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启祥说:“扯逼拉吊的胡乱谈,大约就是一个内容,问咱们那天去找金成哲,金成哲是什么表现,我全跟他说了。把个广胜羞得脸通红,还在犟嘴呢,说我跟你在给他演戏看,他要再去找金成哲。我说今天星期天,木工房休息,你这会儿就可以去找他,不介意的话,我和杨远也陪你一起去。小广这小子跟我玩儿起来了‘油壶’,不急不急,我要让杨远先明白我陈广胜是个什么人物再说。我说,你还是别跟杨远约仗了,传出去很难听的。你猜人家说什么?难听什么?我被他打残废了我受着,他被我打残废了他受着,我们必须这样解决问题。”
这个混蛋怎么这么说话?
谁敢在这里下那样的黑手?
还想出去吗?
我讪笑道:“听他这意思他还想跟我动‘家伙’的?”
董启祥摇了摇头:“这个人我了解,不可能,要是可能的话他就不约了,直接来背后的。”
这我也分析过,可是他说的话让我很不痛快,心里很着急,想要马上去教训他。
在走廊上活动了几下手脚,我把劳改棉鞋脱了,换上了一双旅游鞋,把鞋带系得紧紧的,一时感觉自己很滑稽,这是要去干什么?
如果真是去打架,怎么没有一点儿打架前的热血沸腾?
有的只是无聊与烦躁,仅仅带有一丝想要发泄的冲动。
十几年前跟人家约仗可不是这种感觉,那时候的血是热的,浑身充满了力量,巴不得马上跟对方交手,身上一般也揣着家伙,防备对方不按规矩出牌。
记得有一次因为踢球跟别的厂里的一个人对骂了几句,那个人晚上在我们宿舍外面喊我,让我出去,他要跟我玩玩。
我下楼了,就他一个人。
李俊海他们想直接上去拿砖头拍他,我拉住了他们,问那个人,咱们俩怎么玩儿?
他丢给我一付拳击手套,直接在我面前蹦达起来。
那天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打得不再还手了,最后跌跌撞撞地背着套子回家了,我在后面笑得像狼嗥。
今天会是一种什么结果呢?
小广也会服软吗?
肯定不会,那么我将达到一种什么效果呢?
不知道……反正我必须让他明白,单挑他不行,玩儿别的他也不是个儿,起码让他在心里服软,以后别找我的麻烦了,我受够了。
我和董启祥在窗台上趴了一阵,大院里的人渐渐散去,老辛凑过来说,差不多了,这就走?
董启祥拉了我一把:“走吧,千万出手别太重,你的目的不在这里,要冷静。”
“我去不去?”
老辛恋恋不舍地跟在后面。
“老鸡巴辛你就是心术不正,想去看兄弟们的热闹是不是?”
董启祥回了一下头。
“那么你去干什么?”
老辛停住了脚步。
“我是和事老,哈哈,”
董启祥冲大鸭子勾了勾手,“把门打开,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就回来。”
“蝴蝶,稳住啊,他要是动家伙的话你可千万别学他,咱们吃不起官司了。”
老辛在后面喊。
乒乓球室在教育科的底楼,很安静,连个值班的都没有,估计小广都安排好了。
我和董启祥站的门口刚想抬手拍拍门,小广就出来了,他穿着一身兰色的运动服,看上去很精神:“蝴蝶你来了?”
我点了点头:“呵呵,你让我来我敢不来?”
小广一侧身把我们让进去,随手关了门:“没变,你还是那个脾气。”
这间房子很大,有普通监舍的两个大的面积,几张乒乓球桌已经挪到了墙根,中间空出了很宽敞的位置,好象已经擦过地,地面还是湿漉漉的。
“广胜,我再问你一句,”
董启祥拉小广坐在一张乒乓球桌上,“你非想跟蝴蝶这么解决不可吗?”
“蝴蝶你说呢?”
小广把头转向了我。
“咳,广哥你太客气了,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别征求我的意见了。”
“听见了吧,”
小广冲董启祥笑了笑,“蝴蝶没有什么意见。”
“别他妈罗嗦了,”
董启祥从桌子上跳下来,“怎么个玩儿法?摔交?拳击?散打?还是乱‘造’?”
小广挺了挺胸,双手一撑桌子下来了,动作十分潇洒,让我怀疑这小子练过体操:“蝴蝶,你说吧,反正我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谁把谁打得没有力量站起来就算赢了。”
我站着没动:“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可是广哥我再问你一遍,你这么办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是为了出口气吗?”
小广皱了一下眉头:“刚才我还表扬你的脾气没变呢,这又罗嗦上了,你说对了,我就是想出口气,没别的。”
后退两步,冲我一勾手,“来吧,像条汉子。”
我没有这个习惯先动手,我习惯在对方动手的时候再出击,我还是不动:“你来。”
小广来回跳了几下,好象是在模仿泰森的步法:“别罗嗦,出手啊你。”
我绕着他横了两步,我实在是出不了手,用拳头打他的脑袋?
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摔倒?
