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们学校有个女生,她的爷爷是教育局局长吗?”
笑笑拿出一叠资料,甩在成萍的手上,边走边说:“只要说服她,我们的校服规定还是有机会起死回生的。”
成萍翻着资料,读了出来:“孙铃铃,高三一班。前任学生会主席。”
“对,就是她。我们得先去搞定她,利用她的弱点、虚荣和欲望。”
“她有什么弱点?”成萍不解地问。
笑笑没有回答她,因为他们看到了女主角,孙铃铃。她正捧着书朝他们走来。
干净的马尾辫,圣罗兰的眼镜,一看便知是个好学生。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笑笑拦住了她,直截了当地说。
孙铃铃瞥了她们一眼,表情微微有些不耐烦“对不起,关于校服,我无能为力。”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待会要去校长室填写一大堆表格,要知道,哥伦比亚大学的申请手续还真难办,我都快烦透了。可谁叫今年哥大只收5名亚洲学生呢。”
见他们固执地站在她要走的方向,随即薄怒道:“好了,我跟你们有什么抱怨的,我得走了,你们快让开!”
笑笑见形势不对,快速使出第一招:拍马屁。
“孙铃铃,您是一中的脸面,是我们的精神领袖……”
“那是当然,”她傲慢地打断她的话,“全世界人都知道我天生就是个好学生,生下来就是要上哥伦比亚这种名校的……从幼儿园开始,我一直得第一名。有一天,我想说,如果我不是那么出色,这世界会怎么样。我试着在一次考试前不再用工读书,稍微地放松了一下,去了台球室,望着那些头发染成圣诞树一样的人们,吸着他们的二手烟,突然很过瘾。你了解这种感觉吗?……可该死的成绩出来了,我竟然还是第一名。生活本是如此的无趣……”
很好,她的吐槽让笑笑可以使出第二招:找到她的弱点,攻击它。
“你刚说你要考哥伦比亚?你知道美国人最注重什么吗?自由!他们觉得没什么能比自由更重要的。在美国小孩子第一句会说的话就是‘要么自由,要么去死’。”
孙铃铃狐疑地看着她,开始有兴趣听她讲话了。
“如果让我们摆脱制服的束缚,你会成为传奇。是全中国,乃至全亚洲的传奇。将这场神圣的革命记入你的履历,比那么什么数学比赛第一,钢琴10级都要耀眼的多。美国人吃这套的,相信我。”
紧接着,火上浇油,第三招:给她想要的。
“所以我想让你做‘校服剥夺自由’的的形象代言人。如果这事儿成了,可能影响会波及全国哈。你搞不好会上……”
“央视新闻的访谈?”孙铃铃兴奋地接过她的话。
“嗯哼,畅想下,□□的代言人。”她将手在孙大小姐的面前隐形绘画出一片灿烂的未来景象,“到时候,名校会为你抢破头的!”
孙铃铃若有所思地点头,片刻,直了直细腰,“这位同学,你很厉害,嘴巴就像会功夫似的,可光会说是没用的!”
她眼睛隐隐有些狡诈,“除非……”
“除非什么?”笑笑问道。
“除非……”她信手指向宣传栏上的一副海报,意味深长地说:“你有本事能进入这个社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副很绚丽动感的图画:擎天柱和威震天的当中有颗圆鼓鼓的蓝球。
怎么着,变形金刚出第三部了?
