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送终什么的,就凭他们了。”
曾荣琳笑起来:“妈,你这说的什么话,就凭这两个孩子,难道你把我和姐姐都扔了?我们还是你嫡亲的女儿呢。况再不济,不是还有大哥哥么。”
曾荣琳这番话说的可是很有水平,声音仰扬顿错,甚至到了最后“大哥哥”那三个字,声调却突然冷了下来,语气虽然不变,但表情与语调这中,却很有种鄙视的味道。
知妙听到个中变化,只站在旁边默默不语。
“你这个孩子,难道这辈子我还不够疼你么。”曾老太太伸手拍拍曾荣琳的手,“你再怎么胡闹我不也是由了你,你父亲在世时,也不曾打过你一个指头。你姐姐虽然进了王府,但也年年念着你,这府里赐下来的东西,哪回不是你的最多。你居然还和我计较起这个来了。”
“妈,我知道你疼我。”曾荣琳笑眯眯地说,年纪不小了,到是很有点撒娇的味道。
曾老太太笑道:“但你终归是个女孩儿,保不齐日后会怎么样,养老送终,待我百年摔罐子的人,还要指望越儿呢。难不成那还能指望那些家伙么?!”
这一句话,可是说得知妙心头一跳。
她虽然以前就是明白曾老太太和曾荣忠以及秦氏再曾齐越之间的复杂关系,但现在进了门,对这些事又看得更清楚了。曾老太太和曾荣忠之间的关系,且不是一句话能说得清楚的,又及府里是否分作两派,个中利害关系甚至到了曾老太太想到自己百年之后,抬棺摔罐子的人都要指给曾齐越,可见之她对养在自己身下那个庶子的厌恶情绪到了什么地步。
知妙抿着嘴唇不语,只默默地站立一旁。
曾荣琳见母亲有些不高兴,只说道:“妈,咱今日且不说这些。你这孙媳妇上门,我瞧着挺好的,可见妈的眼光可是利害的。”
这一句又讨曾老太太欢喜起来,笑眯眯地说:“那可是。这孩子可真真是个妙人儿,我可是挑了许久,才挑中这一个。越儿身体不好,又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他房里若没个这样的人帮他挑起来,我可是入了土也不会放心的。好孩子,你不用在那里站着,过我这边来坐下罢。刚好你荣敏大姑姑让人从王府里送了西番的紫皮儿葡萄来,你快也过来尝尝鲜。”
曾老太太对知妙到是真心喜欢的,但凡有什么好玩好吃的,总也不过想着给她一份儿。
但若往常,知妙是敢坐在曾老太太的下首且尝上一尝,但是今日,曾荣琳坐在那边儿上,又脸色似笑非笑,淡笑又无笑地看着她,眼皮儿微微地掀上一掀,那等表情,让知妙不得不步步谨慎。
知妙眼看着曾荣琳手里慢慢地剥着那紫皮儿葡萄,细细长长的手指很是漂亮,指甲又修得整整齐齐,一双手如葱玉般的动人。只是那紫皮儿葡萄流下来的紫红水儿,滴在她白晰的手背上,怎么看都像是血水一般地触目惊心。
知妙不动声色,只低头道:“老祖母与小姑姑在上,妙儿不敢逾次,妙儿只在这里侍候就好了。”
“好孩子,这里只我们娘仨儿,不必拘束。”曾老太太还想再劝。
曾荣琳却忽然把手里的葡萄一撂,拍手道:“妈,我看这越儿媳妇很是不错,我姐姐又是极疼齐越的,我又刚刚清修回来,理应进王府里去见见姐姐。况他们的婚事也是王爷指下来的,进王府去磕头谢恩是理当的。”
曾老太太这才想起来:“我的儿,你若不提我且都忘记了,他们这成了婚,理当进王府去磕头谢恩的。由你领着过去,甚好甚好。”
曾荣琳听老太太应允了,脸上立时绽开一朵花:“那且让我把越儿媳妇儿领过去,王府里有些规矩和我们这里可大不同,我去教导教导她,也免得到时候出了样子让人家王府里的人笑话。”
知妙一听这话,心里可是一惊。这是要做什么?调教她?为了进王府的样子?!这小姑婆心里存了什么心思,总不会跟那位还猪格格里的容嬷嬷一般,存心想要给她点“厉害”尝尝吧?!
可是这边老太太已经应了:“你说的对,你常去王府,里头的规矩你又最清楚,妙儿,越儿这白天都要在私塾里罢,你且跟你小姑姑去她屋里,让她好好教导教导你王府里头的规矩。你见了你荣敏大姑姑,也好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儿。”
知妙在心底暗叫不好,眼看着应该是就要羊入虎口,可是偏又推脱不得,只能脸上还带着笑,对曾老太太点头道:“是,妙儿听训。”
真真要羊入虎口,逃之不得!
