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想要带知妙走,遇到知秀拦马,看到她居然帮他们,他心头就对知秀有一份愧疚,如今又看到她这样,他心里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所有人都把眼光放在了知妙的身上,而忘记了知秀的存在。
她的痛处,她的伤害,一点也不比知妙的少,不比知妙的疼痛轻上一点。
“谢谢你,秀儿。”楚墨予只能说出这一句话,“希望将来,你也能幸福。”
知秀用力地点点头。
“我应该会的。会很好。你不用记挂着我。我不是姐姐那般柔弱,只要有间草房,有块田地,我就能活下去了。”知秀对着楚墨予笑,“也许过了二十年,你再回来看我,我反而会是所有人中,活得最好的那一个。小叔,别忘了我。”
楚墨予听到她这句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知秀看着楚墨予,然后把自己手里的那个珍宝盒子递给楚墨予。
楚墨予一怔。
知秀对他说:“这是姐姐叫我交给你的。你别在这里看,我走了你再打开。”
楚墨予点了点头。
于是知秀,就这样转身而去。
楚墨予看着她高挑细致的身影,乌发动人,但却摇曳而去,他心头知晓,也许这一辈子,这样精灵秀致的女孩子,都将一生错过。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有愧疚,有心酸,有对她那样坚强的佩服,却也有那一份真挚的祝福。
但人生,总有这样的无奈。
待知秀终于走回章府。
楚墨予默默地打开了盒子。
那精致的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只青花瓷瓶,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处方纸,还有三本医书,一团已经揉皱了,却又摊平的字条。
这是这些年来,他从与知妙相遇,所赠予她的所有东西。那小小的三七药瓶,桃花枝下那个不小心摔倒的小女孩。她的伤,她倔强地忍着眼泪,她依依不舍地用目光与他告别……
此生此世,他永远难忘。
而今,她竟把这些物件都交还给他,仿佛他与她之间的那份情缘,终在此时,遥遥斩断。
楚墨予捧着这珍宝盒子,眼圈胀痛。
但是他咬着嘴唇,再不会令自己跌下一滴眼泪来。
也许,人生早就该料到这样的结局;也许,他与她之间,只有这样的情缘;也许,这不过是大梦一场,也许,在四十年后再回首,那个桃花树下,花雨纷飞中,那个清纯女孩子亮晶晶的大眼睛,依然在他的梦中……
“大少爷!”
忽然有人大叫他的名字。
楚墨予转身,海生牵着一匹枣红大马,马背上绑驮着海生为他准备好的所有物什,突然出现在颂安街的巷口。
楚墨予把手里的这只珍宝盒子一扣,再不会回头看上一眼,直接朝着海生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后,楚家车队里有人发现了他的行踪,立时大叫道:“大少爷!大少爷回来!”
但是,楚墨予已经翻上枣红大马的马背,双腿夹紧马腹,大叫一声:“驾!”
马声嘶鸣,疾驰而出!
咴——
马蹄声声,有情人,转身已天涯……
远远的,远远的……
章知妙在角楼上转过身来。
曾齐越扶着她。
看着她的脸色有点惨白,曾齐越只问她:“怎么,这春光不好吗?你闷在屋里那么久,早就应该出来透透气了。难不成你不喜欢这春光明媚?又还是你要不要我替你安排,也许只要半日,你就能追上他……”
章知妙突然拽住曾齐越的衣角,额头咚地一声抵到他的肩头。
齐越的心砰地一跳,他连忙低头看她,问道:“怎么了?又不舒服了?那我们快下楼……”
“别动。”
知妙倚在齐越的肩头,声音哽咽。
“别动,别说话,别问我。”
齐越被她拽住衣裳,抵在胸口,那愁结百绪,都在心头缠绕起来,她那低低而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他的心都将要碎成千片万片。
看着她低下的头,微微抖动的肩,曾齐越只说:“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知妙的嘴唇微微地抖了抖。
肩膀也抖了抖。
接着,有大颗大颗的眼泪,静悄悄地打在石板地面上。
然后,一大片一大片的泪珠,像决了堤般的潮水,把曾齐越肩上的衣裳,全部浸湿……
她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裳,狠狠地埋在他的颈窝,哭声,由小变大,由弱变强,终究,破堤如潮,痛哭失声……
墨予,再见了。
你我缘尽,尽止与此。今生无缘,来生无由,但望今生不念,来世忘怀。只愿此生此世,你我相隔,但幸福永远……
墨予,忘了我。
勿念,勿再念。
被揉皱的那张当年夹送在医书里的字条背后,有着隐隐约约的字迹,在马蹄的疾驰飞奔中,悠悠碎碎,如春日里漫天的桃粉花瓣,伴着破碎遥远的哭泣声,飘飘渺渺,飞散在风中……
勿念。
亲爱的人,勿再牵念。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亲看不到吗?
