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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心探夫不管其他,却不知这流言蜚语最是伤人,有你两个哥哥陪着你一起过去,也就没哪个不要脸的敢再在你背后乱嚼舌根了。”
这是朱氏的原话,由陆拾遗的三哥亲自传达,已经和家里人道别——后知后觉意识到母亲要离开他们远行的龙凤胎险些没因此而哭断了气,把冯老太君等人吓得面如土色的——坐进了去往边关的马车里的陆拾遗听了自然满心感动。
陆拾遗两个哥哥看自家妹子感动的两眼泪汪汪的模样不由得好气又好笑,不过到底疼惜之情占了上风,你一言我一语的重新把陆拾遗哄得破涕为笑。
“三哥,七哥,这次可和以前不一样,你们不是送我去庄子上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游玩,而是去随时都可能丢掉小命的边关……你们就这么跟我走,嫂嫂和侄子侄女们怎么办?”
“真是个傻丫头,”陆拾遗的三哥失笑摇头,“要不是大哥他们实在抽不出身来,今天会出现在你面前的可不止我们两个。”
“这辈子都要竭尽所能护你周全可是我们九兄弟在你的摇篮面前共同许下的承诺,拾娘,做哥哥的对妹妹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陆拾遗的七哥也满眼宠爱的笑道:“至于你的嫂嫂和侄儿侄女们你也无须担心,即便我和三哥真有个什么,不还有大哥他们帮我们照顾吗?”
“你们说的倒是轻松!”陆拾遗气得拿明亮的大眼瞪自己七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企图打消我的念头,让我主动反悔,重新打道回府。”
“那你现在反悔了吗?”骑着马匹走在陆拾遗马车窗边的两个哥哥异口同声的问。
“反悔?爹爹把我抱在膝盖上讲得第一个故事就与诚信有关,你们觉得听着这样故事长大的我,会是那种会出尔反尔的人吗?”陆拾遗反问了一句,
“说不定现在的爹就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给你启蒙了。”陆拾遗的七哥故意与妹妹抬杠。他从小就喜欢撩拨陆拾遗,不把陆拾遗撩拨哭了不罢休。不过真要哭了也是他想方设法绞尽脑汁的重新哄回来,因此兄妹俩个看着打打闹闹的,实际上感情非常的不错。
“他要后悔就后悔吧,反正现在的他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陆拾遗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把脸扭到一边,陆家两兄弟看着妹妹气鼓鼓的侧脸忍不住的就是嘴角一翘。
他们爱的就是妹妹这一到他们身边就满心依赖的可爱模样。
至于那个在上流社交圈里留下大好名声的定远侯世子夫人是谁,他们才不知道呢。
一直以来就没当妹妹真正嫁出去过的两个妹控在心里暗搓搓的如此想到。
去往边关的路漫长又艰辛,马车即便是垫了许多层厚厚的褥子,也不止一次把陆拾遗颠簸的呕吐连连,只差没把胆汁也给吐出来。
陆家兄弟几乎眼睁睁的看着妹妹一路瘦脱了形,十分暴躁,想要她随便在哪座城镇留下来修整个两三天——反正他们有皇帝特批的通关文牒,不论走到哪里,当地的官府都需要把他们侍候的妥妥当当——却被陆拾遗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在没有看到我相公之前,我是不可能停下了休息的。”一连吞了好几颗醒脑丸的陆拾遗强忍住那几欲又呕的冲动,“谁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呢,三哥、七哥,我不想为自己一时的自我懈怠将来后悔,也不想辜负老太君他们对我的谆谆托付!”
“这是懈怠吗?这是自我懈怠吗!”陆拾遗的三哥将一面小铜镜用力扔到陆拾遗面前,“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个什么鬼样子,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你又和严承锐将近四年不见,你也不怕到时候他认不出你来,对你生出厌恶!”
“如果他真的厌恶我了,那么,即便我们的姻缘是皇上所赐,我也会义无反顾的与他和离,哪怕付出任何代价!”直接将铜镜扫落的陆拾遗脸上满满的都是坚决之色。
“这才是我们陆家九子的好妹妹嘛,”陆家兄弟闻听此言,眼睛不由自主的就是一亮。“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如果到时候严承锐那小子当真认不出你是谁,那么三哥和七哥立马就带你回京城和离去!”他们陆家不需要一个未来的国公府一品夫人为他们撑腰,他们陆家要的是那个自幼生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无忧无虑的好女儿、好妹妹!
