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带来的酒拿在手上把玩着,貌似轻松地问:“你在阎坤家见过李俊海?”建云猛一抬头,面相很不自然:“哦……见过。”我不说话了,看来这里面还真有点儿事情,我决定“抻”他一“抻”。建云讪讪地把酒打开,抓起杯子倒了两杯,把我那一杯往我眼前一推:“先喝点儿。”我用一个杯子扣住那杯酒,摇摇头:“不喝了,刚喝完,你有事儿吗?”建云一口把自己的酒干了,抹抹嘴道:“借你几个人使,我遇到麻烦了。”“找阎八爷呀,”我淡然一笑,“八爷神通广大,什么事儿他办不了?”“他?呵呵,”建云笑得很无奈,“他比黄胡子强不了多少,有那心没那力量。”“发生了什么?”我不开玩笑了,正色道,“白的,黑的?”“黑的,”建云又倒了一杯酒,边用鼻子嗅着边说,“济南那边有个叫五子的,整天挤兑我,去年我跟阎坤在那里开店的时候,他就去骚扰过我们,当时我找了凤三,凤三认识他,好象跟他一起在潍北农场劳改过。我们在一起喝了一场酒,他也挺给面子的,再也没找茬儿。年初,他又开始了,他说我的店抢了他的生意,要么滚蛋,要么适当让点儿利润给他。我再次去找凤三的时候,凤三不管了,他说,在外面闯荡要学会自己修行,我不能总是罩着你吧?最后,我接受了五子的条件,按月给他上供,强龙不压地头蛇嘛。安稳了几个月,这不又开始了?前几天他把我的店砸了,让我滚蛋,我也想好了,滚就滚吧,可我回去收拾铺子的时候,他竟然把我的货全搬走了,还不让我报案,扬言报案的话不但货没有,人头还得落地……”“这么猛?”我打个哈哈,“惹不起咱们躲得起,赶紧回来吧。”“蝴蝶,你也不用跟我绕弯子了,”建云把酒喝了,盯着我说,“你要多少钱?”“建云哥,不是我跟你计较钱的事儿,你知道的,这趟‘差’不好出……”“还在绕,”建云啪地拍在桌子上五千块钱,“够不够?”我拿起钱,刷刷地掰着:“我要是说不够,你又好说我犯小人了……按说,就凭咱俩这关系我白帮你都可以,我杨远不是那种惟利是图的人,江湖义气在我的脑子里永远占据着第一位,正因为这个,我得为我手下的兄弟负责不是?要知道,济南不是在咱们的地盘,去了那里人生地不熟,你敢担保一点儿麻烦不出?万一伤了人怎么办?住院,打官司,进监狱,甚至养活家口……处处都需要钱,当然,真干的时候弟兄们会小心的,可万一呢?我强调的是万一啊……说实话,真不够。这样吧云哥,你不是跟金高也熟悉吗?你拿这五千块钱去找他,让他安排……呵呵,不高兴了,要不你还是去找凤三吧。”建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扭曲得不成样子:“你到底想要多少?”我歪着脑袋欣赏他戏剧效果很强的脸,慢条斯理地问:“你说呢?”建云瞪了我一阵,脸就恢复了正常,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万。”我把钱在桌子上整齐地码好了,轻轻给他装回口袋:“拿回去吧,这事儿我帮你。”建云的眼睛一下子瞪成了牛眼:“开玩笑?!”我笑眯眯地摸着嘴巴:“不开玩笑,真的。”
第十九章 绑票绑得很滑稽
第十九章 绑票绑得很滑稽外面刮了好大的风,强劲的风力一次一次地将门吹开,随风砸进来一股股带着鱼腥气的碎雪。建云找了一根捆啤酒用的塑料绳把门绑上,表情显得很尴尬,没话找话:“蝴蝶,你说你这么有钱,就不会把这个破房子翻新翻新?连我都看不下眼去。”我笑了笑:“有什么钱?有钱我还不如多给弟兄们办点儿实事呢。”建云的脸又开始唱川剧,红黄蓝绿一起变:“你这样对我,让我怎么报答你呢?”我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把手在眼前挥了两下:“没什么,咱们都是好兄弟。”建云哭丧着脸说:“我真不应该这么麻烦你,关键是我混得不好,要钱钱不多,要人没个贴心的。”“云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和阎坤都是你的贴心人。”“阎坤?”建云翻了个质量很好的眼皮,“我算是看透他了,魏延他兄弟哟。”“魏延是谁?”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装憨道,“也是咱们的伙计?”“你不认识他,诸葛亮的大将,”建云喃喃自语,“魏蜀吴三国交战的时候……”“我知道了,”我故作惊讶地说,“是不是把自己眼睛吃了的那位?憨厚啊。”“憨厚个屁,”建云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酒,“当年诸葛亮在他落魄的时候收留了他,结果呢?他脑后有反骨,想把诸葛亮辛苦打下的基业据为己有,幸亏诸葛亮的脑子大,提前做了防范,要不蜀国就该姓魏啦。阎八就是这个叫魏延的,我呢?我就是他妈的诸葛亮……别别,我不如人家诸葛亮,我让阎八给算计了……”建云好象上了酒劲,把脖子伸成一个挨刀的姿势,像电影上的特务透露绝密情报那样,扁着嗓子说,“知道阎八想干什么吗?