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原本应是一个宁静的深夜,此时却仿佛暴风雨呼之欲来。
周扬第一天来到长安,所有的计划就被撤底打乱,仅管如此,他却没有显得惊惶失措。
司徒府内,王允和吕布都在看着他。
不就是连环计吗?这是早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扬从容问道:“司徒大人需要在下做些什么?请直说吧!”
王允望着从他身上淌下的鲜血,淡淡地道:“天亮之前,除了屯于华阴的华雄,董卓其他的西凉骑兵便会进入长安,进行一次有计划性的剽虏。”
周扬脑子转过了许多可能性,最终明白了所谓的计划,说道:“目标就是那些反对他的朝中大臣?”
王允露出赞赏的神色,略略地点了点头,道:“董卓的计划正是铲除异已,并将他们的财物占为已有,然后继续招兵买马,准备一方面向羌人武力镇压,另一方面击败潼关的孙坚,以解东面军情。”
周扬奇道:“司徒大人的意思,是否打算在天亮之前,干掉董卓?”
吕布在旁边听到现在,终于沉不住气,愤然道:“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很久了,只要你同意与我们合作的话,将来少不荣华富贵。”
周扬心道这话要是曹操跟我说还差不多,况且你吕布与董卓之间的仇恨,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已,真正想要为天下除害的人,应该是王允才对,于是表面上假装犹豫了一下,马上便答应了。
吕布内心的喜悦,几乎都表现在了脸上,显示出此人并无心机。
反倒是王允却不动声色,试探性地问道:“丁一先生不打算听一听,我们如何刺杀董卓的计划吗?”
周扬微笑道:“一切都听由司徒大人安排。”
王允欣然地说道:“只想请丁一先生帮个很简单的忙,因为这件事情,也只有您才能够胜任。”
周扬拜道:“大人请讲。”
王允再也掩藏不住内心的兴奋,道:“丁一先生是个陌生面孔,任谁也不会认为,你和朝廷之间有任何的党派关系。”
吕布补充道:“最重要的是丁一先生,能够赢得这次与王方之间的比试,从这么多护卫与弓箭手中,杀出一条血路,就足以证明了,你有能力完成这次任务。”
王允表示赞同,点了点头又道:“其实丁一先生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离开长安既可,我与吕布将军会为你安排所有的去路。”
周扬听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们的计划,原来是打算利用我来做饵,让大家把我当成刺董之人,然后再由吕布乘乱动手。
要不是从历料中得知,将来真正造反的人是吕布,恐怕到时候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难怪今晚会有这么多人,要至他于死地。
看那情形,那些护卫们与弓箭手,确是隶属吕布的手下,原本就打算在今晚干掉董卓,只不过是行刺失败,变成是在帮董卓捉拿刺客罢了。
而周扬的出现,正好给了王允与吕布一个新的希望,因此他们立刻改变了计划。
如果假“丁一”拒绝了合作,这两人将会把他当作刺客,就地处死。
王允以为他在为自己的前途犹豫,便向他承诺道:“只能要为民除害,先生当记一大功,等以后汉室政权回归到陛下手中的话,先生的前途将不可限量啊!”
吕布脸色微变,应该是觉得王允过于看重这假“丁一”了,前途不可限量的人,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周扬早就看在眼里,心中暗笑。
此人确是难成大器,就算他身边有陈宫这种善于用兵的大军师,又有张辽高顺这种冲锋陷阵的超级猛将,结果还是败在了曹操手里。
“好吧!就按大人的意思。”周扬倒无所谓将来的前途。
因为他太清楚了,就算汉献帝摆脱了董卓魔爪,最终还是落在曹操的手里,这也正是他所期待的结果。
王允让吕布回董府,不过周扬却知道,这家伙绝不是为了收拾那些残局,而是打算在他成为众矢之的的时候,向董卓下手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时值四更天,正是所有人睡得正酣的时候。
长安街道上,常有一队队巡逻兵来回走动。
周扬依旧是满身鲜血,幸好是躲在巷角暗处,才没有那么抢眼。
根据王允的安排,他必须在天亮之前潜出城西,因为今晚那里的城守是吕布的旧部成廉,所以可以让他安然离去。
只要周扬一出长安,成廉就会发出警报,将董卓的注意力引向城西。
然后,吕布就会乘这松懈的短暂时机动手了。
真的就这样冲出北门吗?
