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这就要风光大嫁,这将来万一‘破了吉日’可不要怪我,怪就要怪大姐姐自己做了些破吉的事,却还能这样风光出嫁,实在是自己就将自己的喜利平安给破掉了,根本怨不得别人!”
知妙低着头,只透过红锦盖头的下缘,看到那一身白衣的裙角和绣鞋。
但是她不用抬头看,就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会如此说话,如此苛刻的,除了知画,又还能是谁?本来知画从小就计划,缠磨要嫁的都是曾齐越,却偏偏从小曾齐越就不把她放在眼里,竟把知妙挂在了心头,这又是王爷的指婚;但凡是知画有心要破坏,却也拗不过王爷和王妃的指,所以知画气得牙根都咬碎了,却依然只能寻了邪方子到知妙的婚礼上来闹。
喜婆是曾家过来的,没见过知画,正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清歌在旁边就先替知妙开口了:“哟,三小姐这是给谁戴孝呢?明明知道今天是我们两位小姐出阁的大喜日,三小姐却弄了这么一身来冲煞,外面可都是老爷的宾客,知道的是明白我们家三小姐特爱标新出风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小姐眼盲分不清红白脑抽风了呢!”
知画被清歌这一说,已经气得浑身打哆嗦。
后面的知秀也听到知画的话,知秀可不是知妙这么好欺负的,那二小姐差点要把自己头上的红盖头一掀,直接对着清歌就骂道:“清歌,和她啰嗦什么?!我们这里办喜事她来冲煞,这是想冲谁呢?大好的日子穿一身白,父亲和母亲都还在呢,你就戴大孝,你找死呢?!”
章荣孝也在正厅里看到了一身白的知画,立时就骂阮氏。阮氏平素里是不会怎样的,但是若惹了章荣孝,她就会下狠手了。那边也气得不行,立时叫老婆子们:“你们都傻了,快把三小姐拉回去吃药!”
几个老婆子立时都冲过来,拉的拉,拖的拖,直接把知画就往后门拉过去。
知画一边被拉走,一边还恨恨地叫:“章知妙,你不会过好的!你的苹果没了,以后你才不会平安如意,我才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阮氏急了:“快捂上她的嘴!”
那边老婆子们这才把知画给拖走了。
幸而这是在东院里,观礼的宾客还在外头的多,没几个人看清这一幕。但是知妙手里的苹果的确已经被撞掉在地上,而且还摔裂了一块,骨碌碌滚出了很远。
喜婆一看那滚远的苹果,只拍腿道:“哎哟,这可怎么是好,今儿可就带了这一只过来,还有一只在曾府门口候着……”
喜婆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有人走了过来,穿了锦缎云卷吉纹靴的脚,停在了那枚红彤彤的大苹果旁边。
知妙低着头,只能看到那双靴。
然后,那人微微地弯下腰,捡起了那枚跌破了的苹果。
“什么跌破,什么破了吉日,什么破了平安如意。”那人把苹果拿在手里,居然轻轻一抹上头的灰,一口就咯哧狠狠地对着苹果咬了下去!
“只要夫妻恩爱,携手白头,平安如意,自在心间!”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咬一大口苹果,然后递给红盖头下的知妙:“娘子,你也来吃一口?谁说苹果只能握着,吃到肚子里,一样最平安!”
知妙微微地一怔。
她知道这是谁。
曾齐越。
那个无论任何时候,最会为她解围,最会关心她,最会体贴圆场的曾齐越。
他这样一句话,一个动作,把刚刚几乎都尴尬的气氛,瞬时间融化掉了,几乎看到知画闹场而僵住的人群,都哄然笑起来。章荣孝和阮氏绷起的脸,也微微地舒缓了一下。
知妙手里捧着他咬过一大口的那个苹果,还在红盖头里微微地看着他的身影。
喜婆站在旁边,可是神色会意,连忙对知妙说:“大小姐这个可真是特别了,既然二少爷说了,大小姐快再咬一口,一人一口,幸福永久!”
喜婆抓了知妙的手,就把苹果塞进她嘴里。
知妙无法,也只能象征般地咬了一小下。
立时,喜婆、清歌、曾齐越,外头几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迎亲上的这点小插曲,就这么被曾齐越一笔带过。
接着,司礼仪就大声唱道:
“喜鹊登枝,腊梅绽放,一对新人喜配成双。从今后你扶我携,恩爱双飞百头老!请——新郎扶新娘上花轿——出门!”
