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回头笑了:“蝴蝶你比小杰痛快。”我点了点头:“我就是来找小杰的。”
“我猜出来了,”
麻花招手打了一辆车,边往里拱边说,“这也正是我关心的。”
“找你可真不容易,”
在车上,我说,“干这个买卖赚钱吗?”
“还凑合。我也不经常来,这个摊子是我弟弟的,我有时候帮他来照看一下,我有自己的生意。”
“麻哥还做什么生意?”
“小买卖,倒腾点儿海产品。”
“我的老本行啊,”
我笑了,“咱哥儿俩有缘分,我以前就是干这个的。”
“我知道……”
麻花欲言又止,“出来好多天了吧?”
我摇下车窗,把烟头弹出去,哈哈一笑:“没几天,昨天刚到呢。”
妈的,还没几天呢,年我都是在外面过的。
麻花从镜子里瞥我一眼,摇摇头说:“你的气色不好啊……脸焦黄焦黄的。”
我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脸,感觉很粗糙,像在摸在一张砂纸上面,感觉脸上全是骨头,心里小小地悲伤了一下,不禁佩服起小杰来。
看来我不如小杰,人家小杰在外面流窜好几年了,我这才刚出来就有些顶不住的意思了……心里难受,话就说不出来了,脸冷得像铁。
出租车在一个路口停下了。
麻花回头说声“到了”
,付了钱,迈步下了车。
往一个胡同里走了没几步,麻花停下,指着一个鸡窝一样小的门头说:“饭先别着急吃,就在这里谈事儿吧。”
我抬头一看,门头上面挂着一个灯箱,上面写着发廊两个字,连名字都没有。
我有些别扭,这小子也太抠门了吧?
他以为我要让他请我吃饭呢,先把我领到这么个地方来。
“你不是说要去饭店的吗?呵,麻哥,还是这样吧,”
我站着不动,“从一大早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吃饭,找个地方边吃边谈好不好?”
麻花不好意思地摸了一把头皮:“蝴蝶你别把我想歪了,我不是那么个意思……这个发廊是我女朋友开的,在这儿说话方便。谈完了我请你。”
无奈,我跟在他的后面进了发廊。
发廊里冷冷清清的,昏黄的灯光下坐着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
麻花冲女人点点头,指着我说:“这是我东北来的战友,你出去一下,我们俩谈点事儿。”
那个女人把脸往一个拉门一别,瓮声瓮气地说:“里面说去,我这里有生意呢。”
麻花瞪了她一眼:“做生意的时候少他妈哼哼唧唧的,听着烦。”
我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便门,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一个鸡店。
“蝴蝶,告诉我你来找我干什么?”
刚在一个脏兮兮的床上坐下,麻花就问。
“找小杰。”
我直截了当地说。
“看来我分析得不错,”
麻花掀开褥子,从里面摸出一盒压瘪了的烟来,顺手抽出一根点上,“我帮不了你。”
“别闹了,”
我笑道,“帮不了我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干什么?”
“来找我的都是朋友,带你来随便聊聊。”
“麻哥,别跟我玩虚的,我杨远这么大老远来了,不是让你玩儿的。”
麻花的眼睛放出了一丝亮光,直直地盯着我:“这么多年你不找他,为什么现在才来找?”
“你不知道……”
我索性把前面经历的事情全告诉了他,最后说,“既然我敢于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我就不怕你去举报,你看着办吧。”
麻花把眉头皱得一紧一紧的,身子渐渐直了起来:“原来是这样……蝴蝶,你是条硬汉子!放心,我麻花是不会干那些搬不上台面的事情的。我跟你说实话,上个礼拜小杰刚从我这里走,他不知道你遇到了难事儿……”
说着,提了提裤腿,“看到了吧?脚筋断了……他不让我跟着他了,他去了甘肃,我就是在甘肃被人弄成这样的。一年了,一年多了啊……我一直没停止找那个人,可是我找不到他。小杰找到他了,他要给我报仇。蝴蝶,小杰经常跟我谈起你,他说他这一辈子只有你这么一个好兄弟了。前几天他还说,他要在出国之前跟你联系一下,他也需要你,他有很多事情想让你帮他办。”
我的心情平稳得很,慢悠悠地摸出了我的手机:“把小杰的电话给我。”
麻花想都没想,开口说了一串电话号码:“就是这个。别打电话,发个短信告诉他你是蝴蝶。”
我把号码记在手机上,摸着他的肩膀站了起来:“麻哥,饭我就不吃了,咱们后会有期。”
麻花送我到门口,用力拥抱了我一把:“去吧。办完了事情回来找我,我好好招待你们。”
我拉开包抽了一沓钱塞到他的口袋里,笑道:“这是你的劳务费,赶紧成家吧。”
找了一个僻静的小饭馆,我进去点了两个菜,要了一凭啤酒,边吃边给小杰发了个短信,告诉他我是蝴蝶,让他给我打电话。
刚喝完这瓶酒,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抓起手机一看,正是我发短信的这个电话号码。
我的心莫名地有些紧张,拿手机的手竟然开始哆嗦。
我大口地喘了一口气,一把按开了接听键:“喂,我是杨远。”
“听出来了,”
小杰的声音很沉稳,“你在哪里?”
