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一样么,神棍叔叔是刚刚才背下来的。”王旋熠再度补刀。
下一刻,南慕看着沈算翻出天际的白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气氛,总算缓和了许多。
视线再转向屏幕时,南慕唇边的弧度瞬间消散了。
邢厉、沈算和王旋熠三个人还在拌嘴,只有陆祈,和她一样沉默。
陆祈现在,应该和她想到了同一件事。
塔罗牌、四年前、专案组、连环杀人案。
一个个关键词的背后,是鲜血淋漓的真相和伤口。
而且这些事情,都指向了同一个男人。
秦靳北。
耳边蓦地响起那天晚上,男人低哑的声音。
“还喜欢我么?”
她讨厌他。
对,她讨厌他,非常非常讨厌。
*
宋楠的案子终于告一段落,难得南慕离开刑警队时,天色还是亮着的。
陆祈刚刚走得有些匆忙,似乎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其他几个人也陆续离开了,南慕出了刑警队之后,一直站在那里,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绵软的白云,心情也忽然间明朗了。
“忙了这么多天,总算破案了,”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老阮,既然遇见了就是缘分,走,请我吃顿饭吧,我觉得我最近都瘦了,”南慕连头也没回,就听出了阮邵凌的声音。
“确定不是衣服瘦了?”阮邵凌唇角勾了勾,调侃道。
连日来的高压终于得到了释放,南慕此刻的心情还不错,难得没有反驳。
两个人一路并肩走着,说说笑笑,气氛轻松又和谐。
直到上车前,南慕直直看向对面的男人,乌黑的眸子里没了刚才的笑意,表情郑重而严肃,“老阮,我一直在想,怎么样能做好这份工作,又不失去自我。是不是有一天,当我对这些麻木了,才能真正做好这份工作?”
“可是有时候,我又会害怕,真的有那么一天。”
她想成为警察,是想挽救生命。
可是这份工作做得越久,就会触及越多的死亡,还有黑暗。
偶尔,她甚至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有时候也想过,是不是有一天,当她能够平静地面对一切,面对死亡和黑暗,才能做好这份工作?
可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她好像,就不是她了。
目光相交。
阮邵凌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干净明亮。
男人白皙俊朗的脸上,似乎还保留着少年的纯真和赤诚。
“我大学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句话,不想被黑暗吞噬,就努力成为照亮黑暗的那道光。小木头,在你身上,我能看见那道光。”
第2命运之轮(1)
周日,晚上七点。
南慕盘腿坐在沙发上,偏着头,听着门外的动静。
楼道里,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赤脚踩在地上,趴在门上,透过猫眼看了过去。
送餐员的蓝色制服在眼前一晃而过,南慕怔了怔,收回视线。
回到沙发上,她伸手摸到一旁的手机,调出相册,目光一直停留在最新拍摄的照片上。
要去敲门么?
还是,继续等着?
屏幕上的灯光,由明转暗,再度亮起。
直到数字跳转到7点30分时,她终于下了决心,拿了钥匙出了门。
几秒之后,南慕盯着眼前深棕色的防盗门,抬起了手。
下一秒,那道门就这样在她眼前打开。
南慕还悬在半空中的手僵了僵,然后,缓缓放下。
“你是?”对面的陌生男人摸了摸板寸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南慕。
四目相接,南慕也愣了一下。
不是他。
“秦靳北住在这里么?”
板寸头的男人“嘿嘿”笑了一下,“小姑娘,你找我三哥?”
说话间,男人不禁打量了一番南慕,接着扭头冲房间里喊了一句,“三哥,有姑娘找你。”
“三哥可以啊,”男人转回头,咧了咧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房间里,秦靳北的身影迟迟没有出现,板寸头似乎对南慕很感兴趣,干脆和她聊了起来,“你也住这里?”
南慕垂眸,视线掠过自己脚上的拖鞋,反问,“你是警察?”
“小姑娘,够可以的啊,”板寸头又抬手摸了摸头发,笑得很爽朗,“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南慕的目光直接掠过他,定格在了他身后的那一点。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身形修长的男人站在最中央。
大概是这几年都躲在大学里教书,没了风吹日晒的洗礼,他的肤色比之前要白皙很多,明明一个大男人,在明亮的灯光下,皮肤居然白得有些晃眼。
他的五官原本就深邃出众,如今看着更瘦一些,倒显得更加立体了。
“我能进来么?”南慕没有看板寸头,就这样直勾勾盯着秦靳北。
眼神,没有一丝闪躲。
“有事?”
