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齐越能醒过来便好,如果不能……”
知妙的脸色微微一地冷。
“我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清歌一看到知妙哭得红肿的眼睛,连忙把头咚咚地磕在地上,额头磕得红肿,几乎都要溢出血来。
清歌连哭带泣,对知妙磕头道:“大小姐,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二少爷;那天一早,二少爷出门,您去老太太那里请安,我本来是在屋里给您收拾床被,二少爷早上说被褥潮湿,所以我就拿了铺盖去后苑里晾晒,后苑里刚支了竹竿,我抱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处房里的人在那里晾了,我正在那里晾大被,忽然之间就被人从后头狠狠地敲了一记!我疼得叫了一声,心想这是府里哪个人平素里看我不顺眼,在这个时候偷在后面袭击我,要让我吃点苦头了。可是谁知道并不是只打了一棒,我才想回头,后面的那人竟然狠狠地再一棒砸了过来!”
清歌一边说,一边流泪。
知妙深深地迭着眉头。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房子里,身上的衣裳被人脱得只剩下了中衣,而房里分明有三四个人的气息,却没有掌灯。他们一看到我醒过来,立刻就全围过来。我被吓得大叫,其中一个人就狠狠地用破布塞住我的嘴巴。我看不到他们生得什么模样,每个人脸上都蒙着黑色的布,其中一个连话都不让我说,直接就要撕我身上的衣服。我被绑了双手,虽然拼命挣扎,但是那个人却死命地拉扯我,还说像这样的人儿,白给了齐越少爷是浪费了之类的话,旁边有个人来拉他,他竟然还说,二少爷命太好了,有了大小姐这样的正室,还有一堆美貌的丫鬟要送到他的房里去,所以他恨不得一刀杀了二少爷!”清歌的回忆,有些混乱,“我以为这次可是没有活路了,但是忽然间,外头有人开了门子,有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穿着素白的衣裳,戴着垂了黑纱的斗笠,我看不到她的样子,但是那个女人一进门就对那些人喝道:没有出息的,只是这么个丫鬟就乱了手脚。接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子,叫他们把这瓶子药给我灌下去。她说这药水有迷幻的奇效,无论谁吃下去了,眼前都会出现幻影,让人分不清真的和假的。
那些人拿了瓶子就朝着我扑过来。我死也不肯吃,但是那几个男人就死命地按住我,拿出了我嘴里的破布要强灌我下去。我自然死也不肯吃,还大喊大叫,那男人一巴掌就朝着我狠狠地扇过来!直打得我是眼冒金星,而且生生地要撕碎我身上的衣裳!大小姐,我宁肯一头碰死也绝不想委身与那些人,况且我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不过是拿我来当大小姐的死穴,想要掐住我,就整治住了大小姐!我拼了命的挣扎,但是还是被他们生生地灌下了那些药水,我大喊大叫,被他们拿了桌上的碎瓷碗子,往死里打我!我的身上头上都是血口子,我恨不得杀了他们,就算是下地狱,也要他们陪我去!”
清歌痛苦地回忆,几乎要撕碎她全部记忆的当初。
知妙的手指都紧紧地攥了起来。
“再后来,我被他们灌了那药,已经人事不知了,只知道他们把我拖到了一个房里,然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好像又把一个什么人给扣住了,因为我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喝道:什么人!接着就反锁了门,然后从后窗还是哪里逃走了。待我醒过来的时候,全身火烫,眼前尽是一个又一个的火影,好像有个全身着了火的人,直朝着我扑过来!他想掐死我,杀了我!我看到那样的火影子,只吓得到处逃,我害怕,我怕得要死……直到我摔在桌边,看到桌上有把削水果的刀,我就抓了那把刀,直接朝着那个火影子刺了过去!”
知妙的心,也像是随着清歌的话而被狠狠地一刺!
“大小姐,我当时真的已经混沌了,我看不到眼前的你们,我只看到一个全身是火的火人,那个人很可怕,他要杀我!他要杀了我我才还手的!我听不到有人叫我,我的眼前都是那些脏东西……我好怕,我好害怕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大小姐,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和二少爷说,清歌不是故意的,求大小姐原谅我吧!我自小就跟着大小姐,如今就算是死在大小姐手里了,清歌也心甘情愿!大小姐,大小姐求求你!”
清歌哭得泪流满面,直扑到知妙的身前来,拽住她的裙角磕头求死。
知妙被她哭得也心头繁乱,她伸手抓住清歌:“我知道你是吃了什么东西,这种东西,我曾经在西域传过来的医术上看到过,乃是从一种剧毒植物里提练出来的毒液,少量者可以让人神智迷幻,眼前出现幻象,狂性大发,杀人砍人;量多者就足以直接致命,瞬间生死!”
