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灯会的确热闹,太阳都还没有完全落山,城市的街道上随处可见准备参加灯会的市民,听取了方昱的建议,三人径直朝着西湖走去,其它地方不是没有灯会,可是规模上还是和西湖有一定的差距,既然他们是来体验这种特殊节日之氛围,自然要挑最好的来选择。
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林洛不禁感叹道:“家家灯火,处处管弦,拦街戏耍,竟夕不眠。”
方昱颇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由衷赞道:“林兄弟好文采!”这些日子下来,他能知道林洛和叶桐只是其它时代的客人,其实真正令他惊讶的在于,林洛从来没有参加过杭州的元宵灯会,可只是这简单地一看便能准确推测出实情,他对事情发展的推演能力可见一斑。
林洛倒是罕见地从心中生出几分羞愧,片刻说道:“其实刚才那话不属于我,而是来自于一本名叫的书籍之中,我记得此书作者为吴自牧,说起来他也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方大哥有没无耳闻?”
“吴自牧?”方昱嘀咕一声,半响摇摇头,“让林兄弟见笑了,细算下来我今年已两百三十岁,的确未曾听过这个人。”
道一声真诚,林洛含笑摆手,世间之大,方昱就算是能力高强的夜灵,也不可能将此了解得透彻。
“其实林兄弟了解得还不算全面,在元宵这天,钱塘城会由朝廷给百姓、艺人、生意人分发钱、酒,让他们欢庆佳节,以示普天同庆之一。”方昱接着解释道。
“看得出来这算得上是一个很不错的政府……”林洛喃喃道,他看到方昱脸上一闪而过的迷惑,连忙解释,“政府是我那个时代的语言,和方大哥刚才说的朝廷相同。”
“原来如此……”方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话锋一转笑问道:“听古大哥说林兄弟你来自于一千年后,我想知道的是你那个时代有些什么好玩儿的东西?”这两百多年来,他不仅亲眼见证了朝代之间的转变,同时他很清楚时间的积累可以给科技的提升奠定多么坚固的基础,这还只是两百年,他都无法想象一千年后这个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林洛想了想,在脑海中将语言总结完毕,开口说道:“无论哪个方面的改变其实都避不开衣食住行这四个方面,我生活的那个时代……”
古浅的宅子距离西湖有好一段距离,按正常人行走的速度来计算怎么也得二十分钟,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林洛就没有中断过说话,他将各个方面的改变都说了一遍,最后他感叹道:“然而我总觉得,一千年后的时代固然多姿多彩,可城市的喧嚣逐渐将我心中所追寻的那种宁静掩盖起来,若真让我选择的话,或许我还是会选择这里。”
方昱眼神复杂地望了望林洛,说道:“可我只是听你这么简单一说,就对那个时代产生了无尽的幻想,我也很想去看看你口中说的那些东西,你没有意识到的是,宁静从来不会被其它东西掩盖,若你想就算身处于你口中那喧嚣的城市,同样可以找到那种所谓的宁静……”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世,大隐隐于朝,这句话的道理林兄弟应该能明白。”
这一番话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别看方昱外表只二十来岁,实际上正如他所说自己已存活了两百多年,这种累积使得他惊讶于林洛口中那个社会的描述,可很快便已完全接受,同时毫不夸张地说,包括古浅在内,每一个亡灵都是一个哲学家,毕竟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也得有一些各方面属于自己的独到见解。
当他们来到西湖,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以往黑夜象征着休息,可至少在今天,黑夜绝对和休息没有任何关系,仅这一天,杭州城内汇聚舞队数百支,傀儡戏数十家,真可谓热闹非凡。
游走在西湖周围,欣赏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和演出,林洛心中首次生出应接不暇之感,他尚且如此,叶桐便更不用说,连日来的忧虑在这时一扫而空,望着她脸上自然洋溢的笑容,林洛也不由扬起了嘴角。
方昱就站在他身旁,突然说道:“虽然只这几天,可我能察觉出来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至少十分坚强,要知道申寒折磨人的手段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挺过来的,而且一个人即便演技再好,可一双眼睛却是无法说谎的,林兄弟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清楚叶姑娘对你的情感。”
林洛一愣,他也没想到方昱会突然这样说,微微摇头道:“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这辈子我失去了她,所以我立下承诺,下辈子绝不会再让她从我身边溜走。”他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可语气中却充满了坚定。
“除非黄土枯骨,我守她百岁无忧。”
方昱一笑,未作言语,这本来就是林洛自己的事情,别说他都算不上他的朋友,哪怕是李不凡莫非他们,这些事情都没有任何干预的资格,真正能做出决定的一直都只林洛一人。
同时他的心中对林洛还多了几分敬佩,后者如此决定固然有不周到或者错误之处,可不论如何至少林洛是一个绝对专情之人,这在现代还不能证明什么,但在那个绝对男尊女卑的时代,林洛如此便值得方昱的尊敬。
突然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惊呼,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林洛发现在不远处的楼阁上正站着一名身着黄袍之人,还未等他发问,就见周围民众突然齐刷刷地跪伏在地,这时候就算他再怎么迟钝也猜到了那人的身份,偏头一看发现方昱也低下了身子,不过他和旁人不一样,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见状林洛哑然失笑,正巧叶桐也来到他身边,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做出了和方昱相同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