又细看之,才发觉那是机械社招募一个新会员的广告。
似乎……曾经……在她进校的第一天,有个满脸胡渣,一头乱发的怪人曾要鼓动她入的社团就是这个社。
她前世最头痛的就是大学学得是工科,毕业后,闺中密友都吹着冷气做OL,只有她整天与机器打交道。都怨了半辈子了,她是不会重蹈覆辙的。再说,古人云:“相由心生”,这社长长得如此古怪,其社团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她当时果断地拒绝了。
世事弄人,如今,笑笑瞟了眼惆怅的成萍,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孙铃铃的嘴角勾出满意的弧度,点头道:“那祝你好运咯。”
机械社在学校的南角,笑笑和成萍一路向南,越走越荒凉,陌上的杂草长得比她俩还高,心里越发毛了起来。
终于,拨开丛丛韧草,一座破烂的小仓库出现在他们眼前,她们加快脚步,走了上去。
仓库的门口堆满了坏了的桌椅架子,大门是开着的。
一阵低旋风吹过,笑笑和成萍汗毛凛立。这里真像电视电影上的杀人或是闹鬼的现场。
“有人在吗?”笑笑微带颤音地询问。
应门而来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富贵。
“你来啦,”他笑得笃定,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
“你……怎么是你?”她的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哇,好帅!”成萍小花痴般尖叫:“笑笑,你们认识吗?”
“学摄影课认识的。”笑笑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富贵抿笑不语,只向她招手。
笑笑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但还是拉着成萍,踱了里去,白炽灯将杂乱无章的各类仪器和如蜘蛛网的电线照得清楚,似一堆废铜烂铁和和外面的破烂无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追问富贵。
“我是副社长,怎么不能在这里?”他从善如流地回答。
“你是副社长?”那……那个怪人是什么,正社长?
她心里还暗想着,便又见一人身着白大褂,蹲在角落里捣鼓着形状怪异的金属物。
“子轩学长,还是孙学姐有本事,S决定加入我们了。”
白大褂闻富贵的话,转头过来,是那个怪人,虽然胡渣被剃去,但还是一脸憔悴。蓬松的头发,每一根都指向不同的地方。
他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欢迎加入。”
“等等,”笑笑一脸疑惑,“在我和你们握手之前,有谁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原来,机械社准备参加下江市科协主办的青少年智能机器人互动科普展示大赛。而这次比赛的赞助费就是富贵爸爸的公司。获得冠军的学校会代表中国参加今年韩国的国际机器人篮球大赛。
“到时候,总设计师会被邀请去麻省理工学院参观学习6个月。更有优秀者,会留下来得到他们的全额奖学金。”富贵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孙学姐要去哥伦比亚大学,子轩学长更想做个能和她匹配的男生。如果他被麻省录取了,孙学姐的爷爷就不能反对他们了!”
“那,为什么把我骗来?”笑笑还是没弄明白。整件事根本和她不搭界嘛。
“因为,比赛规定:3个成员中如果有女生的参与,就可以先加10分。而你是全校唯一一个数学和物理都满分进来的女孩子。”怪人很认真地回答:“我们不想失去这10分的先机。”
为了校服,笑笑只能吃下这记闷亏,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你们真是看得起我,哈?!”
就这样,有了孙铃铃的帮助,故事急转而下。学校取消了穿校服的规定,但每周都会有一天的校服日,这一天大家都要穿校服来上学。这也是一种妥协。
不过说真的,他们还真会看人。笑笑这个混迹职场多年的老鸟,还有有很多实战经验的。
怪人本想她可以是个很好的助手或是执行者,却没想到她在机械设计和电器编程方面都如此的拿手,好得让他瞠目结舌。
笑笑仔细地在电脑上测算着烦琐的数据后,建议道:“X轴2000伺服,Z轴3000伺服。我们需要3轴,这样的话气缸是不起作用的,换电缸吧。”
“S,”怪人叫住她,“我承认你在技术方面无与伦比的好,也接受你所给建议。但我们离比赛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话音刚落,笑笑的眼睛就被套上盖住了她半张脸的眼镜。
“机器人三对三斗牛时,它所看到了和我们人类不同,它的世界是2维的,就像你透过这幅眼镜看出去一样,你得适应我们机器人的视眼,这样有利于你在比赛时更好地控制它。”
笑笑的世界一片寂静,她所看到的都是被拉扯的平面图纸,一大推的数据不停地变化。听到的是不同频率的声纳和字符。怪不得机器人是如此的理性和客观。
她觉得又新奇又恐惧,摇摇晃晃扶墙而去。
估摸这时间,篮球社的男孩们训练应该完毕了。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了一中的室内篮球场。
正式赛场是真正篮球场的2分之1。她站在场中央,观测着由点和线组成的世界,设计着机器人行走路线。
突然,她的声纳仪收到了信号,有人伫立在离她不远的门口。
“是谁?”她警惕地问。
那人沉默不语,笑笑屏息等待他的回应,只觉得他慢慢地靠近。
不说话,姐也猜得出来,笑笑心里十分笃定除了死小胖,没人会和她开玩笑。她狠狠推了他一把,“要死啦,吓唬你姑奶奶。”
她抱起篮球试投了几次,都没投中。小胖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除了仪器上显示的微弱的呼吸声,似乎他根本不存在。
机器人的世界真是奇妙。
他静得就像天空的云,只能远看,却摸不着。
她扬手将篮球丢给他,命令道:“陪姐练球,姐要参加机器人篮球大赛。”
他支手拿球,笑笑瞧不见,只觉得他又如空气,看不见,少了却不能活。
“你现在是在模拟机器人的视觉与听觉?”
