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撒确实没在会议大厅里。
伊莲给他发邀请了,也说明了帝都目前的状况,甚至把一些不方便在会议厅言明的细节都告诉了他,但恺撒没来。
事实上恺撒人现在根本不在苏尔哈战区的核心地带,他正在战区边缘处的一个战区中少见的没什么战争气氛的小镇上,蹲在窄小的街边,手里捧着一块新鲜出炉的奶油蛋糕,慢慢地享受地吃着。
小镇严格意义上已经不算战区的一部分了,由于居住人口太少,以及没有任何资源和战争价值,这个掩藏在山脉之间的镇子,竟有一丝和平时代的气息。
恺撒身后站着两个人,都是他的俘虏。
左边是个典型的森林族体格的高大的中年男人,面容沧桑,半边脸英俊得足可令森林族的少女和阿姨们尖叫,另外半张脸却被一道狰狞的疮疤破坏,正是曾经的森林族叛党首领,兰德里。
他看起来很安分,恺撒并没有封印他的力量,换句话说,他站在这里,还保留着传奇强者的实力。
而站在右边的,则是恺撒一路带着南下的战斗法师紫荆军的成员,芭芭拉。
两个俘虏,一左一右,看着俘虏他们的人蹲在前面,有点没形象地吃着蛋糕,这画面确实有点古怪,引得来往的行人们频频侧目。
当然,脸色最复杂的,还是站在恺撒面前的少女。
龙琪琪变了好多,她瘦了,而且那张漂亮青春的脸蛋上,没了当初的稚气和单纯,多出了不少风霜之色。
她背着行囊,一副即将出行的打扮。
“我要回帝都啦。”她看着眼前的恺撒,看了好久,最后轻声开口道,“很感谢你在战斗王朝里救了我,也感谢这南下的一路上,有你保护我,还有我们所有人。但现在,我要走了,帝都告急,我的爷爷、爸爸妈妈、还有家人们都在那里,我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
恺撒怔了一下,把脸从蛋糕中抬起来,问:“这么着急吗?”
龙琪琪看着如今眼前这张和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脸,不知为何有些难过,垂下睫毛,说:“是的,我马上就要出发,是来和你告别的。”
“你不和伊莲、还有诺诺她们一起吗?”恺撒问。
龙琪琪沉默了一下,言语变得有些嘶哑:“我不觉得这个战区的人,会很快去帝都支援的。”
“哦?为什么?”恺撒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糕,站起身来。
龙琪琪看着恺撒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因为,你是这个战区现在真正的头儿,帝都告急的时候,你看看你在干什么?你根本没想去支援帝都,对吗?你还在记恨军部通缉你的事情?你不想去,伊莲夫人和诺诺她们,也不会去的。”
恺撒不说话,认真把吃剩下的蛋糕纸折叠起来,然后随手丢到旁边。
纸片落地之前,他身后的兰德里伸手点指了一记,纸片便凭空自然起来,最后连半点灰烬都没留下。
龙琪琪看着恺撒,又看了看恺撒身后的兰德里和芭芭拉,最后看回到恺撒的脸上,这是一张英俊的、但陌生的、而且毫无紧迫感的脸。
龙琪琪她吸了口气,问道:“所以,你真的是恺撒吗?”
“当然。”
“你就一点不着急吗?”龙琪琪说,“不论军部对你如何,至少我、诺诺、还有坑爹,我们都是你的朋友吧。”
恺撒无奈摇头:“抱歉,我现在有些特殊状况,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那蓝老师呢?她现在在帝都外的绝望平原上,南北双方都想要她手里的东西,她很危险,你不着急吗?”龙琪琪提高了音调。
可以看到恺撒听到蓝老师的时候,似乎怔了一下,眼神里的情绪有些异样,有触动,又有些困惑。
但最后,他还是说:“抱歉,我还有很多记忆没恢复。”
龙琪琪呆呆看着恺撒,忽然觉得无法言喻的疲惫。
她不知道恺撒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现在自己的心很痛,她很想问:“那,你还记得,龙道里我说过我喜欢你吗?”
但最后她没说出口,因为不需要问,她也有答案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龙琪琪内心的骄傲让她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多问什么,甚至不愿意让恺撒看到自己流眼泪的样子。
她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但一只有力的手掌稳稳拉住了她。
龙琪琪回头,朦胧的视野里,是恺撒有些无奈的脸,还有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掌。这一刻龙琪琪能感觉到曾经那个恺撒的气息,透过掌心的热度传递到自己的身上。
“你拉我干嘛?”龙琪琪梗着嗓子问。
恺撒看着眼前泪眼朦胧的少女,有点哭笑不得,他知道自己手上没用大力,少女真要走的话,甩手就能离开。
但女人好像就是这样,感觉自己伸手拉住她这个举动,就已经让龙琪琪心里的不快消除了大半?但表面上,少女还是要做出一副“你别留我”的架势啊。
恺撒斟酌着措辞,慢慢说道:“我现在的状况,有点难以描述,不记得是事实,没什么好否认的,但我不止不记得和你之间的很多事情,我连我自己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你先别难过,行吗?”
