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临阵脱逃?”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肩膀:“你回来,就在这里等我的电话,说不定当晚忙死你呢。”三天以后。深冬的夜晚来得很快,下午五点天已经擦黑了。我把车停在靠近前海那条单行道的另一个路边,不停地看表,手心也在出汗。车载录音机里放着崔健竭嘶底里的歌声:“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我有这双脚我有这双腿,我有这千山和万水,我要所有的所有,但不要恨和悔……”这个老家伙唱得可真过瘾,让我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听到“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这句的时候,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我爹。我爹曾经说我,你真的要一条道儿走到黑呀……我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听说我不让别人在市场里卖不是从我那里进的蛤蜊的时候。我说,你不懂这个,这叫合理竞争,他不从我那里进货,我凭什么让他占我的地盘?我爹用衣角拧着镜片想了好长时间才喃喃地说,也许我不懂你们这些小贩是怎么个规矩,可是我就是看不惯那些欺负人的,你可千万别那样,咱们老杨家不出混蛋。我说,你儿子怎么能是混蛋呢?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我爹罗罗嗦嗦地跟我讲了好大一通道理,最后说,孩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要遭报应的……妈的,现在我不就是在拿别人的东西吗?可是谁在守规矩?记得从前的富豪大鸭子曾经说过,一百个有钱人,九十九个是坏水。我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地笑了,操他妈,一旦我成了有钱人,我就是那九十九个里面最坏的那个人。手机突然响了,是董启祥的:“蝴蝶,出了点儿麻烦,唐一鸣的车上多了一个人!”我猛地皱紧了眉头,真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呀,每天都跟踪,每天都是唐一鸣一个人开车,怎么今天突然就多了一个人呢?我沉声说:“别着急,让我想想……”董启祥狮吼般叫了一声:“别想啦,他们已经把车开出大门啦!”“谁在开车?”“看不太清楚,好象是个年轻人,我怀疑他是个保镖,很精干的样子。”“枪、锤子、封口胶再检查一遍。”“检查过了,齐全。”我猛地把心一横:“跟上,计划不变!”董启祥顿了一下:“这样行吗?计划全乱了。”我一把关了录音机:“听着,像原来一样,只是别撞他的车了,想办法制造一点纠纷……你马上回车厢。”那边传来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我听见董启祥对常青说:“兄弟,看你的了,老大说计划不变。你还是在原来的那个地方下手,蝴蝶的意思是别撞车了,制造纠纷……”常青的声音很沉着:“我明白,你们回车厢。”董启祥大声喊:“蝴蝶,还有什么吩咐?”我说:“春明那边已经办妥了,赵淑燕在海城步行街春花茶社喝茶,这边就看你们的了。”董启祥的嗓音一下子沉稳了下来:“呵呵,好,春明好样的。二十分钟以后你就应该上路了……”“别罗嗦了,二十分钟以后你拨我一下电话。”挂了电话,我重新打开了录音机,崔健继续为我服务:“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哈哈,唱错啦哥们儿,应该这样唱“我要你看到我,也知道我是谁”,我是谁?我是个要钱的,明白否?这个时候我反倒异常地冷静,心跳平稳,手心也不出汗了,竟然跟着崔健唱了一声:“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刚歇了嗓子,手机就响了,是春明的,听得出来,春明很紧张:“远哥,这个死女人真难缠,让我赶紧谈事儿,她要回家给她丈夫做饭呢……远哥,还没开始行动?”我笑道:“继续跟她纠缠,大约半个小时我就过去见她,你的任务是不能让她走,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你可以说,你爱上她了……”“操,她还真有这么个意思呢,估计这是在拿我的‘把儿’呢……”“那就让她拿,哈哈,富婆爱少年,拿出你的少妇必杀技来。”“远哥你真行,这种时候还开玩笑?她在张望我呢,挂了,快来呀。”这条路上的车可真多啊,车灯闪烁,犹如一条流动的河。不知道因为什么,小杰的身影不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看见几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夜晚,我的车停在芙蓉路电话厅的旁边,小杰骑着摩托车燕子一般穿梭在匆匆的车流当中,蓦然停下,冲我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打完了这个手势他就消失了,我再也没能见到过他……小杰,要是你也在这里该有多好啊,你就是我的主心骨,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怕,可是现在你在哪里呢?