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泗哀怨地翻起眼白,那是他的配送范围,三十份……套餐……外面还在下暴雨……很可以嘛……徐大爷的第一单外卖就这么大手笔。
背着塞得满满的外卖箱,雨点像是陨石,能在脸上一砸一个深坑,顺着雨衣的帽檐滴落,模糊了视线,徐泗把小毛炉开得像四驱兄弟,在堵得水泄不通叫嚷声此起彼伏的市井街道上横冲直撞,一边灵巧地穿梭一边泪洒心田,完蛋,只剩十分钟了!准时达完不成要扣钱啊!
紧赶慢赶,还不小心摔了一跤,生死时速后,总算如期按响了门铃。
广源大厦是黄金地带的一座办公楼,里面驻扎的公司都有头有脸的,这家岳峰公司好像就是个有名的建筑公司,徐泗站在贴了膜的半透明自动玻璃门前,玻璃门灵敏的红外线检测到有人,刷地打开,冷空气扑面而来,也没个人过来认领外卖。
徐泗想了想,又退了回去,掏出手机拨打淋湿的订单上,那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一遍,没接,两遍,没接,第三遍的时候,终于有人接了。
“喂?”对方喑哑低沉的嗓音透着股浓浓的倦意,和隐忍的火气。
“啊,您好,王先生是吗?您点的外卖……我……”徐泗一段话还没说完,手机里传来男人暴躁的吼声。
“王琪!以后点外卖用你自己的手机号,会议室的座机是你家的床头电话吗?!”
徐泗:“……”
啪嗒一声,电话火急火燎地撂了。
过了半分钟,门内急匆匆地小跑来一位戴眼镜的小年轻,看着像个实习生,他埋怨地看了徐泗一眼,接过那些还热乎乎的叉烧饭,边往里挪边埋怨,“你直接放前台就好了,非挑在莫总开会发火的时候打电话。”
一抬头,看到徐泗一身狼狈,还在往下不断滴水,愣了一下又改了口,自顾自嘟囔,“唉,也不能怪你,都怪我手机突然坏了。”
说着,还塞给徐泗一瓶饮料。
“暴雨天的,小哥辛苦了。”
真是个社会好青年,徐泗被这陌生人突如其来的温暖感动得一塌糊涂,一边僵硬地转身,一边偷偷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生活不易啊……
回头按电梯等着的空档,徐泗搓搓手指,烟瘾上来了。
他叹口气,摸出裤兜里一包只剩两根的皱皱巴巴的廉价烟,去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嗯,等抽完这两根,就替沈嵩戒了。
反正他徐泗可是连毒瘾都能说戒就戒的人,区区烟瘾算什么……
脱了湿哒哒的雨衣,穿着背后写着两个大大的闲情字样的统一店服,徐泗十分沧桑屌丝地蹲在角落里,默默尝试着如何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
尼古丁有种神奇的魔力,能扫除体内积郁的疲惫和困倦,徐泗叼着烟,磨蹭着手上那一块红肿,刚刚他急急忙忙进这个大厦时,一不小心被光滑的瓷砖地滑了一跤,下意识手撑地,导致现在大拇指下面连接的那一块骨头疼得慌。
“砰”一声重响,徐泗的烟灰抖了一地,他惊讶抬头,通过过长的刘海,看到一位白衬衫黑西裤的白领突兀地闯进了这一方狭小的天地。
来人原本怒气冲冲地摔上安全门,在看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人的时候明显顿了一下,目光随意地扫了徐泗一眼,却并没有识趣地退出去,而是迈开了长腿,走下台阶,倚在扶手上掏出烟,优雅地点上。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已锁定。”脑海中传来2333越发清冷疏离的总攻音。
徐泗手一抖,碾灭了烟头,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道背对他的颀长身影上,更确切一点,是那人被衬衫直挺的领子遮住的后颈。
两个陌生大男人违和地挤在一个楼梯口,徐泗盯着那人擦得一尘不染能反光的皮鞋发呆,一支烟的功夫过后,那人转过身,徐泗冷静地收回目光,拿了雨衣起身,打算先撤离。
眼下这个状况,身份差距太悬殊,徐泗不敢贸然上前搭讪,怕引起对方的反感。
一手搭上门把手,身后却传来一声一时兴起的问候。
“外卖员?”
第92章大都是前男友2
徐泗愣了一下,把红肿的那只手插进湿哒哒的口袋,垂头转身。
“先生有事?”
“先生?”