龙琪琪抹了把眼泪,小脸有点花,赌气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难过了?”
恺撒笑了笑,接着道:“你看,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帝都告急啦,你要回去啦,我肯定不会去帮忙啦,之类的……但其实,你应该问问我的想法的。”
“谁管你的想法!”龙琪琪瞪着恺撒,停了一下又说,“那你到底什么想法嘛?”
恺撒松开抓着龙琪琪的手,平静而认真地说:“你看我身后这两位,芭芭拉是战斗法师的人,我手里掌握了她,战斗法师里的一直名叫紫荆军的队伍,就一定会来找我。而兰德里,虽然我留他性命只是为了问一些有关森林王的事情,无关现在的森林族,但事实上,他在我手上一天,如今的森林族就必须要考虑我的想法和意志。”
说到这恺撒顿了顿,摊开手,微笑道:“至于伊莲夫人,我不需要特别说什么,她也会看我的行动行事的。虽然还不太明白个中的道理,但她现在完全是站在我这边的。”
“所以呢?”龙琪琪隐隐听明白了恺撒的意思,但还不确定。
“所以,我现在就是个令旗啊,我不需要说话,因为我的行动会直接牵动战斗王朝、森林族、还有地球街这三方,这是我一直把兰德里和芭芭拉带在身边的理由。”
龙琪琪看着恺撒的微笑的脸,又想起了这个小镇的地理位置——苏尔哈战区的边缘,边缘!
然后,她的眼里渐渐有了明悟:“恺撒你……你其实……也要去帝都?!”
“是的。”恺撒老实点头,一脸无辜,“我刚才只是打算出发前吃个甜点,垫垫肚子的而已,不可以吗?”
龙琪琪听了不由气结,但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刚才那种陌生感和难过沮丧,此刻全都消失不见了。
恺撒说的很清楚,他的行动会直接牵动三方,他根本不需要去开会的。
就像十天前,他提前来到苏尔哈战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局面,然后再让伊莲率领的后续兵力跟上一样。
这一次,他同样打算先行出发,提前去帝都的核心战场,苏尔哈战区的力量自然会跟上。
这一决策,是十天前恺撒就做好的,无关帝都是否告急。
恺撒此次南下,是为了解惑,也是为了掌握力量,力量包括自身的实力,以及在这个世界上掌握的权力。
去帝都是必然的,恺撒打从一开始就是要去的。
“那么,一起走吧。”恺撒拍拍衣服,微笑着向龙琪琪伸出了手。
龙琪琪没有立刻伸手,而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兰德里和森林族,芭芭拉和战斗法师,伊莲和地球街……那我现在和你一起走,你是不是又把我当作牵扯军部的一个点了?各方势力的人物,你手里都齐全了!”
龙琪琪的想法很有逻辑,而且如果答案是是的话,她真的觉得恺撒变了好多。
恺撒这次却摇了摇头,说:“根据我恢复有限的记忆,涉及国家大事的时候,龙将军一点不把你当孙女看待,你代表不了军部的。”
“……”对于此等大实话,龙琪琪无言以对,不知该做何感想。
其实有一点,龙琪琪没问,也没想到要问,那就是为什么恺撒在已经拥有了对整个苏尔哈战区力量的掌握之后,还选择提前出发,不和大部队一起行动。
恺撒自己心里清楚。
他知道自己如今对这个世界最大的震慑,一方面来源于他的实力,更重要的一方面,是来源于他身上的未知和神秘。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的很多事情更大的未知吗?恺撒自己看弄不清自己,别人就跟别想弄清楚了。
所以,跟着战区的大部队一起行动,就等于把自身摆在明面上了,这等于把自己最大的优势让了出去。
和苏尔哈战区一起行动的恺撒,并不可怕。
让人以为会和苏尔哈战区一起行动,却提前、突然出现在帝都外的绝望平原上的恺撒,才真正能够对这个世界带来他想要带来的震撼和影响。
至于恺撒之前表现出的一些冷漠和无情,并不是他真的忘记了龙琪琪,忘记了诺诺。
事实上他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了,这些人是自己的朋友这点,他心里明白,也还记得曾经那种温暖友情的感觉。
只是,现在还不是手拉手相亲相爱的时候啊。
恺撒南下是带着使命而来的,使命的背后,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源的日益强烈的危机感。他隐约知道危机感源自在北国的经历,但,对于在北国黑色咏战最后发生的事情,恺撒至今依然毫无印象。
一行四人悄然消失在小镇的街道上,向着帝都的方向而去。
穿梭在山脉之间,恺撒心里倒是默默想到了刚才龙琪琪提到的一个名字。
“蓝老师……”他心里有些困惑,好像被蒙住了什么,“谁的老师?我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