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快吃吧。”
知妙立时被晾在一边,说不出的尴尬。
且在这时,前面小径上有大丫头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见他们三人,立时道:“大小姐、三小姐,齐少爷,老爷和东府老太太在前面催了,少爷和小姐们快些过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齐少爷:摆不平你我还是东府二少爷!
妙妙:想摆平我?先受我一牙!看你往哪里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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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两府小辈...
前厅正院,炙热炎炎,虽未到正午时分,却已热浪扑面。前院里的仲柏杨柳,蝉噪鸟不鸣,愈发得幽静炙烤,热意腾腾。
现时正厅里却无人,只在正厅之外,九曲通廊之后,有一处临了前宅后花苑明镜池边的小敞轩,正是寒瀑飞雨,摇风袭袭。有十几个仆厮正在柳荫下踩着竹水车,把明镜池里的清水打引到敞轩檐顶之上的储水罐中,罐满则溢,清澈如泉的水流便顺着亭角飞檐滴滴点点地洒落下来,如在轩下形成一挂水晶雨帘;再及几个大丫鬟推动摇风,正觉得清风抚动,水气袭人,暑热顿消。
亭榭之内,坐北朝南的凉榻上,铺了银红海青卷纹的衾。一满脸富贵之相,穿着紫檀印金龟鹤同龄纹大褂的老太太斜倚在观窖三彩釉面富贵牡丹枕上,背后靠着四连幅山青水墨屏风,面色慈缓,满脸带笑,在满室的清凉水气中,一团富贵仁和慈爱之相。
下首边坐了一个着鸦青色大衫,着玳瑁钗束高冠,眉色微玄,眼瞳若凌,稍稍抿起嘴唇便满脸肃穆之色,胡须冉长的中年男子,静然肃默地聆听着老太太的话音。
章荣孝于右首,敞轩地上有两个刚至幼学的男孩儿,皆着豆绿、青白二色长衫,恭恭敬敬地向上深施一礼。
豆绿纱色的男孩子先道:“回姑祖母的话,刚读了《四书》。”
青白长衫的男孩子看起来年纪略小一点,但脸色白净,瞳眸清澈,先是长施一辑,道:“回姑祖母,我和哥哥春日里入学,上学前家里的老先生就已经教了《三字经》《千字文》,如今入了学,先生先教习的是《四书》里的《大学》,昨儿刚刚背诵下来的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
曾老太太高坐在凉榻上,听此番言,面上仁和慈爱,望着地下的两个小儿,淡笑道:“邺儿、同儿都是长大了。且要好好读书,莫负了你家祖宗的企望。”
章知邺和章知同都立时长鞠一辑,回道:“是,姑祖母。”
曾老太太笑眯眯地挥挥手:“快去上学罢。”
两个男孩子均对旁边的曾荣忠、章荣孝略施一礼,待敞轩之顶的寒瀑略停,两人领了自己的伴读小厮,拿了书布背包,匆匆地去了。
曾老太太半倚在瓷枕上,摇风震动她头上的凤尾滴翠的小金钗,满目慈爱:“荣孝,你们家的这几个孩子,看起来越发的好了。只是微儿还小,不然到是能三兄弟同处学习。”
章荣孝听曾老太太赞,连忙站起身来施辑:“姑母见笑了。知邺、知同学知尚浅,哪比得大哥哥家里的几位公子。”
曾荣忠坐在旁边没有答话,却是微微地动了动眉宇。
曾老太太到笑道:“快别提我那几个拿不起的孙子!若有两三个聪颖上学便好了,偏生个个贪玩在家,只知跟丫头婆子们浑玩。我若有一个孙子如同儿一样,那便也安心了。”
章荣孝听这样的话,立时跪答:“姑母谬赞了。知邺、知同又怎么比得上姑母的孙子们,听说大哥哥的嫡长子齐明已经过了童试,待到明年秋后,便要入生员了。”
曾老太太听他说,脸上虽然笑,但却是摆摆手:“那有甚么要紧的。不过是浑做日子进个小童生而已。我们家的那几个,齐冬、齐平都尚不知事,不值一提。”
章荣孝听到曾老太太的话,略停了一下,进而又慢慢问道:“除了齐冬和齐平,姑母跟前不是还养着一个叫齐越的孩子吗?”