在作者有话说贴了又会被打负。。唉,左右为难。。
亲爱的们注意,今天最后一句话是:亲爱的人,勿再牵念。
71
正文双喜临门
春去秋来。
人生眨眼百日翻。
养在深闺里的知妙身体渐渐恢复了,日子也到了秋高气爽的时节。
一日早上,清歌打了水正在给知妙梳洗,知微忽然蹦蹦跳地跑来了。
一进门就叫:“大姐姐,大姐姐你看我拿这个送给二姐姐好不好?”
知妙一回头,看到知微手里拿的是一个簪花小银盒,里头放了两颗红宝石珠子,摇动盒子的时候,两颗红宝珠子在里头撞来荡去的,滴溜溜的响,很是有趣儿。
知妙看到知微拿了这珠子,有些奇怪,便伸手把他抱在膝头上问:“这是哪里得来的?”
知微回应道:“是昨儿孟嬷嬷带我去外头逛,小街上买的。我说这两颗珠子好漂亮,跟两个大姐姐的眼睛一样漂亮,一个就是大姐姐,一个就是二姐姐,以后都关在一个盒子里,永远都不分开!”
知妙听到知微这话,心头觉得微酸了一酸。
自打出事之后,她们亲姐两个的关系似乎是疏远了一些,但并非是知妙不想和知秀说什么,而是知秀沉默了许多,常常自己坐在窗前绣花,绣着绣着就出神了些,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知妙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结果姐妹两个就这样遥遥地望着,彼此都在心底灌了这些许心事。
知妙抱了知微,细声道:“最近是没太和你二姐姐在一起,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她罢。”
“好呀。”知微从知妙的膝上跳下来,笑道:“正好把这珠盒子送给二姐姐,二姐姐以后嫁了,看到这个就想起我们了。”
知妙一听知微这句话,到是一惊,她抓住知微的手问:“微儿,你在说什么?”
知微被知妙一捉,瞪着大眼睛问道:“大姐姐还不知道吗?父亲和母亲已经帮二姐姐许了人家,昨天傍晚来咱家里提亲,我看到聘书都放在母亲房里了,说是明天就送聘礼来,不出秋月二姐姐就要出嫁了罢?”
什么?!
这话到让知妙可是大大的惊了!
没想到知秀反而先在她的头里,把人家给许了!虽然她们两姐妹和楚墨予都是那般缘浅,那样一场折磨之后,楚墨予单骑远走,章家两姐妹一身伤,一心伤,都把自己深锁闺门,再无以前般热闹嬉笑,但也想不到,知秀年纪还如此之小,居然还在她头里先许了人家?!
知妙心头微惊,但也不露出来,拉了知微的手,就往西阁里去。
进门,新燕正捧了洗脸水出来,知秀穿了一身葱水绿的秋衫子,单薄高挑地坐在妆镜前,手里拿了一支水头翠绿的翡翠簪子,正在往自己的头发上簪。
知妙进门,立时走到她的身后,替她把那簪子簪进发里。
知秀从铜镜里看到姐姐和小弟,在镜中微微笑了一笑:“姐姐来了。”
知妙的脸色有些微白,看着她在镜中到是坦然带些微粉的脸色,有些不知该如何应答。到是知微立刻献宝似地把那银缕红宝盒子送给知秀,知秀看到那盒子,笑得眉眼都眯眯地,直摸着知微的头夸他越来越懂事了。
这时新燕收拾好进门,知秀就让新燕带小少爷出去吃东西玩耍。
知微好像明白两个姐姐有话要说,便听话地跟着出去了。
知秀坐在镜前,拿了牛角梳子来继续梳自己的头发。一边梳,一边看着站在旁边的知妙,知妙也看着她。两个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的看了半天,到是知秀先笑了:“姐姐你可必在那里发呆,既然来了,也帮我梳梳头,不好吗?”
知妙看着镜里的她,有点赌气般地回一句:“不好。”
知秀“扑哧”一声笑了:“前些时候我还帮姐姐梳头,怎么姐姐现在就这幺小气,也不肯帮我梳梳了?其实姐姐也不用脸色那么难看,我心里有数。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知秀把手里的牛角梳往妆镜台上一放,转过头来看她。
知妙立时有些激动地问:“秀儿,你都知道?你即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家里是什么人,你可曾见过?人品如何?品德如何?人性又如何?他家中兄弟姐妹如何,父母双亲又如何?嫁人对女子来说,可不是头脑一热,真真是从头到下,门当户对,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知秀看知妙这样激动,忍不住也笑了,反问道:“姐姐即知道一个女子的婚事,要考虑这么多事,为何姐姐那些时日,竟把这一切都丢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