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到外头可别孝敬我这个姐姐,最好说跟我不认识的,我可丢不起这脸。”
姚姨娘和知画最怕知秀说这话,一听这样厉害的词,知画立时瞪着大眼睛,眼泪都扑嗒扑嗒地往下掉。姚姨娘立时如炸了刺的刺猬,不管着前面还有章荣孝和阮氏,就厉声起来:
“二小姐不认知画为妹妹就罢了,但我们知画出门可是姓章的,二小姐干脆连章姓也不要姓了!”
这话可是大不体面的,自古小女子出世,血统随父,即使出嫁了,名头冠上夫姓也不过是某章氏,现在姚姨娘居然说要叫知秀不要姓“章”了,那岂不是连她这个人都要赶出章家去?!
知秀立时怒火满腔,几乎又要扑过去和姚姨娘生生一较高下了!
阮氏看着情势快要失控,章荣孝又坐在这里,她不拿出主母的威风来恐怕要被他道无能。连忙站起身来,刚想叫一句“别吵了”,门帘子忽然被挑开了,小丫头喊:“大小姐来了!”
话音一落,知妙就领着清歌进门来。
阮氏一愣,心想这里还正失控呢,这下子又来一个?莫不会姐俩个开始打知画一个?
哪知知妙进得门来,只是郑重地先对阮氏和章荣孝行个礼,面色平静地道:“父亲、母亲,女儿见礼了。秀儿刚刚吵着出来,我没有劝住她,是我这个做姐姐教导无方,还请父亲母亲见谅。秀儿本就是这样个脾气,承了父亲的倔强,还请父亲多多原谅。”
章荣孝听到知妙的话,只微微地挥了挥手。
知妙站起身来,脸上一点点笑意,又对阮氏勾勾嘴唇。
“母亲也别在意秀儿的浑话,她实在是少了母亲的疼爱,才会觉得别人对她总是针芒在刺,她是想讨母亲的喜欢,希望母亲多多疼爱她呢。”
这两句话,足足把章荣孝和阮氏的心都拢了过来。阮氏虽然心如明镜,也知道这个嫡长女的厉害,但面上是不会露出什么的,只是对知妙笑一笑:
“好孩子,我心里明白。”
知妙两句话把两个首要人物的心先拢住了,然后才转过身来看姚姨娘和知画。
知画扑嗒扑嗒地掉眼泪,姚姨娘脸色难堪,看到知妙,目光虽然不敢露杀气,却也是不屑和鄙夷。
知妙很得礼地笑一下,对姚姨娘道:“姨娘来这里送糖,怎么气成这样了?或是在屋子里吃多了蟹黄子,真的有了寒气,想要舒发一下。那画妹妹的黄酒何必送上来呢,应该给姨娘吃了才是。姨娘快别气,我们秀儿不懂事,姨娘论岁数可还是长辈,我们即不用对姨娘行礼,但心里还是有姨娘的。”
这话说的,八面玲珑。一屋子的人,都没有吭声。
姚姨娘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瞪着眼睛看她。
知妙又淡笑:“但话说回来,我们不必对姨娘行礼,这不也是有缘由的;只是我们投胎时多长了个心眼儿,没有投到姨娘的肚子里,到是从我们妈怀里抱出来的,这和画妹妹可就是不同,直接成了嫡生正房的;我们也想见了长辈好好地赔礼孝敬,但是身份摆在这里,自然是不同的。且姨娘刚刚说的也不在,嫡房和庶房的又怎么能相同,若是嫡房生的出门还不能姓‘章’,反而庶房出来的要姓‘章’,那岂不是白白让人家那些相公先生们笑话!自古只有庶房的入不了族谱,赶出家门不从父的,还没听过哪家的嫡生子会被撵出去不从父的。我们嫡生的这几个,到是哪一个痴了傻了笨了的到还能说,可偏偏秀儿的针织女红、品貌身形,端出门去都是京里数得着的,就算是哪一个被赶出门去,也轮不到我们秀儿不姓‘章’。秀儿要不姓章了,我们一个娘怀里抱出来的,那我这个姐姐,我们下头的嫡生少爷知微可也不能姓章了?!”
这一通话说的,几乎生生把姚姨娘给噎死!
阮氏听得心头盘绕,生生地在心底赞叹这个小丫头的厉害。这一句句,这一套套,可不是给姚姨娘套帽子的事情了,甚至一边贬低她们母女,一边把她们往外挤兑,这见风见雨不见血的手法,哪里是个笨嘴拙舌不爱言语的大小姐会说出来的?阮氏上一次就见过知妙的厉害,这一次一听,更是在心里添上一层。
那边吕嬷嬷见这边开火了,正想这个是巧,偷偷地转身出去的好。
结果知妙眼尖,立时叫道:“嬷嬷且等等!这边话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
吕嬷嬷一下子被抓住,连忙回头赔笑道:“大小姐和老爷太太说话呢,没我的什么相干,我先出去等话。”
知妙这里又笑了:“怎么和嬷嬷没什么相干?我这里还有两宗事想和嬷嬷说呢。”
吕嬷嬷一听知妙提自己,立时汗毛都立起来。刚刚那番话她也是听到耳里的,可知道这个大小姐的厉害。
36
36、你若犯我...