笑笑点头,忙不迭催促道:“快,快教我窍门。”
“根本没有窍门,只有多练习。”
“可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总有什么技巧、强化之类的吧?”
他豁然做了后仰式跳投。球哐当入蓝,动作完美无缺,一气呵成。
一大段无法处理的信息形成了心形让笑笑吓地退后几步。
“你懂不懂篮球?”他运着球问。
笑笑在眼镜里翻了白眼,好歹,年轻时,也曾迷过奥尼尔和科比。看过几场NBA季后赛,这样被问,太侮辱人了吧。
“比你想象中懂。”笑笑如是说。
男孩面对篮筐,沉思片刻,举起篮球示范道:“投篮时,使篮筐和你的两个肩头在一条直线上,上肢保持投篮姿势,双脚自然站着,利用手臂力量让球飞出去。”
哐当,球又进了。
“你试试……”他将球递给她。
“投出去的时候翻手腕是必须的,可以让球以完美的弧线投出……”
他认真地教学,始终和她保持一定距离,不敢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笑笑又投了几次。
“注意手腕动作。”她在心里默念着。
优美的弧线。
哐当……
投中!。
她兴奋地脱下眼镜,跳跃着。在2维和3维转换之间,在恍然之际,她发现那个一直陪着自己练球的人儿不是小胖。
他不是,小胖没这么瘦,也没这么漂亮的眼睛,如水晶在阳光下般清澈耀眼。
他是林森!
一阵天旋地转,她四脚朝天倒在地上。
阳光透过天窗,轻飘飘地飞了进来,七彩晶莹,梦幻剔透。
穿着白色T恤的笑笑站在球场中央,带着奇怪的眼镜,像后现代所描绘的天使。
林森望着笑笑。
她问他,他是谁?就像陌生人般。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径直离去,可……
忽然间。
仿佛她是透明的,透明的肌肤,透明的眼睛,那透明让他觉得她是他所幻想出来的……
有点恍惚。
恍惚地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慢慢靠近她。
就像现在,他怔住,她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他冲了过去,慌乱都抱住她。她的身子又柔又轻,在五彩的阳光下,又变得透明起来。
透明得随时会消失的……她,那样不真实,却强烈地,烙刻入他的生命里……
他半搂半抱地和她在绿色软垫上坐下,她馥香柔软的身子让他意驰心摇,看着她苍白透明的脸,很自然地伸手想摸她的脸。她睁开双眸,直觉的退缩了下,他一僵,表情冷淡的收回手。
本木色的地面,高高的篮球架,窗外是绚烂的秋色,林森针扎般的痛楚一点点消失。
他漠然地离开她,静立着。
“你怎么样?”他努力冷漠,却还是透着淡淡的关切。
“不得了,出大事啦!”
这不是她的声音。
顺着发声源望去,慌张地美女夏芷萱吁吁地说:“宣传栏那……出事了!”
