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夫人这两年多以来一直都在蔷薇公馆内足不出户,她没事就种种花,喝喝茶,从来不过问政务。
她本就是个容易知足的女人,当她还是隶属于白羊王朝的地方大贵族的次女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了。
虽说她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可她从来不与别人争,也就喜欢摆弄一下花花草草,乐器也擅长一些。
但当某一天她的兄长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两个人把酒言欢的时候,起初她还很生那个男人的气。
因为大家都说那个男人是从遥远的东方来的,那是一片被诅咒的不祥之地,来自那里的人将带来厄运。
她试图让她兄长与那个男人断绝往来,她的兄长却是爽朗一笑,而被她公然顶撞应该生气的那个男人。
却也只是温柔一笑,如同春天里让湖水微波荡漾的那缕轻风,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心跳是什么感觉。
那一年她才十四岁,在人们惊讶目光中,她走出了华美的宅邸,开始学习骑马,天天跟在她兄长后边。
起初人们还纳闷这位大小姐怎么就转性了?要是搁在以往,谁都治不了她的呀,居然有如此大的变化?
不过当有眼尖的妇人看到她偷偷瞥向那个男人眼神的时候,私下里才笑着说原来小姐转性是因为这个。
那是从来不与人争的她,第一次尝试着去争取某样东西,而且一争就是好几年,跌跌撞撞头破血流。
但争到最后,依然还是以失败告终,那天她在花海里哭了整整一夜,天上是漫天繁星,地上满是花朵。
这是如此美妙的场景,远处她看到的却是另一双背影,当眼泪哭干以后,她选择接受属于她的命运。
于是二十多年下来,她就再也没有与人争过了,尤其是那个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过世以后,她就更没有什么可争的,天天都待在公馆内,早些年间还会去去宫廷里见几个朋友。
可到后来连宫廷她都懒得去了,就在公馆内足不出户,也没有人胆敢来叨扰她,偶尔她也会听到风声。
说外边打仗啦,雷欧雷顿要打进来啦,然后他们又被雷恩给赶跑了,她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然后又是帝国中央军团与东海舰队朝着南方的蔷薇家进军啦,白鹭港被帝国海军给打下来啦。
帝国大军兵临城下把玫瑰城给包围啦,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她的眉头会蹙起,因为那是她的家。
或者是她名义上的家,虽说那个地方她也就去过一两次,但她的女儿毕竟是在那里的,她也会担心。
可当得知远东舰队大破帝国东海舰队以后,她抑郁的心情也就舒展了,也不管玫瑰城外的战斗。
因为她知道,只要那个小子来了,她的女儿就没事了,或者说就轮不到她来操心了,那是他的老子欠她的债,既然他的老子没办法还,就让他老子的儿子来还吧,她倒是乐得清闲,懒得管那么多。
每天摆弄下刚刚嫁接的花,她培育了很多种稀奇古怪的品种出来,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很有心得的。
然后又听到风声说那个小子竟然率军翻越了塔伦山脉,直接入侵到了帝国的心腹地带,直逼王都近郊!
这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把她的女儿就丢在了南方,怎么不把她一起带过来呢?
这样她好歹也能看看温蒂嘛,都有快三年没有见过她了,但这也只能想想了,她知道他不会带她来的。
因为他和他实在是太像了,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做事风格也是。
这固然令人感慨,可万一有一天他又重蹈覆辙,他们这对年轻人又走上那布满荆棘的路呢?
一想到这里她就轻轻摇了摇头,很快又自嘲的笑了笑,她还管年轻人的事情干嘛?让他们自己选择吧。
今天天气难得的放晴,不过积雪并未融化,现在还没有到开花的时候,她也依然习惯性的坐在花园里。
有园丁在翻着土壤,还有十几名身材高大的士兵在那里拱卫,他们个个神情严肃,气势逼人。
他们身上穿戴的铠甲胸前,并不是蔷薇记号,而是咆哮的狂傲雄狮,他们是狂狮卫队的人。
狂狮卫队负责保卫皇室成员的安全,虽说蔷薇夫人贵为先皇雷蒙的亲妹妹,同样是皇室成员。
但她早就脱离宫廷,供她差遣的应该是蔷薇卫队才对,而且有资格带着狂狮卫队同行的仅有寥寥数人。
再确切点说在雷蒙死后,有资格带狂狮卫队的就只有两个人,是一对母子,坐在皇位上的雷加,以及他的母亲,设计陷害了皇后,因此得以上位,在王都内口碑极差,现在却是最有权势的女人,荆棘夫人。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看过姐姐了,姐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美丽动人,真是令人感到羡慕。”
一个戴着面纱的美妇人坐在蔷薇夫人的对坐,她的一言一行都十分得体,给人以温雅贤淑的感觉。
“有什么话你大可直说,就算想杀掉我,也要等我喝完这杯茶,当然,我是不会为你甄茶水的。”
蔷薇夫人对于这个帝国目前最有权势的女人并不怎么感冒,甚至言语里有很深的讽刺。
别人畏她怕她,可她从来都没把这当回事,要不然她也不会心安理得的在王都住了这么多年。
“姐姐你这样对待我的话,可是很令人伤心的,我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的谈谈吗?谈谈过去的事情。”
荆棘夫人戴着面纱看不清楚她的样子,但她的皮肤非常的白皙细腻,简直和十几岁的少女没什么区别。
“谈过去的事?过去还有什么好谈的?在你赶走露西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形同陌路,你到这里来,难道不是为的你那个宝贝儿子的事情吗?”蔷薇夫人冷冷一笑,当年的那件事情她至今依然耿耿于怀的。
即便过了这么久也不曾消散怨气,曾经是多么亲密无间的几个人,最终分崩离析。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其实我来,不是为了我的儿子,而是为的他的儿子的事的。”
荆棘夫人轻轻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因为蔷薇夫人的这副恶劣态度而生气。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有太多年没有坐在一起说过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