姚姨娘瞠目结舌,下巴颏差点没掉下来。
吕嬷嬷更是惊得手都抖了,冷汗一条一条地从脸上往下掉。
知秀听到知妙的话,喜得心底下快翻了,站在旁边硬生生地闷着自己的嘴巴,不要笑出声来。
阮氏也是听得心头打鼓,这个女孩子的厉害,超出她的想像。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摸清了这些路数,又是怎么把这些话都勾兑到一起,只是说出口来的时候,生生把人的眼珠子都吓掉了。这样顺藤摸瓜一样地顺下来,到头来居然全落到了姚姨娘和知画的头上。
知画刚刚眼泪还扑嗒扑嗒往下掉呢,这会子被知妙戳漏了,只惊得瞪着眼睛看着她。
“姐……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知妙也不惊,低道:“我什么意思,画妹妹冰雪聪明,还不明白吗?”
知画脸色僵白。
知妙只转过身去,对着阮氏一福:“母亲,其实那日秀儿不小心打了画妹妹一巴掌,大家都看到了,秀儿也在父亲面前,给画妹妹赔过礼了,我说这些小孩子家家的手误事,竟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事。就算画妹妹气不过,和我说一声,我打秀儿一巴掌也就过了。可偏生怎么要生出其它那些事来呢?只是个厨房,只是顿吃食,若不是被挤得狠了,我们姐两个也不会来父母面前丢这个脸了。我教妹无方,惊了父母亲的晚饭,请父母亲惩戒。”
知妙立时拉着知秀就往下跪。
这下章荣孝虽然脸色不好,觉得这些后宅事他头疼的狠,想要一并赶出去打发了,又见到两个姑娘跪下说这样的话,心里就放软了。毕竟是两个没了妈的孩子,在后宅院里也没人撑着,这过的的确不是个好日子。
章荣孝道:“你们且起来,这事还要……”
姚姨娘一看章荣孝发话了,立时抢过去就跪下说:“老爷,大小姐这些话听起来有道理,实在也找不到什么道理。我们家是和吕嬷嬷沾亲,但是大家吃饭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并未给我们院子里就多些什么,也不是单独煮出来的,不过是嬷嬷们心粗,没有给二小姐一个全意,二小姐生气了,对我们画儿打了骂了都容易。我们就是庶房出身的,见不得人,没有身份,我们母女两个都是没头没脸的,让人欺了就欺了,踩了就踩了。人家是贵人会投胎,我要是有那个本事,我也抹了脖子再投胎去!”
话一说完,姚姨娘就抱着知画,两母女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这下子又麻烦了。
章荣孝脸色被哭得烦,阮氏觉得情势不好。
知画又复抬起头来,这是准备要和知妙、知秀对抗到底,底牌都摸出来:“父亲不知,还有一件事,我上次去前院找大掌柜,只见得大姐姐和清歌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手里拿了什么瓶子,结果给我哥哥喝了,我哥哥跟发了狂似的,在夜里奔了一夜,回头就累得躺了三天才歇过来。我不是要说大姐姐什么,大姐是一府长房,本该以身为则,也不知从哪里弄了那些不知名的东西,也不知是脏的还是什么坏的,我哥哥虽然没有微哥儿珍贵,但毕竟也是庶长子,要是吃坏了弄坏了可不知道怎么办。父亲要觉得我们房里是嬷嬷偏心了,那大姐姐这私传进来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呢?”
这话可厉害了,不仅指责知妙半夜擅动,又说她不知道拿了什么给知邺吃,差点把知邺弄坏了,又说知妙“私传进来”的东西,“私传”是什么?这罪名可是大大的!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居然和人“私传”?!
知秀一听这么说知妙,可是急眼了,霍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就要教训知画这个小蹄子。
知妙却在知秀将要在章荣孝和阮氏面前说出更难听的话的之前,一把扣住她。
阮氏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家里一房一房的可是混乱,眼看着她们大混战,她先按兵不动,且看这一房的两个小姑娘如何应对。
知妙慢慢地站起身,冷漠地看着姚姨娘和知画。动作很慢慢地,目光也慢慢地,声音也慢慢地,但是却字字清晰地说:“知邺服了什么,不过我也是捡来的,我年纪小,不知道那是什么,邺弟弟吃了,我也担忧了半宿,但后来邺弟弟好了,我也放了心,原不过是些热气之物罢了。但是有一件事,我也一直闷在心里,没想着说出来过。原不过觉得那事也不光彩,也是过去的事了,别给大家添堵。但这时候呢……”
知妙冷冷地瞪着姚姨娘、知画并吕嬷嬷。
“嬷嬷,我且问你,那日父亲和母亲成婚,您站在新房花厅外头,手里拿着个竹竿子往屋里捅什么呢?”
吕嬷嬷一听这话,惊得心头肉跳,立时说:“没,没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