曾荣琳真的把知妙带到了她的屋里,自个儿就往窗底下的罗汉榻上一坐,竟对知妙道:“你且先到墙边,身体挺直了,在那边站上一个时辰再说。”
站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可是等于两个小时,身体挺直了站上两个小时,腿不会酸,脚也会麻的!再挺胸抬头……这位荣琳小姑来世可是三军仪仗队的啊?居然提这样的要求!
清歌跟在知妙身后,她也知道这位荣琳小姑不好惹,但提了这样过份的要求,她立时就要挣扎着替知妙说话。“小姑姑……”
话没出声,知妙立刻拉住清歌的衣服。
曾荣琳已经听到了,转过头来问:“怎么,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你怎么还不过去给我站?!还有你这个小丫头,也别太没规矩了,你们府里当初是怎么调教你的我不管,但到了我们家里,就得守我们的规矩!主子们说话,且有你开口的份吗?!还给我傻愣着作什么,站过去!”
清歌被训得心头不服,瞪着眼睛鼓着腮。
知妙知道只要吵起来,便会是最厉害的,只伸手抓住清歌的手,拉着她就往旁边一推。
主仆两个人站在墙根边,贴着绣房上的墙画,静静地站在那里。
曾荣琳看知妙没有反对,把嘴一抿,就转过头去。
知妙和清歌站在曾荣琳的房内,对着对面的四扇屏画,真的怔在了那里。这可真是要破天荒了,嫁了人,入了门,居然年纪到活回去了,且要被人罚站了!真真是现代有老师罚,古代被老姑婆罚!这位荣琳小姑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嫁人出门,倒一直养在家里面,真真又是娇宠,又是嫡女,又是身份和经历和普通嫡女不同,生生把个花容月貌的大美人养成了性格这样乖张的模样。
但是,她现在还是长辈,总不能就这样甩手而去吧?
且先站下来看看,总之还不算体罚,就当高中升大学,又要军训了吧。
知妙这样想着,就在那里站下来,眼神对着墙对面的四扇画屏,无聊地看着那屏上的画,且一点一点细细地工笔,画得到是非常细致,分外好看。从她穿越过来之后,到是没有仔细学过画,但真正的古画真是看了不少,章府里的生意里有个古画坊,卖的都是来往名人的古字画,她见过一些,能看出这四扇画屏并非男人所作,无那种泼墨写意,豪放万千的情绪,到应该是出自女人之手,精巧秀致,画笔工整;但是山水之间,又绝非只是小女儿情意,到在那种细细碎碎之间,有一种细水长流之感,仿佛一直悠长绵软,延延而不可及。
就这样看着这四扇屏画,一个时辰就真的这样过了。
清歌在旁边站得脚麻腿酸,动来动去的就快要瘫倒了。知妙到只是觉得腿有点胀,还能坚持。但是她却忽然发现,曾荣琳打从罚她们开始,自己也是坐在那罗汉榻上一动未动,她手里握着一只细细的丹青笔,一直在榻上的书几上,很认真地描画着一幅画,那般认真而投入的神情,两个小时不动的画下来,到真让知妙有些佩服。
这边清歌动来动去,真的惊动了曾荣琳。
曾荣琳搁下笔,回过头来看知妙,脸上带着一点点笑意:“怎样,侄媳还受得住吗?”
知妙对她低头行个礼:“回小姑姑的话,且没什么。”
“果真?”曾荣琳笑笑,呶嘴道:“你去倒杯茶来给我。”
清歌连忙说:“姑奶奶,这等粗笨活计,让奴婢去做罢。”
曾荣琳一听清歌的话,立时绣眉倒立,怒道:“主子说话,有你开口的份儿吗?!我说让谁去做,就得谁做!”
知妙连忙按住清歌:“小姑姑别生气,我这小丫头没见过大场面,见识短,小姑姑别和她生气。我这就去倒。”
清歌连忙说:“小姐……”
知妙微摇了摇头。
拖着有点酸胀的腿,走到桌边,拎了茶壶倒了一杯绿茶。
茶水是刚刚粗使丫鬟们进来才添上的,茶壶很是滚烫,曾府里使的杯子又是在景德镇预定烧造的,比起民用的粗瓷来细致精巧了许多,杯壁也十分的薄细,几乎能透出光来。这茶水滚烫地倒进去,知妙只能掐了杯沿和杯底双手捧过去。
才一捧到曾荣琳的面前,端过去才说道:“小姑姑请用茶。”
茶水还未到面前,曾荣琳已经一手朝着她狠狠地拂了过来!
“有这等与长辈奉茶的吗?!你们府里就教养你们掐着杯沿给长辈送茶?!如果进了王府,你就敢这样端送给王妃?还只弯了弯腰,难道你不知道我姐姐是何等身份的人吗?!这等奉茶,乃是大大不敬!你是不是连你的性命都不想要了!”
曾荣琳狠狠地一甩手,直接就甩在知妙的胳膊上,那一下子,知妙本来就是且掐着杯沿,这一大力打过来,直接就把知妙手中的茶杯哗地一下子甩在地上!
茶杯歪倒,杯碎在地上,但杯中滚烫的茶水,却一下子燎在知妙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