当周扬望着城墙上那稀少的几名守兵,心里便觉得不太对劲。
按理说,就算真的要故意放他离城,至少也要做做样子,现在这么松懈的城守,就好像刻意在告诉别人,从这里逃跑会很安全似的。
难道董卓会毫无察觉,任由王允和吕布去布置吗?
况且还有李儒在他身边,这奸鬼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曾经好几次差点要了周扬的命,他绝不会忘记。
周扬不能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心想就算那王允和吕布真想杀董卓,那也是他们家的事情,我这次来长安的目的,一来为的是随时掌握董卓情报,二来若有机会的话,便把天子救回洛阳。
只要把这汉献帝带回曹操手上,那么董卓就等于被打回了原形。
打定了主意后,周扬退回了巷内,随便潜入了一家民宅。
凭他现在的身手,当个小偷绝无问题。
不一会儿,他便夹了套衣服和一顶斗笠出来,然后到水井处将身上的鲜血清洗干净,换了一身深蓝色的布衣。
此时天色微亮,城内除了巡逻兵,以及一些早起赶集的人之外,并无其他动静。
周扬正盘算着回到司徒后,如何与王允他们交待。
只见不远处十几名官兵,正押送着几车货物经过,而为首者正是成炳。
这个曾经与周扬一同嫖妓,后来又放他一条生路的小将,让他忽然感到在这城内,并不是孤立无助。
问题是如何让成炳相信,他就是周扬呢?
还是先暗中跟住,看看他们要去哪里再作打算。
于是周扬拉低了斗笠,混在行人之中,悄悄跟着成炳等人,一直到了修建中的皇城围墙附近。
原来这几车货,是要送到郭汜的将军府。
周扬站在附近的店铺门口,用眼尾的余光偷视着他们。
“小心点,都放到仓库里。”成炳向士兵们发号司令,让他们将车上的货品一件件搬进去。
这些货品看起来体积不大,却要两个人才搬得动,看起来很沉重。
差不多几车重箱子都搬完了,最后一辆货车内,却不像是货车。
果然,车内走下了一名十岁出头的少年,成炳不敢怠慢地轻扶着他,小心翼翼地步入府内。
周扬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当他回想起在哪里见过的时候,不禁虎躯一震。
这不就是在洛阳宫宴,见过一次的汉献帝吗?没想到这天子被迁到长安,在皇宫尚未修建之前,居然是住在郭汜府上,难怪吕布敢在董府安放这么多护卫和弓箭手。
董卓为何没把天子养在自己府内,而是藏到了郭汜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周扬乘着大家都在搬货,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迅速地溜到货车后面,再悄悄地躺进车内,从车窗一角探出半只眼睛瞄向府门口。
这时候几名士兵走了过来,他赶紧缩回了车内,任由他们把货车拉入府内。
周扬感觉车外逐渐变暗,那当然不是天又变黑了,而是自己和货品、货车一起被关进一间阴暗的仓库里。
“隆——”
石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良久后,他确定了仓库里没有别人之后,才再一次在窗边瞄了一眼,果然是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如此紧甚,这些肯定不是普通的货品。
周扬走下了货车,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着直觉摸黑慢慢走动,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怕被外面的人听到的话,进来一搜,立刻便无所遁形了。
忽然,手到之处,正是那些沉重的箱子。
箱子的触感极佳,似乎是用名贵的木材所制,可惜被大锁锁住,因此没办法打开箱子。
这反而让他更加好奇,箱子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周扬放下铁枪,展开双臂试着抬起箱子。
发现箱子虽然沉重,但也不至于要两个人才搬得动,这才明白,他们并不是因为搬不动才需要两个人,而是担心箱子里面的东西弄坏或是磨损之类。
总而言之,这些货品八成是装着十分昂贵的东西。
周扬暂时放下了对箱子的好奇,自己现在正被困在这仓库里面,万一这些箱子,打算被放在这里一年半载的话,那他只能被活活困死。
因此,眼前应该先找找有什么出去的办法。
结果他几乎摸遍了整间石室,却完全没有半点收获,正当他心里开始有些焦急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微弱的说话声。
倘若换成别人,隔着石墙根本很难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不过周扬无论是听觉、视觉,早已达到了十分敏锐的程度,于是他只好先静下心来,专注地伶听外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