我看见小杰躺在某家旅馆肮脏的床上,眼睛饿狼一般地盯着漆黑的窗外,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你在笑什么?笑我也在跟你干一样的营生,还是在笑我那天对你说过的话?那天我终于接到了小杰的电话,他的声音很苍老,让我想起了一个垂危的老人,我问他在哪里,他不回答,只是问我缺不缺钱,我说,我不缺钱,我缺的是你。小杰沙沙地笑,蝴蝶,我永远不会回去了,我回去只能连累你,我不是那样的人。我鼓足勇气对他说了常青忏悔的那件事情,最后说,我希望你能谅解他,为了我,因为他能够对我袒露胸怀就是个不错的伙计,何况现在我非常需要他。小杰又笑了,这次他笑得很无奈,他说,蝴蝶,这事儿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杀他,原因很多,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没有威胁我的生命,好好待他吧,以后他会好起来的。这些事情让我突然烦躁起来,不想了,干我的“活儿”吧。我小心翼翼地横穿过马路,把车开上了单行道,单行道上的车就少多了。前面是一个下坡,我慢慢往前溜着车,路边的树木悠然擦过车身。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我知道,该我行动了。心依然平静,我打一把方向,整个车子就横在了那条窄窄的马路上。我跳下车,绕着车身来回的走。一辆车在后面不停地按喇叭,我冲他抱歉地摊了摊手,那个司机灭了灯,我看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驾驶室里亮了一下火苗,他在抽烟。我掀开车盖,慢悠悠地检查着发动机。后面很快就排起了长龙,喇叭声响成一片。后面抽烟的那个司机沉不住气了,大声喊:“伙计,哪儿的毛病?不行我帮你看看?”我拿着手机冲他晃了晃:“没事儿,我正找人来拖车呢,真对不起。”那个司机嘟囔了一句什么,怏怏地把脑袋缩了回去,我直直地盯着手机,怎么还不来电话?手机终于响了,董启祥的声音兴奋得都变了形:“OK啦!收工!”我忽地冲上了驾驶室,嗡地发动了车,把头伸出窗外大声喊:“哥们儿,修好啦,上路喽!”车刚一发动,身后的喇叭声一下子没有了,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第一百八十五章 谈判
第一百八十五章 谈判因为路被我卡了一阵,前面没有车,我很快就看见了常青的那辆箱式货车,它正停在通往西石嘴村的那条石子路上。常青见我的车过来了,忽地冲了出去。我故意放慢了车速,让拐上石子路的两辆车先走,踩一脚油门跟了上去。驾驶室里很闷热,我摇下了车窗玻璃,一阵冷风猛地灌进来,让我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脖子后面蓦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啊,第一步的任务终于完成了……我把脑袋歪出车窗想要看看唐一鸣的那辆宝马在没在前面,什么也看不见,路太窄,我试着超了几次车都没能超过去,只得紧紧跟住前面的车。一块石子硌了车轱辘一下,车身猛一抖动,我突然笑了,刚才还觉得自己指挥若定呢,这就糊涂了,唐一鸣的宝马车现在应该被林武开着沿单行道上了市区的路,也许现在已经停在华联商厦的地下停车场里了。我的手一直想去摸放在车座旁边的手机,每次拿起来又不由自主地放了回去,急什么,马上就可以知道情况了。车很快就驶入了西石嘴的土路,前后都没有了车辆,箱式货车慢慢停在了路边。车门一开,董启祥跳了下来,一路小跑地颠了过来:“蝴蝶,太他妈顺利了,两个混蛋都在车上……没你的事儿了,赶紧干你的工作去,这儿有我,一会儿我和常青把这俩膘子押进去就完事儿了,你走吧,详细情况以后再说。”我伸出手按了他的肩膀一把:“好汉,哈哈,我走了,听我的电话。”董启祥转身就跑,一路无声地笑。我没有马上离开,点了一根烟,定定地瞅着常青的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把车开回高远酒店,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在车上,我又接了春明的一个电话,春明的口气很放松,没有了刚开始时候的紧张:“远哥,这个臭女人真他妈贱,跟我装逼呢,一口一个想爱人,要回家做饭,我没理她,硬把她拖进了单间,喝他妈鸡巴茶呀,我要了果盘,喝酒,灌得这个老逼直哼哼……你们那边完事儿了吧?”车开得太快,我没法跟他说,说声“再坚持十分钟”就挂了电话。十多分钟以后,我站在了春花茶社的门口,在门口屏了一下呼吸,迈步进了茶社。一个服务生刚喊了一声“欢迎光临”就被我拉到了一边:“有个年轻人带着一个阿姨,他们在哪个房间?”服务生引导着我上了二楼,指着一个房间暧昧地笑:“在里面,那个阿姨是被小伙子拖进去的……”我横了他一眼,服务生受惊的老鼠般捂着嘴巴走远了。我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抬手敲了敲门,春明一把拉开了门:“远哥,你可来了。”我推开他,抬眼往里看去,一个颇显富态的中年妇女愣愣地看着我,似乎对春明非常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