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一个屎盆子扣我们头上,怎么想都觉得窝囊。一天不沉冤得雪,我无辜惨死的族人在地下一日不得安宁。你可明白?”
徐泗心念一动,“阿篁明白。”心里想着,老兄,徐泗虽然脸皮厚但不是不要脸,我既然得了这个身份,受了你的恩,日后一定会还幽渚司氏一个公道。
冷眼旁观着这对兄弟情深义重的戏码,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生怕司芝兰一个后悔,回过头还是觉得把人杀干净了的好,皆两股颤颤,紧迫盯人的目光里满是惊惧和忐忑,若不是顾及颜面,这群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恐怕早就撒丫子溜之大吉。
这时,司芝兰慢慢站起了身,所有人齐刷刷后退一步。
只见司芝兰半仰起头,望向已现出一丝鱼肚白的天际,余光扫了一眼注视着他的凌九微。
“凌家主,阿篁就托付与你了。”
凌九微咂摸了一下凌家主三个字。
曾几何时,他们之间皆以家主虚名相称了?想当年,司芝兰一向人前人后小九微小九微地唤他,很是不见外,此刻凌家主这三个字倒是在他们之间划下了银河天堑,这道逾越不过的鸿沟隔着昔日袍泽之谊,隔着数辈恩怨情仇,马上就要相隔黄泉碧落。
“你放心。”凌九微负在背后的手捻了捻手指,嗓音一贯的波澜不兴。
在太阳跳出地平线的那一刻,幽渚司氏家主司芝兰自绝经脉而亡,走得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亲手解决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随手掐下了初春里刚刚沐浴到阳光的一片新叶。
司芝兰一死,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悬在头上的那把虎头铡总算有惊无险地落了下来,金辉洒满大地,噩梦般的一夜悄然过去。
望着满地的同胞尸身,剩下的人一方面庆幸着自己侥幸逃过一劫,一方面又后知后觉地涌出些痛失亲友的悲恸。
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闪着幽光,紧紧盯住了最后一名司氏人。
徐泗被那些视线盯得浑身发毛,他一点不怀疑只要自己拿剑的那只手稍微有个小动作,这些人就会果断扑上来要了他的小命,把他拆吞入腹,骨头渣滓都不剩。
既要扮演伤心欲绝的司氏遗孤,又要展示出司氏一门的铮铮铁骨,一身凛然傲气不可折,同时,还不能表现的太过欠扁从而激发出别人的杀意。
徐影帝觉得这份事业真的……挺要命的。
凌九微脚下微动,走到那个抱着剑站得笔直,防御姿态明显的少年面前,朝他伸出手。
“家主,你真要收这小子为徒?”阿瞳急了,凭什么?凭什么司篁就能做小叔徒弟?凭什幺小叔要替这些懦夫收拾这烂摊子?
站在她身边顶着一张“月球表面”脸的修士扯了扯她的膀子,示意她噤声,“家主在众人面前允下承诺,你难道要家主背信弃义不成?这要是传出去,我云虚凌氏颜面扫地遭人诟病,岂不得不偿失?”
阿瞳任性惯了,但也不是蛮不讲理,罔顾大局之人,她瘪瘪嘴,把自己膀子扯回来,气呼呼地把脸转向别处,眼不见为净。
“你可愿跟我走?”凌九微淡淡地问道,伸出的手一直停在徐泗眼前,不近不远,恰巧能把徐泗的视线填满。
有那么一瞬,徐泗恍然有种全世界就只剩下那一只手的错觉。
自然是愿意,他伸出满是血污的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刚想递过去,看看凌九微全身上下一尘不染,自己那只爪子实在怎么擦也不干净,怕人家嫌弃,转而拉住袖口。
这一系列动作悉数落进凌九微的眼里,他看着低着头怯生生的少年,只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只觉得这小孩跟小时候是全然不一样了。
“从今日起,司篁改名凌竹隐,收做我凌九微的弟子。众位道友放心,在下定然悉心管教,晓以大义。”凌九微转过身,朗声道,“所谓教不严,师之惰。他日我这徒儿若有任何大逆不道之举,凌九微首当其冲自愿受罚。”
这番话有两大作用,一来,替司篁改名,等于是昭告天下司篁脱身于幽渚司氏,并隐晦地提醒了众世家的修士,现在司篁是云虚凌氏的人,有凌九微罩着,任何想要图谋不轨暗下杀手的都是与云虚凌氏作对;二来,对司篁恩威并施,凌九微庇护了他,同时,他往后的一举一动都与凌九微息息相关,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考虑一下师父的立场,让他不得轻举妄动。
有凌九微作保,没人敢有异议。
