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说,那你直接发给他不就完事了?我说他可能跟谁闹了点矛盾,不知道去了哪里。花子说,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回来吧?我暂时把这个月的工资给他送家去,我知道他家住在哪里。我突然就发火了,声嘶力竭地冲花子大吼,我操你妈,你哪来那么多事儿?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胡逼咧咧想找死?花子吓坏了,一溜烟跑出门去,隔着老远看我。我冲他歉意地笑了笑,低着头往酒店的方向走,我估计铁子好等急了。走近市场的时候,我犹豫了几分钟,该不该再拿点儿钱给小杰他妈送去呢?正想进去,就看见马路对面几个贼眉鼠眼的小混混在用膀子撞对面走路的人,好象都喝醉了。我忽然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脱下上衣拎在手里,横着身子过了马路。一个长得像那个演电视剧的叫午马的小混混瞥了我一眼,直接拦住了我:“哥们儿,玩玩?”“玩儿什么?”我继续走,我想揍的是那个撞了一个女人的家伙。“不玩什么,想揍你。”午马伸手想来摸我的脸。“揍吧那就。”我歪了一下脑袋,用眼睛的余光看见旁边的那几个混混悄悄地凑了上来。“我操,你他妈还敢闪?”午马上前一步,又想来摸我的脸,“哎哟!动手了这就?”我把他伸直了的手猛地别在我的胳膊弯里,猛然一扭,他直接躺在了地上。旁边的几个混混似乎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我就拖着他扔到了一个垃圾箱后面,用脚踩着他的脸,一下一下地扭:“叫爷爷,快!”午马的眼睛似乎不够使的了,看看天再看看我,然后再往旁边看,好象在等人来救他。旁边的混混围着垃圾箱跳开了斗牛舞,干嚷嚷没有一个敢上来的。我松开脚,把衣服搭在肩膀上,转身就往马路对面走,我还想回去继续喝酒。“这个人是蝴蝶吧?”后面传来小混混的窃窃私语。“好象是,我看见他胸口那里刺着一只蝴蝶……”“不会吧,蝴蝶从来不乱打人呀,再说咱们也没惹他。”“看着他要去哪里,我马上去找七哥,七哥就在市场里卖鱼。”我明白了,这帮小子原来是老七的人,我转回了头:“找你七哥是吧?让他到饭店来见我。”午马揉着膀子,好象要哭了:“大哥,原来你真是蝴蝶呀……我是孔龙啊,你不认识我了?”恐龙?你就是他妈外星人我也照样揍你。我笑了笑:“哦,是恐龙,确实够猛的。”孔龙见我放下脸来,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一下子哭出声来:“远哥,我爸爸是孔老师啊。”孔老师?我仔细打量了他两眼,猛地想起来了,可不是嘛,那眉眼跟我爹学校里教历史的孔老师一个模样。我记得刚上班的时候,他经常去我家里找我弟弟玩儿,他很喜欢我弟弟,去的时候老是拿几块糖攥在手里。让我弟弟掰他的拳头,然后送给我弟弟吃。去的时间长了,孔老师就不乐意了,教育他说,你整天跟一个缺脑子的人玩儿,不会把脑子也玩儿缺了?不让他去我家里了。后来他真的就不去了,在路上见了我弟弟都不敢跟他说话,生怕被他爸爸发现。为这事儿我爹跟孔老师吵过几次架,到现在两个人还不说话呢。这孩子一转眼就长大了,个头比我还高。“呵呵,果然是大龙,”我穿上衣服走了回去,“不上学了?”“早不上了,”孔龙的脸涨得通红,一只脚来回的擦地,“让学校给开除了。”“那怎么办?就这么在街上瞎晃荡?”我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没晃荡……这不,七哥说让我们来给你干活呢。”“给我干活?呵,以后再说吧。”我一怔,我能要你嘛,就你们这些德行。旁边的小混混一齐上来敬烟:“远哥,收下我们吧,我们很能干的……”我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讪笑道:“先回家等着,哥哥帮你们想想办法。”孔龙插话说:“七哥在市场里,要不让七哥去找你,我们在外面等着。”我点点头:“好吧,让老七来,你们就别等了,都回家呆着,以后我会找你们的。”回饭店坐下,铁子好象上了酒劲,大声嚷嚷道:“这次你不帮我也得帮我啦,我要回市场!”我是不可能让他回市场的,那里已经够乱的了,你回去还不一定弄点什么事儿出来呢。我没理他,咕咚咕咚灌了一瓶啤酒,打个哈哈说:“好酒好酒,我要跟刘哥比试比试酒量。”铁子不顺着我的话走,继续说他的:“你得帮我弄个摊位,我要杀回来……”“你要杀谁?这年头谁让你杀呀,”我胡乱打岔道,“兄弟我还想找个人来杀杀呢。”“蝴蝶,你很不厚道,”铁子拉长了脸,“听你这意思是不想帮我了?”“帮,怎么不帮?”看来我是被他缠上了,苦笑道,“缺钱了?”“缺钱?我他妈什么都缺……”铁子垂下了头,“我闺女上学了,学费……”我把大哥大掏出来,放到桌子上往他跟前一推:“把这个拿去吧,值一万多。”铁子不相信似的看了我一眼:“真的?给我了,你用什么?”