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妙摇摇自己的脑袋,这才算真正清醒过来。
唉,她最近情绪老是很低落,总是在梦里回想起现代时空的一些事情,也许是她太想念妈妈了,又在昨天晚上大婚,太想告诉妈妈她现在还好,她现在终于嫁人了。
曾齐越看着她张开眼睛,对她笑了笑:“醒了?”
“嗯。”知妙揉揉眼睛,半坐起身。
忽然间看到曾齐越手里拿着一把锃亮的小刮刀,又立时吓得咚地一声摔回枕头上,顺带着拉被子抵住自己的下巴,“喂,你……你干什么?”
昨天晚上没有硬来,今天一早要“持刀运动”?!
曾齐越拿着那把刀,微微地摇晃一下,刀锋闪出点点星星的寒光:“我想试一试,这把刀到底锋利不锋利,据说有些名刀可以削铁如泥,不知道如果削起衣服来……”
这家伙什么意思?
知妙看着曾齐越手里那亮闪闪的刀锋,又朝着她轻轻地移动过来的样子,她手里拉着被角,微微地攥了攥拳头。虽然知道他们已经拜堂成亲做了夫妻,但是她实在还没有准备好把自己真的变成他的妻子,又或者说,这种古代的指定婚姻,总要给她一个缓冲期,让她来接受这一切罢。而今曾齐越如果真的想对她动手的话……
知妙攥紧拳头。
她可不是那种古代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就像那一次他在曾府后花园强吻了她,她还不是给了他狠狠地一巴掌,让他整个年都顶着个红巴掌过活的。所以今天他如果敢动手,那么……
知妙瞠大了眼睛看着曾齐越。
突然之间,曾二少爷手里的刀锋一闪,接着他就一声惨叫:“啊--啊啊啊--”
知妙皱眉,这已经天光大亮,不会再有偷听墙根的吧,怎么他还在这里装叫?还叫得这么惨绝人寰的,万一被外头的人听到了,还以为她把他怎么怎么样了呢……
“喂,你应该不用再叫吧?”知妙隔着被子,皱着眉头看他。
曾齐越手里举着那把刀,本来清秀的脸庞微微地皱成一团,他有些颤抖地说:“我是不想再叫了,可是……可是我疼啊!”
知妙低头一看,竟看到曾齐越手里的那把刀,自然是没有落在她的衣衫上的,但是落下去的,居然是他的大脚指头!
瘦瘦大大的脚指上,被锋利的刀锋豁开一个小小的口子,有些鲜红的血珠子,从那伤口里滚出来。大滴大滴地,落在红色的被衾上,到像是刚刚盛开的花。
“喂,你这是做何?”知妙连忙坐起身来,习医的本能令她立刻就找东西想要给他包扎。
曾齐越却拦住她:“没事没事,我还挺得住,死不了。这东西自然是有妙用的,不然你今天怎么能过得了请安那一关!”
曾二少爷居然还伸手往自己的大脚指头上挤一挤,一边挤出血珠来,一边自我安慰:“都说十指连心,反正脚指头离得远,包包裹裹也没有人看得见。”
血珠子落在被子上,曾齐越伸手掀开铺在床上的红丝被,从丝被的中间一层就抽出一块很长很白很丝滑的一块白锦绸缎来。那绸缎就夹在丝被中间,他脚指上的血落在丝被上,又浸上白锦缎,仿佛在那锦缎上已经绽开了朵朵粉色的花。
“好了,这就万事大吉了。”曾齐越满意地拿着这白锦。
知妙往他手里这一看,登时一张脸就涨得彤红了。
她可不是三岁的小女娃,也不是古代那些什么也不懂的大家闺秀,一看这就知道曾齐越搞得什么鬼了,也真亏得他想得出来,人家电视剧小说里之类的,不是男主角为了保护女主角的落红,都是割手割腕割手指的吗?这家伙割的居然是——脚指头!
妈哎,这个曾二少爷,实在是天赋异秉!
曾齐越看到知妙涨红了脸颊,便知道她明白了,越看着她红彤彤的脸孔,他越忍不住去逗她:“看看,我的作品还不错吧?是不是品相上佳?比起你的真作品来我想距离也差不多啦!”
知妙被他说得越发脸红,转过脸去甩他一句:“你又浑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娘子不知吗?”曾齐越浅笑。
知妙觉得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嬉皮笑脸了,看来人家说“男人结婚就变坏”的确是有根据的。
知妙忍不住伸手推他一下:“喂,你闪开,我要起床了。”
这一推,曾齐越本来割破了脚指头就有点疼,脚一落地更是叫了一声:“哎哟!”
知妙看到他破了的那只脚光着就着了地,连忙说:“怎样?很疼吗?我去拿药粉来,要快点处理一下再包裹起来,这两天就不要沾水了,好生养着才是。”
曾齐越听到她这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多谢娘子关心,只是点小伤,不妨事。娘子只叫厨房里炖三只猪蹄给我将养一下也就得了。”
三只猪蹄?