清歌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知妙。
知妙一把抓起清歌来:“清歌,你是从小跟我的丫头,我怎么能不知道你的为人。但是这件事,明摆着已经有人想要害二少爷死,现在齐越生死难卜,而我要立时抓住那些下手之人,为齐越报仇!你且留在这里,任何人不能与你相见,无论谁对你说什么,你也不许听!或许这件事,将会闹到决定曾府的生死……”
知妙有些涨红的眼睛,对上清歌的眼:“也许赢,我们就会让别人死;也许输,我们就全都活不过!”
“大小姐,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清歌跪在那里,磕头咚咚作响,“只要这件事情水落石出,您让清歌做什么,清歌都万死不辞!”
“好!”知妙点头。
然后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对丁松道:“让人守住这里,任何人不得出入。丁二爷,我刚刚吩咐你去找的东西,可曾找到?”
丁柏这时正从外面走过来,刚刚知妙进门前,便让他派人去后苑里地毯式地搜索一遍。现在丁柏手里拿了一个手腕粗细的棒子走过来,还有一只粉红釉面的小净瓶。
丁柏对知妙道:“二少奶奶,别物没有办法寻到,只看到花丛里有个这等小瓶,我看这色泽竟不像我们本地产的,我们家的瓷器又是在景德镇定烧的成套,这等东西,到真真没有见过。”
知妙立时拿了那粉红瓷瓶,往自己鼻子底下一嗅,立时就把它狠狠地攥在了掌心里。
莫说她以前在现代也是听说过“迷幻药”这种东西,在学了医之后,她更是越发明白,这些奇特的药材之中,所使用的各种药方配制出来的药剂,也许只是挪动一味,就有造成很不相同的结果,也许本来是治人,结果就变成了剧毒害人。现在,已经被这些人逼到了这个田地,知妙忽然想起佟姨娘死时,赵之川带着公差闯上门来的情形。
她的心里不知怎么就生出些悲凉。
世人都说穿越好,只有穿了才知晓。什么穿成皇妃贵妇,什么大杀天下,什么不管古代规矩,什么行走江湖;当一个孤单的灵魂,真真正正落进这个世界,深宅大院,女人们的争斗,为了未来,为了家产利益,为了自己家族地位,真的什么肮脏下流的勾当都做的出来。她从来没有像以前这么厌恶这个古代,什么传说中的清粥小菜,一夫一妻,种田教子,平淡温馨。什么都没有,在她的面前,什么都没有。她没有比任何时候更想念自己现代的父母,即使和妈妈吵架,和爸爸别扭,她也想念那种贴身的亲情,那种绝无隔阂的爱。那才是真正的亲人。
这里算什么呢?
算什么呢?
除了真心对她好的曾齐越,她还有什么呢?
这般的人生,真真生不如死!
但是,即使要死,也不能死得这样容易,这样中了那些人的下怀。即使要死,也要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知妙走出关着清歌的那间柴房,出门转身就对丁松说:“丁先生,你拿我的翠玉镯子去,就说传当家主母的话,立刻关闭整个曾府的大门,无论前院、后院、内宅、二套宅,全部的宅院大门,立刻关闭!任何人都留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上头的话,不准踏出房门一步!所有的家丁都给我集结起来,所有的守门当值的婆子,都叫到西暖阁外花厅去!哪一个敢不听,你就拿这镯子家法伺候!”
知妙拿了左手上的翠玉镯摘了下来,然后交给丁松。
“是,二少奶奶。”丁松听了她的命令,立时转身就走。
知妙又摘了右手上的镯子,递给丁柏:“丁二爷,麻烦你带了人,把整个曾府都给我翻个底朝天!无论是柴房、厨房、内宅、外宅、女眷还是丫鬟,任何一间都不能给我放过!但凡看到不是我们家的东西,不是我们家里的人,全都给我捉起来!如果哪个胆敢违抗,直接抓了绑了,曾府的家法伺候!就算是主子、小姐、大小奶奶,一律不例外!”
丁柏拿了这个镯子,也是立时转身就走。
知妙站在后苑正中的假山石下,不一会的时间,就听到院子里人声沸乱,关门声,呼喝声,吼叫声,乱作一团。男人们急匆匆地脚步声,女人们混乱的叫骂声,在曾府的上空盘旋成一团,乱作一片。
知妙想起不知谁说过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曾府这样外表光鲜的府门,又有荣敏王妃的头衔在外,在外人眼里,必是风光无限的;但谁知没有外人作乱,府里反而先是自杀自灭起来,好生生一个风光无比的家门,最后要沦落到人破家亡的地步。
如果她不是嫁进这样的府第,如果她不是对齐越心生深意,她也许真的会转身离去,这个厚厚深宅,却仿佛就像是囚困的牢笼,如果不能振翅冲破,那么等待着她和齐越的,也许只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