我淡然一笑:“我办公室有电话,这个用不上,你找个地方把它卖了,现钱我这里也没有。”铁子生怕我反悔,连忙揣到了怀里:“太谢谢兄弟了……唉,刘铁子混到这份儿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让他说了:“别难过,谁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喝酒。”铁子不停地摩挲着怀里的大哥大,心情激动:“少了一万不卖,卖了就过户,谁的户口……”我接过话茬说:“不用那么麻烦,这东西很好卖的,现金交易,过什么户?”听了这话,铁子的脸上带了一丝疑问:“不过户?万一他打电话不交费,你不就摊上了?”我笑话他说:“你这社会大哥就是这么当的?谁敢坑你?不想活了他?”铁子矜持地清了清嗓子:“那倒也是,不过你这话我听出来了,这机子是黑货吧?”我仰着头笑了:“黑货。你找个外地人卖给他,人家管你是不是黑货呢,好使就行,哈哈。”铁子想了想,猛拍了一把大腿:“操,有了!贩黑烟的福建人我认识老鼻子啦。”我嘱咐他说,卖的时候别让人家知道这机子是谁的,将来追查起来,这算销赃呢。铁子说:“这还用你嘱咐?我这几年白玩儿了?卖的时候我还不一定出面呢。”我夸他说,刘哥就是具备做大哥的素质,办事儿汤水不漏。“蝴蝶,你跟孙朝阳没有什么事儿吧?”过了一会儿,铁子试探着问我。“这叫什么话?我跟他能有什么事儿?我很尊敬他的……”“不对吧,”铁子打断我,“我听一个朋友说,孙朝阳想‘办’你,是他亲口说的。”我一楞:“这是真的?他什么时候说的?”铁子闪开我盯着他的目光,好象觉得他说多了:“也许是酒后吹牛,不好说……”我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呵呵笑了两声:“那就算了,谁喝大了也容易胡说,呵呵。”铁子附和道:“就是就是,咱们都有这方面的毛病……不过,孙朝阳很少说大话的。”“操,刘哥,我怎么发现你说话吞吞吐吐的?这我还真得弄明白了,他跟谁说的?”“唉,”铁子猛喝了一杯酒,“谁让咱俩是亲兄弟呢?跟你说实话吧,齐老道亲口告诉我的。”“你跟齐老道还有联系?”“有,齐老道被强子打断腿以后,没人管他,我给他陪了几天床。”“齐老道不是跟孙朝阳已经和好了吗?”“那是假相,做给外人看的,孙朝阳和齐老道自己心里都明白……”“不对,既然他们是这种关系,孙朝阳怎么会把这种话告诉齐老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他喝醉了……可也不对,孙朝阳不至于那么没脑子吧?”我基本有数了,这话百分之八十是假的,最大的可能是,齐老道想挑拨我跟孙朝阳的关系,让我跟孙朝阳火拼,他好从中渔利。那百分二十就是,孙朝阳真的那么说过,可也不一定是当着齐老道的面,很可能是齐老道听别人说的。因为齐老道知道当年我曾经因为小广说要干挺了我,我就去把他砍了,他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风风火火的蝴蝶呢。这么说来,孙朝阳很有可能知道了我“黑”他的事情,他之所以暂时不动声色,是想麻痹我,然后给我来点儿黑的。想到这里,我越发担心起小杰来,小杰到底怎么样了?广元是怎么死的?如果是他们拒捕,警察把他打死了,这事儿肯定会很明朗,那就是警察会来找我,因为广元和小杰都是我的人,警察一定会调查我的。既然警察没来调查我,那就一定是他们还不知道在很远的地方曾经出过人命。如此说来,连当地的警察应该都不知道,要不然也会调查到死者是谁,自然也就会找到我的头上……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哪里?你究竟害怕什么?透过缭绕的烟雾,我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孙朝阳的人在医院或者某个农户里找到了小杰他们,双方立刻展开了枪战,小杰和常青跑了,广元被打死了,他躺在光天化日之下,乌云一般的苍蝇围着他嗡嗡地飞……就这么简单?似乎不会。那么真相是怎样的呢?枪战开始了,小杰背着受伤的广元跑,孙朝阳的人在后面追,砰砰!枪响了,打在广元的背上,小杰和常青放下广元继续跟他们交火,他们撤退了,广元死了,小杰和常青就地埋葬了广元,开始找孙朝阳复仇……这样就好理解多了。可是你应该告诉我真相呀,我这么蒙在鼓里,你就不怕我趁不住气,乱来一气吗?“蝴蝶,我跟你透露的消息你可别告诉别人啊,当‘点眼药’的,我丢不起那人。”“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我冲铁子点了点头,“刘哥,我先谢谢你。”“不用谢,以后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别把我牵扯进来就行,你们的事儿我不敢搀和。”“能出什么事儿?”我嘿嘿一笑,“都这么大的人了,为句话还能去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