他的声音很沉,略带着一丝哑,似乎嗓子不太舒服。
南慕挑了挑眉,余光瞥了瞥一旁的板寸头。
之前撩她撩得快要把直男沈算都掰弯了的秦靳北,忽然间居然这么一本正经,还真让她有点不习惯。
“没事就不能进去么?”
被晾在一边当空气的板寸头看看南慕,又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秦靳北,翻涌的好奇心就快把给他憋死了。
有情况啊,绝对有情况!
秦靳北是什么性子,他跟了秦靳北这么多年,还能不了解。
这个住对门的小丫头,上来就跟秦靳北这么呛,难得秦靳北还没不耐烦地把门给关上,很有情况啊。
“那个什么,三哥我这边还有点事,先走了。”板寸头挥了挥手,识趣地退场了。
“他也是警察?”看着板寸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南慕转回头,也不等秦靳北的回答,径自走了进去。
“刚刚他看了我的鞋子,问我是不是住在这里。”
童念自顾自地说着。
她穿了一条可以外出的连衣裙,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住在附近,她不可能会穿一双拖鞋。
刚才的男人,就是看见拖鞋,才会有这样的结论。
更重要的是,板寸头男人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鞋子。
那更像是一种常年的习惯,形成的下意识的举动。
很早以前,有人曾经告诉过她一句话,永远要留心疑犯的鞋子。
因为衣服可以分分钟换掉,但是换鞋子的难度要高很多,而且通常,疑犯在逃跑过程中,会忽略掉鞋子。
“是你告诉我,永远要注意疑犯的鞋子。”南慕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所以,他也是警察。”
男人没说话,静静走到一旁,褪下腕表,搁在一边,淡淡开口,“找我有事?”
“秦靳北,我惹到你了?”南慕蹙了蹙眉。
她和他,不过一周的时间没有见面。
几天前,他还在车里问她那句话。
几天之后,他却成了这样一幅冷冰冰的模样。
空气,仿佛有片刻的凝滞。
然后,她怔怔地看着秦靳北缓缓走近自己,男人的薄唇勾了一下,只不过那个原本就极浅的弧度很快又消失了。
“你是来回答我的问题的?”
“还是来找我分析案情的?”
南慕站在那里,看着男人俊美的脸庞越来越近,整个人却像是被定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仿佛下一秒,他的唇,就能堪堪贴上她的。
垂在身侧的手心微微湿润,耳朵里“砰砰”的节奏,越来越乱。
她下意识想要后退时,强势的男性气息瞬间撤离,秦靳北已经站直了身体,和她保持了一步之遥的距离。
很久之后,她才找回自己气息不稳的声音,“我有别的事找你。”
她说完,看见男人又勾了一下唇,眼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南慕握着手机的右手紧了紧,却没有立刻把手机递过去。
在宋楠那里看到那张塔罗牌的时候,她偷偷拍了下来,回来之后,犹豫了两天,她才下定决心来找他。
那个时候,她甚至已经不能确定,秦靳北是不是偶尔还会回来这里住。
不过是想到秦靳北上次送她回来的时候,轻车熟路,她最终还是打算碰碰运气。
“南慕,拿着我的痛处捏着我,是不是很痛快?”
男人再度开口的声音,醇厚好听,却瞬间冷了几分。
她张了张口,“那次在南大,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要提前以前的……”
她不是有意要提起以前的案子。
但是那一次,她的确戳到了秦靳北的最痛处。
她微微仰着下巴,对上男人的眼睛。
他的眸色很深,又很暗,她这样直直看着,却又始终觉得看不到底,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可是秦靳北的这个表情,她却看懂了。
这个男人在说,他指的痛处,并不是她说的那件事。
只是,如果不是四年前的案子,那还会是……
“接着说。”
她看见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嗓音低哑,隐隐还带着一股狠劲。
南慕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眼眶却微微红了。
“秦靳北,我不想提以前的事情。”
就算提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空荡荡的客厅里,静得让人心慌意乱。
南慕眼看着男人一步步走向自己,浑身僵硬着,一点点后退,到最后,脊背抵在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