说出来你都寒心,他想把你挤兑出这个市场。”“呵呵,云哥喝大了,”我的心一紧,“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伤感情。”“我没喝大,我的脑子清醒着呢,”建云使劲拧了自己的嘴唇一把,“听我说。”建云说,几个月以前,他跟阎坤正在阎坤家商量关于济南的事儿,李俊海醉醺醺地来了。建云很反感李俊海,想走,阎坤拉住他说,海哥心里憋屈,咱们一起陪他说会儿话,建云就坐下了。李俊海在阎坤家喝了一阵酒,就犯开了“膘”,咋咋呼呼地说,他要帮你清除障碍,把黄胡子和小广都砸没了,让你舒舒坦坦地做生意。当时我很受感动,觉得李俊海这个人还不错,建云喋喋不休地说,我就下厨房炒了几个菜跟他一起喝,最后他喝大了,嘟嘟囔囔地嚷嚷,人啊,全他妈不是东西,恨不能别人都过得不如他。我问,你说的是谁呀?他说,还有谁?我的把兄弟杨远。我就不想听了,我知道三人同面,这样的话难免传出去,话又不经传,一传就变味儿,备不住将来传到你的耳朵里,还以为我在挑事儿呢。我敷衍两句就想走,阎坤冲我一个劲地使眼色,那意思是鼓弄着让他说,听听他到底是什么想法。结果我还没喝下一杯酒去,李俊海就说,大坤,想不想跟我联手,咱们一起从杨远那里抢点儿地盘,最终让杨远离开海天市场?你猜阎坤说什么?阎坤说,行,咱们一起干!“云哥,”我笑了,“那不是些醉话吗?操,我还以为是真事儿呢。”“醉话?”建云砰地把酒杯砸在桌子上,酒溅了他一手,“阎八没醉!”“你怎么知道他没醉?阎八喝酒从来不上脸……”“什么牲口‘了了’常了我还不知道?”建云很激动,“我跟他不是一天啦。”建云把手背在沙发上蹭了蹭,接着说:“李俊海说着说着又哭了,他说他对不起你,好象说他在监狱里的时候办了一件不应该办的事情,他很后悔。当时我很纳闷,这个人是不是有神经病?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我就光笑不说话,他哭得昏天黑地,鼻涕都甩到菜里去了,哭完了又搂着阎坤的脖子说,回去跟蝴蝶说,我很想念他,等我混好了再回来报答他。阎坤让他捣鼓得一楞一楞的,直问他,海哥,刚才你打算的不算数了吗?李俊海把眼弄成了瞎子的模样,直翻白眼儿,什么事儿?我忘了,你提醒提醒我。阎坤也很精明,摇了一阵头说他也忘了,然后又灌了他几杯,就派人把他送走了……”“唉,俩醉汉这是……”话虽这样说,我的心里还是别扭,“后来呢?”“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回了济南。可我越琢磨越不对劲,当时阎八可是当了真的。”“拉倒吧,谁喝醉了能不说点大话?”我喘了一口粗气,“这事就让它过去吧。”通过阎坤这几天的表现,我断定,这小子肯定有这个想法,因为我发展得太快了。他以为可以把李俊海作为他突破我的一个缺口,然后再实施下一步的计划,可他总归还是着急了点儿,没等出手就被我发现了狐狸尾巴。我很有信心,他不抗浪头,目前他还没这个实力跟我斗,先将他刚冒出来的脑袋给他砸瘪了再说吧。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小广误会我的事情来,莫非是阎坤在背后捣的鬼?不能吧?他可是一直在我的眼皮底下啊……我问建云:“云哥,阎坤手下的伙计里有没有外地人?”建云想了想,断然摇了摇头:“没有,他的人我全认识,都是当地小哥。”我启发他:“再好好想想,有没有操东北口音的?比如他刚认识的。”建云把烟抽得像开火车,闷了好久才说:“真的没有,我不会跟你撒谎的。”“云哥,刚才我跟你谈的这些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答应我。”我想结束了。“我傻呀?”建云控了控空空如也的酒瓶子,“我的脑子不比你差。”“那你先回去吧,等我的消息。”我给他披上大衣,冲门口呶了呶嘴。“蝴蝶,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我的条件很简单,让五子把货还给我。”“还要什么货?折价拿钱就是了。”“那也行,”建云晃悠到门口,瞪着醉眼说,“最好别让他知道找他麻烦的人是我。”“那恐怕办不到,过江龙都有来头,人家那边也不是‘膘子’。”建云在门口沉吟了片刻,把脚一跺:“随便!反正我回来了就不回去了,我怕他个鸟。”我有点心烦,皱着眉头催他走:“走吧走吧,安排好了我去找你要他的地址。”门一开,凛冽的寒风又灌了进来,我不由得迎风打了一个寒噤。在监狱的时候我认识一个叫老疙瘩的济南人,关系还不错。刚出来那阵闲散,我去爬泰山的时候在他家住过几天,顺便跟他吹了吹我现在的势力,惹得老疙瘩直嚷嚷想来这里跟我混,我敷衍他说等我彻底“飞”起来,就在济南开家海鲜酒楼,让他当老板,去我那里没意思,我还想把势力扩展到济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