立时,锣鼓齐鸣,鞭炮震天响,曾齐越和那位余州的许铭上前来,个人牵住个人的新娘子,一路出了东院大门,分上花轿。
知妙在上轿前,微微地转过身去,透过不光亮的红锦盖头,只看到另一侧,知秀也已经被扶到了花轿门口。
从此之后,亲胞手足,咫尺天涯。
罢,罢。
知妙咬牙。
一弯腰,坐进了那描花画鸟的红锦大花轿。
起——轿——出门,鞭炮鼓乐,震天动地。
73
正文洞房花烛
花轿外鼓乐震天,鞭炮齐鸣,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人在外头奔跑笑闹,一片歌舞升平,喜乐祥和的气氛。
有小丫鬟在外头撒着花瓣夹着糖块,街上的小孩子们笑闹地追着知妙的花轿跑。
两边都是曾府里迎亲的人,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四五个送嫁迎亲的婆子,再加了三四个随身的小丫鬟,还有八抬大轿,吹吹打打,从章府到曾府不过一刻的脚程,而队伍却从街那头都排到了街这头。这边章府里的送嫁炮还没落地,曾府里头的迎亲炮仗又已经响了起来。
震天动地,震耳欲聋。
知妙坐在花轿里,四下摇动,她略微扶着轿边,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子。手里一边握着是那柄雪白的玉如意,而另一边则是握着惊天动地的一个被咬了两口的苹果。这也算是他们出人意料的部分,人家成亲都是红彤彤的大苹果,他们则是大苹果上两口深深的牙印。
知妙低头看着那牙印,想起刚刚曾齐越的那番话,她微微地敛了敛眉。
其实,并非她对这桩婚事不情不愿,仿佛这除了和楚墨予的一段缘,曾齐越算是对她顶顶好的那一个了。只是她心里头对这位二少爷感激有余,喜欢甚少。不知道别人是否在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也许可能嫁的这个人并不是你最爱的人,但却是你最适合的人。
这句话,还是妈妈以前对她所说的,这时刻坐在花轿里,却想起现代的妈妈来,知妙又觉得心头哽咽。
但好在路途非常短,才摇了几下,就到了曾府。
曾府门口立时有人高叫:“新妇入门,吉利登高,请——吉祥糕。”
轿门掀开,有小丫头捧着用红巾包裹着的年糕到轿门口,喜婆叫知妙伸出脚来,往那年糕上踩上一脚。知妙便依言慢慢地轻踏了一下。
司仪人又高唱:“新妇下轿,请——过火盆,日子越过越红火!”
这边立时又有人把知妙扶下来,然后过了曾府当门的红火盆。
然后司仪人唱:“新妇要行礼,新郎倌背进门!”
知妙这在红盖头下愣了一下,要新郎倌背进门?就曾齐越那病弱的身子?
那边也有人小声地对司仪说:“我们家二少爷身体不好,可能背不动,要不然找个人替一下……”
但知妙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人往她的身前微微地一弯,低声道:“来,上来!”
知妙一听,就知道真的是曾齐越了。
她愣了一下,也低声:“可是,你……”
曾齐越不理她,直接把她的手一拉,整个人都背上了他的背!
啊呀!
知妙一声惊呼。
虽然曾齐越平时里是病弱又瘦弱,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如此有力,虽然背上骨骼突出,但是脊背宽阔,把她整个背上背上,竟是那样的牢靠。
知妙伏在他的背上,一时间,竟有点百感交集的感觉。
这样一背,满院子里喜气洋洋,笑声不断,众人在后头扶的扶,搀的搀,一路把他们送进正厅。
曾家正厅里可也是打扫一净,满屋挂彩描红,红烛高照,喜气满堂,连屋里所坐的所有人,都穿了盛节时的大妆,红衣红衫,连桌上的茶杯茶盏,地上的木椅茶几,都铺了红锦,系了红丝,满眼的喜气。
曾老太太是坐在正厅上头的头一个,旁边是曾荣忠和秦氏,再下头是曾家的几个嫡子庶子,以及各房各院里当事的嬷嬷和大管家们,只有几个姨娘和丫鬟婆子们是站在厅外的,以她们的身份,这样的场面是进不得房的。
知妙直接被曾齐越背到正厅里,曾老太太一看到两个孩子一身红的进来,正是喜得合不拢嘴,又看到曾齐越额头上都冒了汗珠,连忙道:“哟,快放下,快放下!”
曾齐越这才把知妙放下。
曾老太太看着这两个孩子,一个高大纤瘦,一个细致漂亮,同样一身火红的嫁衣新妆,那叫一个唇红齿白,精致般配,活脱脱地看着像一对金童玉女,画儿一样的动人。
曾老太太喜得合不拢嘴,直对旁边的碧钏说:“瞧瞧这一对小人儿,真是般配呐!”
碧钏连忙点点头。
那边司礼人也开始高唱,不外乎都是新婚礼仪那一套,一拜天地,二拜祖先,三拜高堂,夫妻对拜。如此这般拜完了,到了曾老太太面前又磕个头,曾老太太喜得脸上的皱纹都伸展不开了,然后对他们笑道:“好孩子们,快起来。这是祖母给你们的红包,从此之后你们两个人要欢欢喜喜的过日子,百头到老!”
曾齐越接了老太太的赏,跪下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