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我揉着眼皮看了看窗外,今天没有太阳,天空是那种砖灰色,天上全是乌云,以至于看上去像是一盆涮过毛笔的水。尽管我没有看到太阳,但我依然能够分辨出来这是中午,我似乎天生就有这种分辨时间的功能。睡足觉的感觉可真好啊,脑子像清水一般明净,身上似乎也有了力量,我记得我应该有好几个月没这样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了,至今我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我会在我弟弟下落不明的情况下睡得那样香甜。我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眼泪都流到嘴巴里了……擦干眼泪,我伸着懒腰亮了一嗓子:“咱们工人有力量,嗨!咱们工人有力量!”“哈哈,这就醒了?”李俊海坐在旁边的破藤椅上看书,把书一合笑道,“睡得可真沉啊你,我都不忍心叫你。”“几点了?”我翻身下床,这才发现自己光着屁股,胯下的那串东西明目张胆地对着李俊海。“十一点啦……我操,跟我亮家伙?”李俊海一指我的裤裆,“呦!挺猛啊你,玩儿‘晨勃’的还?”“见笑啦,呵呵,咱年轻不是?”我边穿裤子边打个哈哈,“也不该年轻是,让尿给憋硬了。”“不感冒了?”李俊海把地下的上衣丢给我,“应该是好了吧?真精神。”我摸了摸脑门,不但不发热,甚至还有一丝凉森森的感觉,笑着说,咱什么体格?再大的病,一觉就好。李俊海说,我这次发现你睡觉有一个毛病,逮谁蹬谁,我都让你给蹬下五六次来了,没办法就把你扒了个精光,我滚蛋好了,可怜我一世英豪,竟然在沙发上蜷了一宿,跟个死耗子差不多。我干笑了两声,问他有没有黄胡子的消息?李俊海翻了个眼皮:“我把那帮吃白食的孙子又骂了一通,一个个的简直他妈的饭桶,查了一宿,那个村子根本没有外人住,我让他们换地方查去了。我估计在这之前看见的那辆白色面包车应该是黄胡子的,很有可能他没找到地方又走了,应该走不远,还是在附近。你想想,他抓二子应该是很偶然碰上的,如果他知道二子要去买菜,至少他的人应该提前侦察过,可是听你的意思,你家周围全是咱们的人,他怎么会提前知道?所以,他们租房子也应该是临时租的……”“你说的不对,”我摇头道,“他们提前已经从家里搬走了。”“这就奇怪了,那辆面包车难道不是他的?”“很难说,那样的车多了,满大街都是。”“反正他们就在那一带住着,这个没错,咱们耐心等待就是了。”“是啊,”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黄胡子这个混蛋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了?”李俊海操了一声,这个不用心事,他早晚得给你打,因为他也着急,他肯定明白咱们的人不会闲着,早一天解决问题,他早一天去了心事……不谈他了,咱们找地方吃饭去。我想了想,对他说,你下去随便买一点儿吧,我不想露头,也许警察也在找我呢。李俊海不屑地一矜鼻子:“想多了吧?警察找你干什么?要找他早就找了,去市场,去你家,甚至去胡四饭店,可是这几个地方都没有给你来电话的呀,所以你想多了。走,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去。”他说的也有道理,看样子警察还没开始找我,刚想去洗把脸,桌子上的大哥大就响了。我转回身抓起来一看,是胡四的号码,连忙接了起来:“四哥你找我吗?”胡四先问我去了哪里,我说我住在一个朋友家里,胡四笑了笑:“你很狐狸啊,哈,吃饭了没有?”我说正准备吃呢,胡四说:“要不你来我这里吃吧,正好跟你说件事情。”“赶紧说,”我最害怕胡四的罗嗦,“等我去了你那里,心也就好急烂了。”“哈哈,我兄弟开始不正常了,”胡四讪笑道,“没什么大事儿,我给你把事情基本消停下了。”“昨天又请他们了?”这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真不好意思,老是让你破费。”“咱哥儿俩客气什么?”胡四道,“这样,你就不用过来了,我在电话里嘱咐你两句就得。”“好,你说吧。”“简单点儿啊,这几天你就在外面躲着,因为我办事儿也不一定那么天衣无缝,防备着点儿好,罗嗦到你就麻烦了,”胡四慢条斯理地说,“我昨天请的那几个人应该很妥实的,可是人家也提醒我了,情况比较复杂,一点儿地方出现纰漏都可能牵扯到你,万一你被他们叫去询问会很麻烦的,有些事情你说不圆满,一旦正不起‘口子’来,他们就可以把你置留在那里,甚至直接来个行政拘留,最终有可能……这我就不说了,但是你放心,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把事情全部压住的。另外,我得替林武向你请个假,我这边有几个不听话的,我想让他暂时回来帮帮我。”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你已经定下了还说什么请假?我这里那么需要他,你怎么说让他走就让他走?尽管心里有一丝不快,但感激在我的心里还是占了上风:“四哥真能客气,林武本来就是你的人……”胡四打断我,口气很冷淡:“别这么说,咱哥儿仨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是谁的人这么一说。”