心里有了动力的陆家兄弟不再为妹妹的不听劝而暗生闷气,而是马作的卢飞快的带着妹妹朝着边关的方向疾驰,当然,在赶路的同时,他们也没忘记临时抱佛脚的向满天神佛祈祷,希望他们能够给力一点,希望那从来就没有被他们认可过的所谓妹婿当真眼瘸的认不出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将近四年未见的原配嫡妻。
日夜兼程的赶路别说陆拾遗这样的女眷和白发苍苍的老太医吃不消,就是陆家兄弟和他们暂时率领的一众侯府护卫也觉得倍感吃力,等到他们真的赶到定远关的时候,还真有种浑身上下都仿佛脱了一层皮的感触。
严承锐镇守的定远关正是以严家的封号定远为名的,这一座关隘自从由严家人世代把守后,就再没有鞑子能够从此关成功突破,打草谷一类的事情更是自此绝迹。
因而,别看着这定远关其貌不扬,实际上真正接触了就会发现这里的百姓多得足以用摩肩接踵、挥汗成雨来形容。
陆拾遗等人到定远关的时候,发现这沿路走动的行人虽然不少,但是却没几个脸上带着笑意的,相反,他们一个个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一些妇人小姐更是不住的拿着手帕在眼角揩拭,细细碎碎的抽噎声让整座定远关都平添了一份悲戚之色。
这些人的古怪模样吸引了陆拾遗一行的注意。
陆家七哥环视着周遭人的面部表情,若有所思地道:“看样子严承锐那小子的情况不是一般的糟糕啊,要不是这样,这些人的脸色也不会难看成这幅样子。”
定远关的安危几乎尽系平戎将军严承锐于一身,主将出了问题,住在这里的百姓自然也犹如那惊弓之鸟一样,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七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陆拾遗粉面含煞地嗔了自己哥哥一句,不怒自威的对一路跟来保护她的护卫道:“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平戎将军府去!”
风尘仆仆形容狼狈的护卫们听得女主子召唤不约而同振作精神,大喝了一声,在周边行人不解困惑的眼神中,拱卫着马车往平戎将军府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
在这样一种敏感时期,陆拾遗一行人的出现实在是太过显眼,特别是他们又目标明确的直奔这段时间被众多势力关注的平戎将军府,自然惹来异样眼神无数。
所有人都在猜测他们的身份,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准确的猜出来,直到他们听到平戎将军府的门房小跑着来到马车前向马车里的内眷见礼,口称夫人,人们才恍然大悟的明白原来是平戎将军那位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的夫人赶到边关来了!
对平戎将军爱戴不已的定远关百姓们争先恐后的想要围簇过来拜见夫人,以及恳求她替他们转述对平戎将军的担忧和祝福之情。
一门心思都悬挂在严承锐身上的陆拾遗没时间与他们浪费时间,直接向百姓们转达了救人如救火的想法后,就直接命门房大开中门,乘着马车进入平戎将军府内。
将军府的大管家福伯听说世子夫人到来顿时大喜,赶忙带了一众仆婢过来迎接,被陆拾遗挥手打断了。
——福伯是严承锐祖父的贴身小厮,打小就在主子跟前服侍,后来更是跟到了边关,为定远侯府立下汗马功劳。不过他是个甘于平淡的又对定远侯一脉忠心耿耿,并不像其他的府中家生子一样有了机会就往上爬。
因此,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脱了奴籍,身上也没品没级,但是,只要是定远侯府的人,上至冯老太君,下至护卫仆婢就没有不给他几分颜面的。而他自己也从不恃宠而骄,一直都恪尽职守的为定远侯府服务。
也正是由于他的存在,定远侯严峪锋才敢点头同意让儿子替父出征,因为他知道,只要有福伯在,他儿子的人身安全就能够得到最起码的保障。
“现在没必要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赶紧带着我和几位太医去见将军!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对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了若指掌。”陆拾遗在两个哥哥搀扶下,双腿有些发软的走了下来。
福伯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让仆婢们散去,一边领着陆拾遗一行往后院走去,一边拿眼睛不停地睃陆家兄弟两个,默默的在心里揣测两人的身份。
由于陆拾遗等人一路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的缘故,京城里的信件比起他们还要慢上两天,因此福伯根本就不知道此次不止世子夫人赶来了边关,她的两个娘家兄长也一起跟过来了。
时隔近四年,陆拾遗又一次见到了这个在洞房花烛夜承诺过要让她一辈子都过得舒坦体面不受任何委屈的丈夫。
对身边动静一向十分警醒的严承锐尽管因为身受剧毒而大脑昏沉,但依然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野有些模糊,定睛凝神的瞅了半天,也没瞧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几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福伯既然敢把他们领进来,那么,对他自然没什么威胁。因此他低低咳嗽了一声,“请恕严某身受重伤无法起身,对诸位贵客招待不周了。”
“诸位贵客?!”那身形瞧着最是高大挺拔的男子怪叫一声,“你叫我们什么?贵客?那她呢?她也是贵客吗?”