这家伙只是脚指头破了一点却要吃三只猪蹄?这也实在太夸张了吧,也不怕补过了这位大先生再爆鼻血!
知妙看着他,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外头却已经有人敲门了,是一直跟着曾齐越的大丫鬟碧玥,敲了两声之后便道:“二少爷、二少奶奶,时候不早了,该起了。今儿要拜见长辈,请安奉茶,二少奶奶要早起进厅候着呢。”
知妙这才想起来,结婚第二天早上,这拜见长辈,请安奉茶可是头一桩大事,这曾家的上上下下,也算是第一天接见她这个新媳妇。曾府里的生活,这才刚刚开始呢。
曾齐越已经隔着房门应了一声:“你们进来罢,我们已经起了。”
碧玥听了这话,这才和清歌,还有三个婆子打开了门,端着水洗、脸巾,依次从外头进来。碧玥服侍曾齐越,清歌服侍知妙,几个婆子忙着收拾整理屋子。在帮他们叠被铺床时,已经眼尖地看到床上丢着的那块白锦缎,立刻就有老婆子拿了这沾了血的锦缎,喜滋滋地出门去给曾家老太太及秦氏看去了。
曾齐越正在洗脸,看到那婆子出门,就丢给知妙一个眼色。
知妙正在梳头,在铜镜里看到他眉飞色舞的表情,没有应声,只是垂下了眼帘。
过了不一会,两个人梳洗更衣完毕,并没有再穿昨日的大红嫁衣,而是一人换了一身平素的正装,依然也是华丽正式的,碧玥和清歌扶着知妙,就已经往正厅里去。
这时辰其实本就很早了,天光不过刚刚才亮,但是正厅里却已经坐满了人。以曾老太太为首的女眷,以及以曾荣忠为首的家族男宾,都在正厅里依次序坐好。曾齐越和知妙进门,那尚在议论纷纷的内眷们便立时停了声音。
知妙一看这架式,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好。
曾齐越则走过去,先对曾老太太施了一礼,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曾老太太一看到她们两个碧人儿一样的一对儿,就喜得眉开眼笑的,直道:“免了免了。”
待知妙从后面走过来,也对着曾老太太行了一礼,曾老太太连忙说:“好孩子,免了。先给你父亲母亲磕头罢。”
曾齐越和知妙听了,便先走到曾荣忠和秦氏的面前,跪下行礼。
这边才磕下去,就听到秦氏说:“且免了。我和你父亲知你们是好孩子,妙儿又是章家知书达礼的嫡长女,这礼仪时节,万万都是学得周全的。不过就是早上贪睡,成亲第一天本就该小辈进来候厅,反而让长辈在这里等你们,就实在不像样。像我当年进门,那可是日日早起,夜夜晚睡,对长辈们恭恭敬敬,长气不出,那才是一个媳妇的样子。你们现在是大了,也不讲这些礼法仪制了,我也不多说了。快起来罢。”
哟,瞧这一大通话。
知妙还跪在那里磕头呢,就听到这一连串的话,还说不多说了,那说的这一大通又是什么?明夸暗贬的,还说当年她做媳妇如何,又讲她们现在如何,又说知妙的家教如何,又暗斥他们起床晚让长辈们等着如何。知妙忍不住在心底冷笑,这才进门第一天,凳子还没让暖热呢,这婆婆就已经先开炮了。
曾齐越听到这话,可是火气不打一处来的,他抬头就梗道:“我们昨日婚礼甚晚,又洞房……”
这个家伙,这说的是什么!
他的话还没全出口,就已经被知妙在旁边把他的袖子一扯,然后抬头对秦氏微微笑道:“母亲教训的是。今日是我们成亲第一日,本就该我们小辈早起候厅,侍候长辈们晨起用饭,恭敬温顺;但昨日是我们成亲,整日婚礼仪式,疲倦不堪,况我们年纪还小,不小心贪睡了些;母亲当年即也是这样过来的,自然比我们更有体会。若母亲垂爱,必定舍不得就这样的事责备我们,但即使母亲不说,我们日后也当晨昏定省,按时请安,还请母亲多多放心,多多提点。”
这话不软不硬地还了回去,虽然没有给秦氏难堪,但是点明了既然当年你也是这样过来的,知道个中辛苦,又何必现在又用那一套来压回我们。这不软不硬的巧钉子,可是撞在人心坎上,却又没有办法立时顶回,把秦氏噎得瞪了下眼睛。
待再要说话,曾老太太那边已经发话:“你也不要太苛刻了,今儿才第一日,他们年轻,自然贪睡些,不必第一次请安就训斥他们。咱们家又不是没有丫鬟侍候,何必叫她们就一早起来服侍。你原来小门小户是这样的,嫁到我们曾家,当年我这个做婆婆的可没有这样训教过。”
曾老太太这一发话,可更是把秦氏给噎死了。秦氏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但又没得说话,对着自己的婆婆,她也只有干生气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