这话把我呛了一下,感觉自己很没有水平,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胡四等了我一会儿,见我没说话,呵呵一笑:“不高兴了?以后我再跟你解释,好了,不打扰你了。”放下电话,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觉胸口堵得厉害,一声不响地进了厕所。厕所里黑洞洞的,摸着墙皮找了好一阵电灯开关也没能找到,我索性不找了,站在门口往里面撒尿。借着微弱的光明,我看到我的尿又变了颜色,竟然是血红血红的,我把李俊海喊过来让他看,李俊海推了我一把:“操,这很正常,人在心情不好喝水又少的情况下,都撒这种颜色的尿,我在劳改队憋屈的时候,比你这泡还红呢,没事儿……刚才胡四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不高兴?”我提上裤子,从厕所里找了一条毛巾,也不管它是擦什么的,用水蘸湿了就往脸上擦:“他把林武叫回去了。”李俊海嗷地一声骂了起来:“这他妈算什么?釜底抽薪啊这是,我还以为胡四是个什么好人呢,这他妈……”我拿开毛巾瞪了他一眼:“乱叫唤什么?人家胡四做得够可以了,你还想让人家把你,不是,把我当儿子养吗?”李俊海的脸涨得通红:“你知道什么?他这是怕引火烧身呢!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让林武回去是什么意思?”“好了好了,”我又开始不耐烦了,尽管在这件事情上我也很不舒坦,可是我不允许你在我的眼前乱说话,“俊海,做人要讲良心,胡四在我的身上做得就不错了,说多了你也不知道,从劳改队一直到现在他都在帮我,在林武这件事情上他一定有他自己的难处,我也不想分析他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用分析,算你说对了,”我越说情绪越激动,一把摔了毛巾,“他就是怕引火烧身怎么了?人家为什么要给我陪葬?!林武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让他知道了黄胡子呆在哪里会出现什么后果?万一弄出人命来怎么办?全他妈抓进去?一抓进去就是一大串!你懂吗?”这一阵连珠炮把李俊海打晕了,干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脸几乎都涨成了茄子色。我把头转向窗外,大口地呼吸,他妈的,我死不了的,我一定要活出个样儿来给你们看!“杨远,别生气了,算我错了,”李俊海走到我的身后,把大哥大递给了我,“你的电话。”“谁找我?说话!”我直接对着大哥大喊了起来。“呵,这伙计神经了……”李俊海帮我按开了接听键,“这回说吧,唉。”是林武的声音:“蝴蝶吗?我是林武。”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我压抑着情绪,用力甩了一下脑袋:“呵呵,林将军,你在哪里?”林武的声音充满了歉疚:“蝴蝶,对不起……本来我不好意思找你,可我……咳,我跟你说实话吧!胡四昨天让我回去就是跟我商量让我回他那里,意思是怕我在你那边没人管得听我,犯火暴脾气,让我去趟南京……怎么说呢,也就是出去躲一下。对别人就说我去南京看新车去了,对你就说他那边忙……我操,我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呢?总之,你别对我和胡四有意见。我呢,我得听胡四的,你知道我端的是谁的饭碗……胡四呢,也是为了大家都好,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上紧……算了,我不会说话,意思就是你别想多了……咳!我还是得说,蝴蝶,我是不会真的去南京的,我就在周边几个城市胡乱转转,有需要我的地方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回去帮你……”这一次我是彻底哑巴了,嗓子颤抖得不成样子,对着话筒一个劲的点头。林武好象也说不下去了,连声再见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我茫然地转回头看了一眼李俊海,李俊海在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像是站在花玻璃后面的一个影象。
第一百零八章 狂妄的关凯
第一百零八章 狂妄的关凯一点儿食欲都没有,我不想吃饭了,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根烟,抬头对李俊海说,你要是害饿了就自己下去吃点儿去,顺便去商场买个小录音机,好录下黄胡子是怎么跟我谈话的。李俊海说,本来我也不想吃了,既然还得买录音机,那我就随便下去吃点儿吧。李俊海走到门口站住了:“万一我下去的时候黄胡子来电话了呢?没有录音机啊。”“不差这一小会儿了,你赶紧回来就行了。”“那好,我也不吃了,这事儿比什么都要紧,干脆你把昨天的饭搁锅里热一热凑合一顿拉倒。”“别罗嗦了,赶紧去。”我起身去了厨房。那所有的剩菜归拢到一起倒进锅里,我找了个板凳坐在旁边抽烟,脑子尽是我弟弟的影子……不行,我必须找点儿事情来做,不然我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