“天呀,花笑笑,你竟然还在这里,快随我来。”芷萱拉着笑笑跑到了宣传栏处。
笑笑注意到她的两颊红如朝霞,这样的美女即使在手足无措的时候也可以那么美丽。
那里已被密密麻麻的同学,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水泄不通。可当她一出现,人们像被摩西的手杖分开的红海般,退到了两边,留出条路来。
笑笑受着众人的注目礼,缓缓走到栏下。
一封粉色的信笺被大头针订在栏中央。那封信她认识,是王丽娟托她交给小胖的,怎么会在这里?
她回头看见小胖怔怔地杵在那,“这是怎么回事?”她问小胖。
小胖暴戾地将信扯了下来,却不说话。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笑笑又问了遍,这次的音量高了很多。
他还是低头不语。
旁边的胖丫,大摇大摆地站出来,“不要脸的事做出来,还问人家怎么回事?花笑笑,你未免太虚伪,太花痴了吧。”
莫名的指控劈头盖脸地袭来。笑笑的心顿时沉甸甸的,其他人她都不在乎,可惟独……
笑笑定定地看着小胖,问他:“我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她窒息着,等着小胖的解释。
胖丫从人堆里拉出一个女孩从小胖身边绕过,走到笑笑身前。
笑笑站直身体,暗自警惕,神情淡然地望着她们。
“笑笑,我以为你和曹渊私交胜好,会为我带信。可你非但没有给他,还将信公然地贴在宣传栏上。”
王丽娟轻轻地吸气,睫毛湿漉漉的楚楚可怜。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笑笑看了眼小胖,见他茫然无措地站着,心中暗叹,又望向泪眼盈盈的王丽娟,和她身边一脸正气的胖丫。
“你问得很好”她淡然微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杀人也需要动机,那我呢,为什么要陷你不仁,陷我自己不义?”
两人有些错愕,她们也觉得她说得极有道理。
“只有一种可能……”悦耳的声音,微微颤抖的娇躯。夏芷萱面色苍白地走到曹渊身旁,仿佛她才是受千夫所指的人。
曹渊下意识地扶住她。
“你也暗恋着曹渊!”她细声说道。
“我?暗恋曹渊?”笑笑淡笑,眼底闪过嘲讽的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
曹渊呆滞地站着。
芷萱抚着胸口,“为什么要狡辩呢?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原本打算说服王丽娟原谅你的,既然你没有丝毫悔改之意,我也无需再为你留情面。”
芷萱望向曹渊,眼神幽幽,紧紧盯着他,“曹渊,你来说,笑笑是不是暗恋你?”
全场屏息。
曹渊尴尬地继续沉默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芷萱紧紧拉住他的衣袖,诱惑般又问:“她暗恋你对吗?她没有将信给你对吗?”
曹渊回望着芷萱,她是第一次如此的需要他。
曹渊知道,一旦他否认,芷萱将会背负欺世的骂名。她是如此要求完美的人,受不了失败。
“对不起,笑笑……”
曹渊低头避开笑笑的目光,声音沙哑无力。
她听到“嘶”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
是他们之间十几年的友谊,被他硬生生的撕裂了,连着皮带着筋,血淋淋地撕了下来。
笑笑痛得仿若凌迟,一点点,一滴滴地渗入体内。
我怎么能怪你呢?你那么爱她,怎么舍得她难过,哭泣。
你那么爱她,只是为了保护你心爱的她。
可我们之间十几年的友情呢?只换得你的英雄和潇洒!
她的眼泪让你动容,为她拭泪。可我的呢?我心底的眼泪,你看见了,却别过头。
风逐渐变大,吹起了的她的发梢,模糊了她的视眼。
她似乎听到,遥远的时空传来的声音:
“我要当军人,为了保护我喜欢的人,爸爸妈妈,还有你。”
一字字,铿锵地,清楚又飘渺。
再见了,我所认识的曹小胖。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