“还请夫人放心,只要严将军熬过接下来的几场高热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李太医对陆拾遗这个不怕危险坚持要跑到边关来的世子夫人还是很欣赏的,毕竟这世间女子并不都像她一样,对自己的丈夫有一颗如此火热又赤诚的心。
“严将军意志力之刚毅强韧,也实属我等平生仅见,难怪他能够为我大楚立下如此多的汗马功劳,真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李太医不仅对陆拾遗推崇备至,对严承锐也是佩服有加。
毕竟,这世间男儿虽多,却罕有能找到像严承锐这种不服麻沸散直接在伤口里动刀子而面不改色不吭一声的硬汉子。
陆拾遗强忍着马上奔去瞧看严承锐的冲动,耐着性子顺着李太医的口风夸了夸丈夫。随后又问清楚了丈夫反复高烧时她能够做些什么后,这才拜托两个哥哥送几位太医去厢房休息。而她自己也三步并作两步地掀开门帘,迫不及待地走进了房间里。
一进去,陆拾遗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几乎让人为之呛鼻的血腥味。面容稍微有些色变的她来到丈夫床·前,欢喜的发现此时的他是清醒的。
“相公,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陆拾遗充满关切地问,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乌溜溜的盯着严承锐不放。
“自从中了鞑子兵的暗箭以来,还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好过。”严承锐冲着妻子微笑,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干涩,但语气里的快活和舒畅再明显不过。
陆拾遗仿佛卸下了肩头的千斤重担一样,如释重负的长吁了一口气,“这可真的是太好了!”她眉眼弯弯的回笑给严承锐看,笑着笑着就掉下了眼泪。
“怎么又掉金豆豆了?”严承锐半开玩笑地伸出手来给她擦眼泪,“我怎么不知道我竟然娶了一个哭娃娃回家?”
“我若是个哭娃娃,也是你这混蛋害的!”陆拾遗语带哭腔的一把捉住严承锐放在她脸颊上的时候,就像溺水的人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把我吓成了什么样子?我就差没抹了脖子随你而去了!”
“拾娘!慎言!”严承锐被陆拾遗脱口而出的真心话吓了一跳,“这样的话你怎么也能张口即来!你上次明明不是——”
“上次我要是不那么说,你能安安心心的听太医们的吩咐,老老实实的接受他们的治疗吗?”陆拾遗嗔了他一眼,声音依然带着哭腔的味道。
“拾娘……”严承锐心里很受动容的看着自己形容憔悴的妻子。“都是为夫不好,害苦了你。”
“你害苦的人可不只我一个字,京城里还有好几个苦主等着找你算账呢。”陆拾遗说了句俏皮话,然后倾身向前,小心翼翼地揭开严承锐身上那松松垮垮的亵衣,瞅了眼即便敷了药也隐隐可见白骨的伤口,“李太医说再过一段时间你的体温就会迅速攀升,大脑神智也会变得不怎么清醒,趁着你现在的感觉还不错,我让人端盆热水来绞了帕子给你擦个身,顺便换件亵衣吧。”
严承锐自己也不喜欢现在这湿哒哒黏糊糊的模样,陆拾遗一说他就亟不可待的应了。
灶上的水是时刻备着的,陆拾遗要,就很快有丫鬟端了一盆勾兑的不冷不烫的进来。
“娘子这是要亲自给我擦洗吗?”严承锐见陆拾遗挥退丫鬟,自己挽着织锦莲花纹的袖摆,将一块巾子浸入水里打湿拧绞,眼睛顿时变得格外明亮起来。
陆拾遗被他那闪闪发亮的眼睛瞪得霞飞双颊,语气却输人不输阵地和他呛声道:“怎么?你有意见吗?还是担心我手脚没个轻重把你弄疼了?”