自此,围剿幽渚司氏一役成为了每位在场修士的心中刺,没有输赢没有成败,双方伤亡人数几乎持平,没有谁占了谁的便宜,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众人还都在议论着司芝兰轰轰烈烈的死以及小千世界的磅礴威力。
倒是没人在意幽渚司氏冤不冤的事,只道其罪有应得。
徐泗一来二去,瞎猫碰到死耗子,得以成功地在凌九微身边安家立命。
第69章抓到一个修仙的5
在这片修仙大陆,各大修仙世家层出不穷,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往往某一家偶尔冒出个风光霁月惊才绝艳之辈,这个家族就忽然间从无到有声名鹊起,等那位“惊才绝艳”的仁兄没等到飞升的那一天就坐化了,一时又后继无人,这个家族就又重新跌回到籍籍无名。
如此周而复始,更迭交替。能自始至终占有一席之地而威名不倒的世家寥若晨星,云虚凌氏就是个中翘楚,每代必出一两个独领风骚的钟灵毓秀之才,执修仙界之牛耳。
云虚凌氏每任家主的性格都千差万别,却各有各的鲜明,有恃才傲物骄矜不逊之流,也有虚怀若谷才德兼备之贤。
只这现任家主凌九微,自从继任以来,不显山不露水,除却重要场合,常年闭关,低调得教人时不时会忘了有这号人物。若不是历数当世得开小千世界之人时会想起他,大概早被人忘到九霄云外。
不过也有人说,凌九微这般清心寡欲,倒才是真正静心修道之人,飞升之日指日可待。
“竹隐,今日怎的做的这样慢?你再偷懒,怕是又赶不上吃晚饭!”云虚山半山腰,两名道童模样的少年一立一躺,翩翩衣袂迎风而动。
站着的那个眉清目秀,从身量上看比躺着的那个年纪稍长一些,他皱眉冷脸叉着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哎呦,歇会儿歇会儿,我腰都快断了。”徐泗一滩烂泥般黏在台阶上,叼着一根叶茎,捶着僵硬的后腰,“大不了不吃了,我再去捉只野鸡烤着吃。怎么样,小清岚,今日也加入我的捉鸡小分队吗?”
“呸!”清岚瞬间炸毛,“上回我犯了病跟你一道厮混,烤鸡烤到一半被师叔抓个正着,以云虚山头不准杀生为由罚我担了一个月的水,你还有脸说!”
“还有,我虚长你几岁,你成天小清岚小清岚的唤,目无尊长,成何体统!”凌清岚正经板起脸来很有他师父的风范,像个严肃的小老头儿。
徐泗心里吐槽,老子比你大老子说了吗?显摆什么啊……
“我不也被罚天天扫山径吗?”徐泗不跟小孩子计较,苦起一张脸,“诶,你说,我师父是不是时时刻刻盯着我?怎么我干什么坏事他都能第一时间赶到?还每次都挑在要紧的时候,你说他要是晚来那么一刻钟,等我们把烤鸡吃了再被罚,那也不冤。”
凌清岚也在他身旁坐下,想起那只泛着油光香喷喷的鸡,咽了口唾沫,颓然道:“是啊,一口肉没吃到还被罚,好冤啊……”
凌清岚也是凌氏本家弟子,跟凌瞳是平辈,二人的父亲是亲兄弟,只不过凌清岚老爸死得早,所以他也拜凌瞳的父亲凌七决为师。可能因为同是孤儿,多少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在整个云虚山,乐意跟徐泗交朋友的就只有他。
这对狐朋狗友道心都不稳,清岚想着到了嘴边却飞走了的肉,徐泗望着那绵延至山脚,光空手爬就要爬上半天的阶梯,望“梯”兴叹。
凌七决那老匹夫没事总摇头晃脑,曰:“山林之中非有道也,而为道者必飘渺绝迹幽隐于山林,诚欲远彼腥膻,守心之清净也。”
转换成人话就是,修仙要在山上修。
独占一座小山头的修仙世家有不少,云虚山可说是风水绝佳的福泽灵秀之地,苍翠巍峨,三面环水,隐有仙气缭绕盘桓。
徐泗头一回上山时,远远望来,整座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散发出某种说不出的缥缈清秀,让徐泗顿时生出一种自己好像很俗气的自惭形秽之感。
其实他每天扫的那通天青石阶,平日里走的人并不多,大多数的修士修为达到了都是御剑直接飞上山顶,但即使罕有人迹,为了门面,每日也必须安排一名弟子清扫一遍,而这名“幸运儿”大多是各位师父手下犯了小错的弟子,被罚来扫径。
人家师父罚个一日两日小惩小戒,徐泗他师父倒好,一罚就是一两个月。
徐泗:“……”他娘的有苦说不出。
“你继续扫吧,我也要去担水了。”清岚拍拍他肩膀,投以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唉声叹气地走了。
徐泗来云虚山少说也有半年了,这半年内他心不在焉。一来,他一直联系不上系统2333,很多信息无从获取,这让他很是焦虑,有种被遗弃的感觉;二来,感觉完成任务遥遥无期,因为这半年里他总共就见了目标人物五次,每次还都是在他犯了事的情况下从天而降,话也不多说,回回扔给他一本心法,再罚他扫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