“你那边说话方便吗?”
“方便。你在哪里?”
“我在天津,你呢?”
“在内蒙,”
小杰的语气开始松弛下来,“呼伦贝尔大草原,很漂亮的一个地方。”
我的心里有一丝不快,这小子也太仔细了,你明明是在甘肃,什么时候去了内蒙?
我压抑着不满情绪,笑道:“我去内蒙找你?”
小杰似乎听出了我的不满,也陪着笑了两声:“我真的在内蒙。昨天刚到的……呵,你个老小子怎么还是那个脾气?把我想什么样的人了,我再小心也不会不放心你啊。你找麻花了是吧?”
我把是怎样找到麻花的对他说了一遍,末了打个哈哈道:“我这是穷途末路了啊,不然出这么大的力气找你干什么?”
小杰正色道:“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找我肯定有事儿,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我说:“你别这么着急好不好?说个地方,我去见你,见了面我把事情告诉你。”
小杰沉默了片刻,开口说:“蝴蝶,我不是不想见你,我是真的怕连累你啊。听我说,现在我整天提心吊胆的,说不定哪天就被警察抓了……咱俩还是不要见面的好。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帮你办。”
“我不需要你帮我办什么事情,我就希望能跟你见上一面,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是。我把人打死了……我弟弟也死了,我现在跟你一样……”
“别说了,”
小杰的声音又开始沉闷,“你去甘肃天水,到了那儿给我打个电话,我告诉你一个地方。”
“我直接去那个地方等你不好吗?”
“你不知道,你直接去不好找我……别问了,就这样,最晚三天我就找到你了。”
“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是,一个人。挂电话吧,到了天水就跟我联系。”
挂了电话,我匆匆吃了点儿饭,倚在墙角拨通了金高的手机。
金高好象在车上,满耳朵都是汽车喇叭声。
没等我开口,金高就嚷嚷上了:“这几天你怎么老是关机?我找你都找疯了,你在哪里?”
我说:“我在哈尔滨,刚到。你自己开车出来的?”
金高兴奋地说:“开着你的破桑塔纳呢……这几天热闹了!李俊海的老窝被警察端了,这小子果然猛烈,他真的是在贩毒!街面上都传开锅了……我简单点儿跟你说。他的人几乎全被抓起来了,连建云都进去了。他失踪了,警察正在通缉他呢。人家老庄精神,已经投案了,听说咬得这小子不轻,这次如果逮到他,恐怕他就死在里面了……还有,小广也抓起来了,他被人捅了,警察是在医院里抓的他。常青和关凯也抓起来了,常青也是在医院里抓的,他是被小广开枪打的……这事儿我还没弄明白,好象是因为他把健平绑架了,小广找到他,直接动了家伙。胡四前几天又跑了,这次跑得利索,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连祥哥都不知道。我正在去祥哥家的路上,他让我去跟他商量一下,瞧这意思也想跑。林武也要去,刚才通的电话,林武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担心老唐的事儿呢。”
我听得头皮阵阵发麻,紧着嗓子说:“你跟祥哥说,一般情况下别跑,跑了就完蛋了,先让他去安抚好常青。”
金高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打定主意了,我不跑,我要时刻监视着老唐,必要的时候灭口。”
我的脖颈冷不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别毛楞!老唐坚决不能动他,动了他你也就完蛋了。”
金高的口气依然兴奋:“我说的是实在不行的话,我总不能眼看着他把咱们弄死吧?”
脑子很乱,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喃喃地说:“要不你来找我吧,把钱全都带上。”
“你晕了是不?”
金高笑出了声,“连我都没那么紧张呢。没事儿,我先去见见祥哥他们。听听他们的意思再说,实在不行我带着林武去找你,祥哥就随他的便吧。不过我现在还没打这样的谱……对了,你是不是应该跟胡四联系一下?老唐这方面的事情离了他不好办呢。”
我想了想,把心一横:“不找他了,没用。我了解他,这次他跑了,一定有他的想法,如果他有能力处理这事儿,他还跑个鸡巴?我不想跟他唠叨了。”
金高骂了一句,开口说:“刚才我也糊涂了,你根本跟他联系不上。我估摸着,胡四如果想把这事儿处理漂亮了,他是会主动联系你的,你的新号码我已经告诉过他了。”
我说:“这个号码我也快要换了,换了新的我跟你联系,如果他找不到我,你再告诉他这个新号码。芳子怎么样了?”
我下意识地把芳子给我的那条围巾从怀里摸了出来,那上面的香味已经没有了,全是我身上的烟味。
我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就像摩挲芳子柔软的头发。
金高说:“她还好,几乎不怎么提你了,天天在店里忙碌。”
这样好啊,忙起来就可以不再胡思乱想了,我说:“你去给我爹和二子上过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