或者直接跳过去用膝盖挺他的裤裆?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我犹豫着……他突然呀了一声,在我面前使了几个很好看的花架子,外面的阳光照着他,让我感觉他是一部扬场机,双臂转得又高又快。
我以为他终于要出手了,提口气稳住了下盘,可是他依旧不靠前,甚至还后退了不少……这种情况我遇到过不少,甚至有的在我面前虚晃一招撒腿就跑的,难道曾经的一方霸主陈广胜也是这么一种人吗?
我干脆抱起了膀子:“广哥,我可先说好了,仗是你约的,你光晃荡不动手,我可不伺候你啦。”
小广不等说话,董启祥就横在了我们俩中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算了吧,打不起来,握手言和。”
“祥哥,你闪开,我先来!”
小广突然绕到董启祥的侧面,挥拳袭来,一条腿同时插到了我的两腿之间,瞧这意思是万一拳头落空直接给我来个“得合”
,这倒是正合了我意。
我没有去架他的拳头,猛一蹲身子,双手扳住他的脚腕子,使他没法挪动,用膝盖猛地跪在他的腿弯内侧,尽管我没用上全力,他也跌得不轻,倒地的同时,他的另一条腿都踢到了头顶的地上。
我把抱脚腕跪腿的姿势保持了一秒钟,慢慢站了起来,顺手拉了他一把:“起来,再来。”
小广不相信似的看着我的眼睛站了起来:“行啊伙计,跤玩儿得不错。”
我退后两步,继续招手:“再来。”
小广仓促地瞥了董启祥一眼,似乎是在看董启祥的表情,董启祥不看他,把手一合:“继续。”
小广这次好象是仔细了一些,又在我面前划开了步,寻找机会想要再次出手。
我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基本没动地方,眼睛一眨不眨地防备着他。
小广划了足有一分钟的步,突然跳起来,一条腿横空向我扫来,两一条腿也腾空了,我抓住机会,一侧身子肩膀就靠到了他的腿根那里,猛地一扛,他又一次摔了出去,这次更狠,人整个扎进了一张乒乓球桌子的下面。
本来我想直接用脚踩他的裤裆,转瞬一想,那就太不给他机会了,退到另一张桌子旁边站住了:“广哥,出来,接着来。”
小广这次是真的感觉丢了面子,狼狈地从桌子底下窜出来,架子也不拿了,步也不划了,一个饿虎扑食向我撞来。
我闪开一下,顺势带了他一把,小广把持不住脚步,直接趴在了那张桌子上。
没等趴稳又反身扑了回来,他的动作很迅速,我来不及考虑用什么招数对付他,后面的动作全是下意识的,跳动、扭身、出脚、别手,这一连串的动作连我自己都感觉快极了,几乎是一气呵成,小广再次倒地的时候,身子是旋转的,像一只巨大的陀螺。
我停住了手,站在他的头顶上,用脚勾了勾他还在扑腾的腿:“广哥,还有能力站起来吗?”
小广的脸涨成了茄子,看我一眼,一言不发,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这个动作让我一下子想起来,眼前的这位大哥以前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风云人物,很懂得照顾自己的面子。
他稳稳地站在我的面前,随手扑拉了两下身上的尘土,微微一笑:“好身手,但是我还没输。”
这还他妈没输?
我想笑,再打下去你会输得更惨,我还没用上那些狠招呢。
我边防备着他突然袭击,边回头看了看董启祥:“祥哥,你说呢?”
董启祥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拉我走到门边,小声说:“听我的,给他留点儿面子。”
我回头看了看小广,他呆在那里怅然若失,似乎已经没了继续战斗的勇气,但是他的胸脯还在挺着,还在极力装出一付毫不气馁的样子,我说:“你让我怎么给他面子?要是我不给他面子,他还能在那里站着吗?”
董启祥说:“如果是这么个结局,咱们算是白来了,你们的误会不但没有解除,还将继续加深,你自己考虑一下。”
操他妈的,和着我是来找价掉的?
我不想同意:“祥哥,说实话,我一点儿都不怕他,我已经给了他面子……”
董启祥打断我说:“别这么想啊,我了解他,他的心里什么也没有,就是想找一下平衡,你想想你以前在人家身上干的那些事儿,这仇已经结下了,他的态度很明朗,不想报仇了,就想争回点儿面子,其实他自己的心里也知道你在给他面子,你就再给他一次不行吗?让我也好说话,再说他跟胡四的关系也不错,还有林武……”
我不让董启祥说了,转身回来冲小广抱了抱拳:“广哥,刚才你失手了是因为没活动好,来,再来一次。”
小广的表情很奇怪,我能够从中看出,他已经知道了我跟董启祥刚才在商量什么,可是他照样想按自己的打算来,一伸手做了个让我上的姿势:“来吧蝴蝶,最后一次了。”
我故意把这一拳出得很慢,小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子,肘部猛地击在我的胸口上。
这小子出手很重,我感觉胸口那里像是被气锤打了一下……算了,不还手了,给他个面子吧!
我咚咚地倒退了几步,把身子靠到墙壁上,捂着胸口装做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冲董启祥摇头,董启祥连忙横在我和小广的中间,来回摇手:“全场结束,平手,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