会这样想。
“你很好,是我不好……对不起,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告诉张律师就可以了。”白薇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离开座位快步上楼去了。
再不走,对着他的眼睛,她怀疑自己会改变主意。
她不能心软。两个方向不同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她也承担不了那么多。
他值得更好的女孩,会有人爱他的。
裴庭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不知过了多久,他红着眼拿起木镯和名片,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薇回到房间后感觉头和身子都很冷,车里虽然有暖气,但在祥和山庄冻的时间太长。她从柜子里又抱出一床被子,找了两颗感冒药胡乱吃了。躺在床上后虽然盖着两床被子,却始终觉得冷,辗转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她不觉得冷了,却到处烫得吓人。她挣扎着坐了起来,看见梳妆台上搁着的小闹钟,竟然已经到中午十二点了。
不知道裴庭想好了没有,白薇混混沌沌地想。
她走下楼梯,发现餐厅桌子上摆着早餐,但早就凉透了。
现在十二点了,要是裴庭在,一定不会是早餐。
“裴庭……裴庭……”白薇试着叫了两声,没有回应。
上班去了吗?可今天是礼拜天。
白薇悄悄推开裴庭的房门,床上倒没有什么变化,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但桌子空了。
白薇走过去打开衣柜,衣柜也空了。
进浴室里一看,平时摆放着裴庭毛巾、牙刷、口杯的架子上也空空如也。
门口的鞋柜里,也没有裴庭的鞋子了。
她最后跑到衣帽间,大皮箱也不见了。
他走了。
白薇在椅子上坐下。
过了一会儿,她又转了一圈,整栋房子除了这最后一顿早餐,就再也没有一点裴庭留下的痕迹了。
是真的走了。
她手里拿着手机,翻出裴庭的电话号码。盯着看了一会儿,把手机合上。还是不要打了。
裴庭走了,她以为她会轻松的,实际上却没有感觉到轻松。
但是她得打起精神来。从一开始她就错了,那会儿她刚活过来,最害怕的就是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她的命运,恰好又是她带周思盛回家,裴庭上门求亲的时机,几乎是本能的,她就选择了同裴庭结婚来摆脱命运。可是除了摆脱了周思盛和叶蔓蔓,她的命运似乎并没有好转,事业上仍旧是一团乱麻。丁一的话放在以前她是不信的,但现在却半信半疑,但她是不信丁一这个人的,回来她也可以寻访一两位高人问问。不过这不是着急的事,最急的是怎么跟奶奶解释。
奶奶,怕是要对她失望了吧。她从一开始就是骗裴庭的,她不但骗了裴庭还骗了奶奶,现在又跟裴庭离婚了。可再怎么样,这也是一个事实。
那就听从奶奶的发落吧,要是奶奶不同意她演戏,她就求奶奶,一直求到奶奶同意。
白薇出神地想了一会儿,站起来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幸好她扶住了桌子,不用摸头,她也能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烫,连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看来现在她必须得先去趟医院。
白薇拿了大衣,车钥匙,包,出门一阵冷风刮来,她感觉差点被风吹倒。
好不容易上了车,又一阵晕眩感传来,白薇有些怀疑她还能不能开车,但不开车的话得走路到小区大门才能打车,要不先试试。
她这么想着,发动了车子,刚出院子,就看见前头跑来一只狗,见了车也不知道躲,横着就要穿马路,白薇连忙踩刹车,不知怎的,车子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加速朝前跑了起来。
坐在车里白薇都看见狗主人惊吓的表情,她急打方向盘,只听连着“砰砰”几声和刺耳的警报声,白薇眼前一黑,趴在了方向盘上。
“白小姐,白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白薇被人叫醒了。
她一睁眼,看见自己还坐在车里,几个物业在外面站着,叫自己的正是其中一个,周围还有几个邻居。
狗和狗的主人已经不见了。
“白小姐,你把小区里的路障给撞碎了。”物业小心翼翼道,不过脸上并不是很可惜路障的神情。
白薇下去一看,只见右侧车身从头到尾都被大理石圆球路障蹭过,前头车灯掉了,车门整个都凹了下去,正好在中间形成一个凹进去的半球。
物业啧啧啧不停,不知道白薇是怎么撞的,这得多少修理费啊?
物业帮忙把白薇的车推回院子里,白薇又给他们打了个赔偿路障的欠条后,放弃了去医院,物业问她要赔偿费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钱去医院看病。
她撑不到月底了,得让家里给她打些钱。
白薇刚准备给家里打电话,客厅里的座机忽然响了。
白薇连忙却接电话,刚拿起来,里边就传来许琳的声音。
“是白薇吗?”
白薇?奶奶都是叫她薇薇和小星星啊?
“奶奶,是我。”白薇忍着身体的难受道。
“我是真没想到你越来越有出息了,结了婚还能搞出这么大新闻,我是叫你去元家祝寿,不是叫你去陪元公子的,裴庭呢?”许琳气愤地道,她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打开的屏幕上正是元朗手举西装外套往白薇肩上盖。因为灯光和角度的问题,看不出来那裙子是撕裂的,更像是就是那么一种款式,而元朗的这个动作也显的十分亲昵。比那大面积裸露的背部更刺目的是上面的标题——元少带神秘新欢三线小演员回家过夜。办公桌的另外一边,白存志跟谭惠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地坐着。
“奶奶,什么新闻?裴庭上班去了。”白薇听许琳那么生气,不敢现在就把她跟裴庭离婚的事说出来。
许琳气的眼晕:“上次他还告诉我周末不上班,今天礼拜天,他上什么班?薇薇,你太叫奶奶失望了!”
白薇一阵阵手脚无力,勉强抱住话筒,隐约听见许琳说什么,却听不太清,又问了一遍:“奶奶,你说什么?”
这话传过去,许琳气的直接摔了电话。
“都是你、你,你们俩惯出来的!你们看看这照片,这成何体统!”许琳捶着桌子。
虽然只是侧面,但自家孙女还认不出来吗?而且新闻里三线女演员指名道姓的说是白某,籍贯江城。
白存志过去看了一眼,尺度是有点大了,不过这些年也越来越有这个趋势了,他小心翼翼地道:“妈,这些狗仔都是瞎写,我看还……”
那个“好”字还没说出来,白存志脖子上就挨了一巴掌。
“都是你惯的,不是你惯的她能这样?好啊,翅膀硬了,能飞了,就不听话了,我就治不了了是吗?把她所有卡都给我停了,我今天话放在这儿,谁要敢私下给她打钱,就别怪我剥夺谁的继承权!惠芬,你听见了吗?”这丫头就是仗着自己有钱,才没把裴庭放在眼里,没钱了,看她还能威风到哪去。
老公都挨打了,谭惠芬敢说什么?她估摸着女儿手上也有个百十来万的,够撑一段时间的,也就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