曾荣忠听到章荣孝的这话,眉宇间的川字立时拧深了些许。
曾老太太坐在榻上,朝自己的儿子的方向望了一眼,脸上慈仁的表情似像是舒展了下,又笑非笑,不笑中又带着三分浅笑意:“越儿这孩子和他们不同,打小身子就弱,落地就带着旧疾,下生的时候跟只巴掌大的猫儿一样,我瞧着可怜,才抱过来养的。这如今还整天整夜地吃着药,冬日畏寒,夏日怕热,也不能入学,所以并无什么大用处。”
曾老太太一边说笑般地说着这话,一边眼神便对着曾荣忠的方向略扫了扫。
曾荣忠到是一直直挺挺地坐在凉榻下首,眼观鼻,鼻观心,静谥严谨。
章荣孝到是听了老太太的话,只做一辑:“姑母训教了。”
“罢。”曾老太太对章荣孝挥一挥手,“我今儿和你大哥来,也不是要训教你的,只是你正妻林氏殁时,我也本该出个面,但那时我身上正病着,又是长辈,所谓‘白发不送黑发人’,只得打发了两个小丫头送了几件物拾就过去了。但实在是想起她柔弱的样儿,生生让人心疼。”
曾老太太说起林氏,还略抹了一抹眼角。
“打从她进门时,我就觉得她身体羸弱,怕是个不能生养的。偏生她给你养了两个女儿,逼得我大哥哥下令给你纳了妾,添了庶子,才又咬着牙生下一个嫡子来。这辈子,她也算是尽了她的情份。”
章荣孝提起元配,即使已过半年之久,脸上依然还有伤痛之意。曾老太太抹泪,他眼光泛红。
“可惜了她撒手丢下的那几个孩子。”曾老太太放下手帕,又叹道。
章荣孝立时道:“姑母不必太过挂心,知妙、知秀和知微,上有乳母教养,下有丫鬟佣仆,侄儿定不会使他们受得委屈。”
“你这话到罢了。”曾老太太略微皱一皱眉,“你们这些儿男我是知道的,年幼时看到什么新女就忘了旧妇,年纪罢了这心又要为一府外扩打算,这深宅内院的事情,你们是不太管的;况不知三个女人便是一台戏,这内院里养着这些丫头仆佣,嬷嬷小姐,女人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绣花斗草,不生出事端来才奇了。我五十年来在这两府中长大,统共出门的日子不过半月,岂会不知道这深院内的事端?你又还有两房两妾,那三个没娘的孩儿,怕是不那么安稳呢。”
章荣孝连忙辑礼:“姑母教训的是。但知妙和知秀已经晓事,知微还幼,我会细加观察,断不会让她们受得罪的。”
“知秀……”曾老太太抿抿嘴,“那些时日我是见过她的,出落得到很是体面,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到是那妙儿……”
曾荣忠听到这里,才接了一句嘴:“妙儿?我来了几次,都认不出这丫头,倘若是太闷声不语了?”
章荣孝道:“妙儿平素是寡言了些,或是因她三岁余生了一场大病有关。但这些日子,这沉闷之症,已是好了泰半。”
章荣孝回想起那日在前厅正院,他的大女儿站在廊亭之下,虽然低眉顺目,言语平缓,但那些出口的话,却是字字珠玑,如金石掷地,铿锵有声;他不晓得这嫡长女竟是为何突有这神来之笔,但相较于这七八年之来,她一直躲在教养嬷嬷身后,不吭不闷的样子,好了太多。
曾老太太听到曾荣忠的话,反而是淡淡地笑了笑。执起身边凉榻上的锦羽团扇微微地扇了扇,淡笑道:“你们这些后生男又何曾看得出这女孩家的内里?还需闺阁内人才得明白。依我看这知妙和知秀就很是不同,秀儿知书答理,秀外慧中,很有大家风范;而这妙儿,可就真真是个妙人了。”
章荣孝很是有些不解,看着曾老太太面色疑虑。
曾老太太竟也不解释,只是略略一伸手,站在旁边地下的大丫鬟碧钏立时走过来,端了榻上小几的海韵纹青瓷茶盅,跪地双手捧到曾老太太的唇边,服侍她慢慢喝下。
曾荣忠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母亲喝茶。
一时敞轩顶上的寒瀑水流也略停了一停。
曾老太太润了几口茶后,又道:“孝侄,别的且不说,我们这次过来,除了你大哥有几件政事要和你商量,我来也是来看看你的家事。听说你们内府里,一干事务都托给了大管家媳妇儿?这可不是一府大门应该继续的事儿。虽然我不在这家里了,但老太爷、老太太还在的时候,我也是这一府里长大的,若要被她们这些外人破坏胡闹了,我眼里也是过不去。咱们章家虽然世辈从商,但到底从祖太爷就已经是皇商,这沾了皇字可就是多了许多体面,家大业大的,你托给外人算是什么道理?且说你那妻房去世也已……”
章荣孝连忙回道:“回姑母,恰好已愈七月。”
“哦,竟已过半载了?”曾老太太还是略惊了惊,“这半年内看到章府到还体面,只是没有当家主母这事万万不可。你嫡妻殁没已经七月,你本不必为其守制,但念你们夫妻情深,百日已过,也算尽了情份。章府这般家大业大,没有主理可是不行。孝侄你可曾想往后想过续弦?”
章荣孝一听曾老太太这话,立时站在那里低下头,没有再回话。
曾老太太看着他低眉垂目的样子,还是教训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这深宅内事,还需得寻一个妥贴的女人来替你主理才是。你尚年轻,总不得挂着鳏夫的名头过这一世去。你心里倘若没个人选,我就再替你寻觅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