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眼看了看旁边的人,大家的眼睛无一例外地闪着熠熠的光芒,好象一个淫棍趴在女厕所墙头上的样子。
我无声地笑了,这帮孙子看来是寂寞草鸡了,有戏就看,他可不管这场戏以前看没看过。
我记得当年我也这样,甚至还亲自“判决”
过一个偷生产队里一麻袋玉米的伙计死刑,还立即执行。
“被告王千里,本审判长下面向你宣读法庭纪律,”
鬼剃头煞有其事地托着空手掌念道,“听着,庭审期间我们保障被告人的各项权利,你可以喝水、放屁、打嗝等等,但是不许对抗公诉人的指控……请大家肃静,庭审马上开始,请公诉人潘金莲宣读对你的起诉,”
鬼剃头一抹脸清了清嗓子,学着女人念道,“被告人王千里在1989年3月8日晚10时许光着屁股窜到我家,对我进行性骚扰……”
念到这里,小蚂蚱不高兴了,猛拍了地板一掌:“老周,你懂不懂法律?公诉人是国家机关,你这意思是被害人当了公诉人?再说,性骚扰能算QJ吗?你这样根本判不了人家死刑,整个一个法盲,胡鸡巴咧咧嘛。”
鬼剃头的脸一红,没理他,继续念,“对我进行QJ,具体步骤我控诉如下,被告人王千里冒充我丈夫武大郎,半夜钻进了我的被窝,当时我还以为是我丈夫卖烧饼回来了,就跟他来了一把。这一把我俩是这样干的……”
小蚂蚱又急了:“别忙别忙,这属于犯罪情节,必须让被告人陈述,赶紧换人,赶紧换人。”
这一次鬼剃头接受了小蚂蚱的建议,微微颔首道:“有道理,下面由被告人王千里陈述,大家鼓掌欢迎!”
还真的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走廊上也有这样的声音,我抬眼一看,一个武警的脸贴在小窗口上,双目炯炯。
王千里对这一套好象轻车熟路,张口就来:“一点儿不错,那天我冒充武大郎把潘金莲给收拾了,回答完毕。”
大家一齐啊了一声,一下子炸了营:“就这么简单?这不是糊弄法官嘛,重新来重新来!”
王千里似乎觉得自己的面子实在过不去了,两只眼睛直瞟我,那意思是,兄弟,没办法,别笑话我啊。
我把眼翻到了天花板上,那里有一缕阳光特别鲜艳,把灰黑的天花板照得像一幅油画。
王千里叹了一口气接着“陈述”
:“我是这么办这事儿的,我吧……咳,我吧,我先在门口把裤子脱了,偷偷摸摸地进了她家的卧室,那天武大郎正好没在家,我就拿着个烧饼往身上蹭了蹭,这样做证明我王千里很有脑子,可以让潘金莲闻到烧饼味儿,以为是他男人来家了。我吧,我……我没QJ啊!”
王千里突然哭了,“谁他妈QJ了谁不得好死!我是通奸啊……大伙儿给我评评理,我跟她都将近一年的关系了,操了也不知道多少把了,连她身上哪里有个瘊子哪里有块痣我都知道,这怎么能算QJ呢?我冤枉啊,就这一次……不对不对,我这是说到哪儿去了?”
我听出来了,这还真是歪打正着,胡乱一审还真审出了个QJ犯!
我笑了,原来这小子是个假销赃犯,怕承认自己QJ在看守所里吃亏,所以乱编了个罪名。
我理解,这种情况不但看守所里有,连劳改队里都有呢,有些朋友甚至被人发现了《判决书》还在嘴硬,死活不承认那是自己的,尽管自己知道别人不会相信,他也这样顶着,总比亲口说自己是个QJ犯要好,这好象在心理学上也有个术语,我听胡四说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眯缝着眼睛装做没听出来,我想看看王千里是怎么自圆其说的。
这很有意思,让我沉重的脑子得到了休息,哈。
“嘿嘿,王大哥,”
小蚂蚱凑了过去,“我知道了,你是个QJ犯。”
“别胡闹,我怎么能是个QJ犯?多丢人?”
王千里的冷汗又流了下来,“我这是太重视这次审判了,入戏了都。”
“严肃点儿!”
鬼剃头一把将小蚂蚱推回了床位,用一根指头挑起了王千里的下巴,“需要我再次宣读党的政策?”
“不用宣读了,不用宣读了,”
王千里是个很油滑的人,还想做最后的一次挣扎,“我真的不是QJ犯。”
“来人呐!”
周审判长蓦然色变,“把公然藐视法律并咆哮公堂的杂种王千里押赴刑场,斩了!”