“就算真的弄疼了我也不怪你。”箭疮处的伤口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痛楚的严承锐看着恼羞成怒的爱妻喉咙火燎火烧的紧……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在刚沾了妻子的身,尝到了点肉味儿就苦逼的被一旨皇命弄到了边关!
如今心心念念的盼了将近四年的妻子就置身于自己的面前,还说要亲自给他擦澡……
亲自……
单单是稍微在脑子里那么臆想一下……
严承锐就觉得他要没出息的流鼻血了!
拧干了帕子回身过来给严承锐擦身的陆拾遗可不知道此时的严承锐心里在绕着怎样的歪九九。
她轻手轻脚地把严承锐身上又是汗水又是血渍的亵衣脱了下来,尽量不碰到伤口的给严承锐擦起了身。
感受着那双香软柔荑在自己身上拂过的微妙酥麻感的严承锐呼吸都不受控制的变得有些急促,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居然隐隐约约间好像已经有了苏醒抬头的迹象。
哎呀呀,这可有点不妙呀。
生怕被几年不见的妻子当做是色·中·饿·鬼的严承锐顿时紧张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相公?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的手太重了?”以为自己哪里弄疼他的陆拾遗眉头下意识的就是一皱。
严承锐见状赶忙说:“不关娘子的事,是我……是我自己没出息,太久没见到娘子,心里想得慌……所以才会……才会……”
接下来的话不用严承锐直接说穿,陆拾遗也从他那飘忽的眼神中和身下那颇为明显的一处瞧出了端倪。
“你,你还真的是不怕死啊!”陆拾遗气急败坏地把手里的巾子砸进铜盆里,溅起一盆水花,“难道李太医刚刚在离开前就没和你说过现在的你不能动这些歪心思吗?”
“我也不想动这些歪心思啊……可是我……我一看到娘子就……就怎么都忍不住啊。”严承锐抓住陆拾遗的手满脸委屈的讨饶。
“就是忍不住你也得给我忍!我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真的做寡妇!”陆拾遗凶巴巴地用力瞪他,手却没有从他的掌心里抽回来。
“娘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古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正所谓牡丹花下——呃——”严承锐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你说啊,怎么不说了!牡丹花下怎么了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往下掉的陆拾遗继续瞪严承锐,边瞪边哭!
“还真的是变成个哭娃娃了。”看着这样的妻子,严承锐忍不住又长叹了口气。他借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把陆拾遗拉坐在床·沿上,满眼温柔地凑上前去亲吻她泣红犹在的眼睑,“娘子,我不是诚心要惹你难过的,”他喃喃地说,“我只是太想你了,想得都要发疯了。”
“你要是不想我才不正常呢,”生怕他因为这样的动作弄到伤口的陆拾遗坚定地将严承锐又重新推回了架子床的靠背上,重新把帕子绞了继续给他擦身体,“我在京里也很想你,如果不是惦念着家里的几位长辈和两个孩子,我早就偷偷摸摸的来到边关找你了。”
“拾娘……”
“所以,不只是你一个人快要被思念折磨疯了,我也同样如此。”陆拾遗把新准备好的亵衣小心翼翼的给丈夫换上,随后在他满怀爱意的深情目光中,主动脱了鞋子上·床和他并肩而坐的把头轻轻枕在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上,语气温柔中带着几分诱哄的许诺道:“相公,我们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只要你听太医的话,乖乖养伤,等你好了……你……你想怎样……我都依你。”
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心爱的妻子当小孩儿哄的严承锐无声的笑了。
他满眼温柔的在妻子乌压压的云鬓上浅浅轻啄了一口,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都说听老婆话的相公有大福气。娘子,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会耐心等到自己能够再次一亲芳泽的那天。”
因为已经做了充分心理准备的缘故,在严承锐当真如李太医所说的那样发起高热来时,陆拾遗并没有乱了阵脚,而是如同她与李太医约定好的那样,在发现严承锐发烧的第一时间就把几位回去暂歇的太医又重新叫了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自然又是一场场兵不血刃的战斗。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每次都能够在太医们的高超医术下成功的化险为夷。
转眼间,三天时间就匆匆过去了。
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陆拾遗也总算从李太医嘴里听到了一个准确的答复。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