姓莫的一手把玩着那只黑亮如黑曜石一般的打火机,一步一步朝他走近,就个头上而言,沈嵩虽然腿长,但那也是从身材比例上来看。他足足比眼前的男人矮了一个头。
被一个比自己高大的男人欺近,这男人还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出于本能,徐泗下意识往后退,后腰戳在门把手上。
哪里不对……嗅了嗅鼻子,徐泗警觉地察觉出异样,目光自那双锃亮的皮鞋上挪开,慢慢上移。可能是因为天气闷热,那件白衬衫的领口解了两粒纽扣,目光刚刚触及锁骨处那片裸露的肌肤,啪嗒一声,眼前陡然现出一片跳跃的明火,晃花了他的眼。
男人低下头,隔着打火机的光晕挨得极近,徐泗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带着潮气的呼吸喷在脸上,他撩起眼帘,看到一张略有些熟悉的脸。
很帅,一本正经的帅,只是这张脸上带着侵略性的神情和傲慢的态度,让徐泗很不爽。
“哈。我还以为是我眼花,真的是你啊。”男人一哂,打火机晃了晃,火舌险些燎到徐泗的刘海,一字一顿,“沈、嵩。”
一掌拍开晃得眼疼的打火机,由于压根没想起这人是谁,徐泗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沈嵩以前的熟人,只好冷着脸看他表演。
男人玩味地端详一番他的表情,试图翻找出一些愧疚,或者幡然悔悟,或者无地自容,没有,统统没有。
呵。
他一转身,靠在墙上,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徐泗脚上那双穿了太多年,鞋帮已经泛黄泛出令人恶心的颜色的球鞋上,轻哼一声,“怎么混成这副模样了?”
话音里的讽刺蛰了徐泗一下,他一下把腰板抻得笔直。
“真是抱歉,我一个高中文凭混成这副鬼样,碍了您这样的大人物的眼。”这纯粹是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的嘴炮,徐泗说完就想拍死自己。
“呵呵呵……”对方却笑了,双腿交叉,一只脚的脚尖点着地面,“这么多年不见,性格也变了不少。你倒是带给我不少惊喜,哈……”
“先生,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还在上班……”暴戾的雨声直传到隐秘的楼梯间,徐泗捏捏眉心,满脸都是困倦。
昨晚倒腾了半宿,果然吃不消啊。
那张瘦的凹下去的脸颊上浮着浓重的疲惫,大大的黑眼圈强势炫耀着存在感,看着竟莫名其妙的有些心疼?
“我看你脸色不太……”下意识抓住那人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的手腕。
却被大力地甩开。
徐泗在心底嘶了一声,他抓的地方连着那根隐隐作痛的骨头,差点让他想骂娘,忍了又忍,“先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然而这个大力甩开的动作却彻底激怒了这个本就蓄势待发的猎豹,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掐住徐泗的下巴,抬高,再抬高,一直抬高到徐泗不得不踮脚。
“你一直先生先生的叫我,该不会连我的名字都忘了吧?嗯?沈嵩?”一改之前还称得上以礼相待的态度,气氛忽然就剑拔弩张。
我是真的还没从沈嵩那一团浆糊似的记忆里把你择出来啊哥们儿!徐泗泪洒心田,感觉自己的下巴就快被捏碎了。
本来还想挣扎一下,一抬眼,看到那双眼睛里暴虐的戾气和恨意,一哆嗦,瞬间什么意思都没有了。
而他这副表情落在莫北涵眼里,就像是在无视他,他当然不会认为沈嵩真的忘了自己,他莫北涵不是一个会轻易消失在对方记忆里的人,他认为,这是沈嵩故意在挑衅自己,或者说,故意要与他划清界限。
他偏不。
他毫不介意地勾起唇角,松开了对徐泗的钳制,“没关系,我不介意我们再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莫北涵。”
说着,修长的手指戳着徐泗的胸膛,戳一下蹦一个字,几乎称得上咬牙切齿,“而你,是曾经利用完我就狠心抛弃我的……可、笑、的、初恋。”
徐泗脑海里轰一下就炸了。
莫北涵?莫北涵?我擦,那个高中无疾而终的初恋?等等,什么叫利用?抛弃?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啊莫总!
徐泗辛苦维持的僵尸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眨眨眼,懵逼之余只有一个念头。
二话不说,他捞过莫北涵往就怀里一带,由于他这一下爆发力十足,某人被猛地一撩一时没站稳,撞进徐泗怀里。
徐泗下手飞快,按着那不安分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重重一砸,伸手就去扯他的衬衫领子。
这出其不意的举动,懵逼的是莫北涵。
这……这是个什么意思?他整个头脸被死死按着,被迫吸进那件闲情工作服上令人作呕的油烟味,还有这人颈间劣质的沐浴露廉价的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湿腥气,令他一时反应迟钝,竟然没有推开。
徐泗掂着脚,看到那颈后排列得像是正方形四个角的四颗红痣,一直悬着的心啪叽一下落了地。
他松了口气,才想起这身自己闻着都难受的衣服,连忙抚上对方的窄腰,想把莫北涵推开。
怀中的人腰身猛地一紧,莫北涵刷地捏住了那双手,从他腰上硬生生掰开,举到面前。
“什么意思,又想勾引我,想跟我再续前缘?”
这轻佻的眼神,挑逗的语气,要不是看在这人换了面子没换芯子的份儿上,徐泗早就一拳抡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