一个体格类似林武的小孩忽地站了起来,在王千里的面前来回走了两趟,嚓地站住了,大号菜刀般的手掌立起来在王千里的眼前一晃:“王叔,你经常让我斩别人,今天该斩你了,我这鬼头刀的威力你是知道的,忍着点儿啊你。”
王千里一下子泄了气,双腿抖动了几下勉强站住了:“别斩我,我交代……”
号子里又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故事很乏味,王千里的确是个收破烂的,跟我没上班之前一样,也在一个废品站里当过磅员。
他有个女同事,据他说长相跟刘晓庆有的一拼。
年初他跟她勾搭上了,经常趁她丈夫不在家的时候“热闹”
一番。
那天他们俩又在“刘晓庆”
家“热闹”
,被他丈夫发现了。
原来人家两口子感情还不错,出现这种情况,那女的自然要给丈夫一个说法,就翻脸说王千里QJ她。
正好王千里的“单亲孩子”
趴在人家的裤头上,王千里就解释不清了。
她丈夫先把王千里打了一顿,然后提出要公了还是私了?
王千里就问他,私了多少钱?
对方说至少两千,王千里没有那么多钱,杀价说一千,人家两口子不乐意,就这样,三个人拉拉扯扯就去了派出所。
进了派出所就由不得三个人了,管你是公了私了,先抓人要紧。
从三月份王千里就来了看守所,一直纠缠到现在也没理争出到底是QJ还是通奸来,估计还得拖。
“老少爷们儿,你们说我冤枉不冤枉?”
王千里还真像是被冤枉的,哭得一塌糊涂,“她还在咬着我呢。”
“好了,你他妈就算是冤枉的,但是你把逼真操了这个不假吧?”
张洪武摔了他一鞋子。
“操个把逼才到哪儿?”
王千里这次是真的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谁没操个逼?呜呜……”
鬼剃头忍住笑,继续审理案件:“好了,本庭现已查明,被告人王千里犯有QJ罪,证据确凿,本人也当庭供认不讳,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千八百八十八条第一款,关于严厉惩处QJ犯罪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王千里犯故意QJ罪,判处死刑,不许上诉,立即执行,刑场设在本市第二看守所南走廊大六号马桶内,审判长周健,人民陪审员马志强,死刑执行员吴振明。被告人王千里你上诉不上诉?哦,错了错了,本判决为终审判决,不许上诉!”
“那就执行吧,”
王千里轻车熟路地走到马桶边上,迅速把脑袋扎进了马桶:“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加强无产阶级专政,坚决镇压反革命!”
小蚂蚱带头呼起了口号。
“我操啊!你们那边又开始了?这次执行的是哪个鳖蛋?”
隔壁大七号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哈哈,文波哥,这次执行的是王千里这个老鸡巴操的!”
小蚂蚱扒着后窗台吆喝道。
我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宋文波?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宋文波比我出去的早,我出去以后曾经跟他联系过,他们村里的人说他跟着魏大郎贩海沙子去了,不大着家,那时候我忙,再也没顾得上联系他。
难道他又进来了?
我问小蚂蚱,跟你说话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果然,小蚂蚱说他叫宋文波,进来一个多月了,好象是因为盗窃。
我没有多想,站到后窗那里喊了一声,宋文波。
宋文波猛地啊了一声:“杨远吗?真的是你?”
我说,真的是我,我昨天刚进来的,宋文波刚想问我什么,就被值班的武警呵斥住了,我干脆吓唬吓唬他,我说:“这次麻烦大啦,我杀了人。”
宋文波看样子是豁出去了,大声喊:“是不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死的那个人叫黄胡子?”
他怎么会知道?
我感觉鸡皮疙瘩一下子出来了:“你听谁说的?”
武警用枪托猛砸铁门,宋文波也不管:“昨晚我们号里来了一个伙计,今天刚刚释放,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隔壁的铁门被打开了,我听见宋文波哎哟哎哟的声音,估计是在挨“帮助”
。
我猜测他说的这个人是李俊海的人,释放了?
这个人是谁?
松井还是别人?
肯定不会是松井。
时间不长,我们的号门也被打开了,我连忙让王千里回床位坐好,冲站在门口的段所笑了笑:“段所,刚才我错了,我跟隔壁的一个朋友说了几句话,唉,在外面自由散漫惯了,刚进来还真不大适用呢……段所,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段所皱着眉头扫视了号子一眼:“我告诉你们,大家要互相监督,杨远刚来,有些规矩不太明白,你们应该随时制止他这种违反监规纪律的行为!这次我就不处理大家了,从今往后你们要是再犯类似错误,我一定严厉惩处,决不姑息迁就!王千里,你的问题考虑的怎么样了?”
王千里站都站不起来了,脑袋在脖子上直打晃:“报告所长,通过大家的帮助,我的思想认识有了很大的提高……以后坚决不‘滚’别人的饭吃了。所长,”
他又哭了,“我冤枉。”
段所扭头就走:“冤不冤枉你自己清楚,什么玩意儿!”
王千里想站起来去追段所,被小蚂蚱一把拽了回来:“想跑?爷们儿还没报完仇呢。”
不等王千里辩解,大个子吴振明就亮出了“鬼头刀”
,王千里咕咚一声抢在了地板上。
王千里像一条蛆那样在地板上蠕动,大家又围了上去:“别装别装,继续钻马桶,刚才的姿势不标准。”
看着浑身虚汗的王千里,我的心一下子软了,大家都不容易,别这样了。
我对张洪武使了个眼色:“过去把他扶到床位上,以后别这样了。”
刚刚调动起情绪来的那几个小孩唧唧喳喳大发议论,张洪武大吼一声:“滚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