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里以做些小生意为生,得了闲便点拨一下旁人的功夫。可是,他很少在家练功,即使收了徒弟,也不会带回家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收的徒弟都是哪几个。我也没见过。”
再问觉乘可有娶妻,可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他弟弟更加一问三不知。
“他常在酒坊茶肆里逛,估计是有几个相好吧,但他没带回来过,也没跟我提起过,我自然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至于朋友嘛,他不太喜欢与人搭讪,也没什么朋友。”
看来,觉乘也不可能是去朋友家暂住了。
“那他可有仇敌?”若是想嫁祸觉乘,或许跟觉乘还有点过节。
他弟弟想了想道:“要说仇人,那大概就是他的师叔了。”
“他师叔?”
“我只听他说,那师叔害得他不能做人。”
“那是什么事让他们结的仇?他师叔叫什么?”
觉乘的弟弟又一再摇头。
徐士清只好转换话题,问起觉乘常使的兵器,这回他弟弟倒是答得很明确:“他常使一柄太极刀,只是他离家前,这刀就失窃了,他为此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我们又不会武功,要那刀有何用?”
“他平时将刀放在何处?”
“他是随身带的。可他成天到处走,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去过哪里,我们怎么知道有哪些人见过他那把刀。不过……”那弟弟忽然顿了顿道,“他自己倒是怀疑几个人。”
徐士清一听马上来了兴趣,忙问:“他都怀疑谁?”
“有三个人。第一个是附近客栈的常住客人,名叫钟四。那人平时常向我哥讨教武功,好像挺喜欢他那把刀,每次我哥去那里喝茶,他总要向我哥要那把刀玩。这人在我哥的刀失窃后,便不知去向。第二个是他过去的徒弟,名字我不知道,就听他说,那人好像是隐瞒了自己原有的武功投到了他的门下,结果被我哥发现了,我哥就把他赶走了。第三个叫罗信,是我们的邻居,此人什么都好,就是专爱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对了,你刚才问我,我哥可有仇家,他应该算一个。这人懂点拳脚功夫,自他知道我哥是‘蓬莱四子’之一后,便经常跟踪我哥。过去,我哥也常在后院练功,就是因为他,后来才换了地方,可谁知换了地方后,还是给这小子找到了。就在我哥那把刀失窃的前三个月,他被我哥抓到偷窥他练功,我哥一气之下,便打断了他的腿。
这小子当时还扬言说,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后来,我便没再见过他。”
“这罗信可是他的真名?”
“不知道。他也是外乡人,一旦离开便无从查找。”觉乘的弟弟说到这里,便叹了口气道,“只怪我当初多嘴,我要没告诉这小子我哥是什么蓬莱四子,他后来也不会缠着我哥。”
“那你可知这罗信是什么地方的人?”
“我问过,可他说得含含糊糊的,不过……”觉乘的弟弟顿了一顿,道,“我听他的口音倒跟老爷你有几分相像。”
难道此人是宿城人士?徐士清心中一凛,忙问:“你可确定?”
他这么一问,觉乘的弟弟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我只觉得像,也没准是我听错了。老爷,你就当没听我说过这句话吧,不然诬赖了好人,我倒罪过大了。不过……我们这里是有不少人跟宿城有生意往来,刚才我说的那个钟四,他就是长年跑宿城的。我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但他也会说宿城话。”
徐士清又是一惊,此刻他真想一抬脚就回到家,但又一想,先不急,该问的事还多着呢,于是又稳住心神,问道:“这三个人分别多大年纪?”
“也是赶巧,这三个人年龄相仿,均是二十上下。至于相貌嘛,我就不太好说了。那个徒弟我是没见过,罗信和钟四都留着胡子,两人的身材也差不多。”
“要是再见到这两人,你能认出来吗?”徐士清问道。
觉乘的弟弟点头道:“肯定能认出来。我跟这两人都打过交道。”
徐士清听他这么一说,便让徐庆拿出二十两纹银,放在桌上。
“老爷,你这是何意?”觉乘的弟弟盯着银子,眼睛一刻也不肯离开,徐士清便趁机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因那两人都跟宿城有点关系,保不齐两人的家都在宿城,也没准宿城有人认识这两人,也或许两人都已经回家,所以他想请觉乘的弟弟跟他回宿城一趟,好去认认人。
“事成之后,我必当重谢。”徐士清一边说,一边将银子朝觉乘弟弟面前一推。其中一锭银子从桌子上跌落,正好落在觉乘弟弟的手里,徐士清便顺势道:“既收了银子,就是允了我了,在下先谢过。”说罢便起身向其拱了拱手。
那觉乘的弟弟见事情已定,也不推托,嘀咕了两句,便应承了下来。
徐士清让徐庆在甫中留守,一来给觉乘的弟弟——姚祖洪看家,也好让他无后顾之忧,二来也是为了等觉乘回来。徐士清觉得,虽然凶手不是觉乘,但既是他身边的人,他必然认识凶手。所以临走时,他特别关照徐庆,觉乘一旦回来,便说服他到宿城去接弟弟。待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当日傍晚,徐士清便与姚祖洪一起返回宿城。
当晚,两人夜宿客栈,徐士清还特意给姚祖洪安排了一间上房。两人在客栈楼下简单用过晚膳后,便各自回房。徐士清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已经过了亥时。他还记得,他临睡前,只喝了一杯清茶,可万万没想到,竟就此一觉睡到中午。等他洗漱完毕,来到姚祖洪的房间,却发现空无一人;再跑到楼下,店小二却告诉他,这位客人出门了。
徐士清在客栈等了近两个时辰,也不见姚祖洪回来,他心知不妙,便立刻快马加鞭赶回甫中。守在姚府的徐庆见他独自返回很是惊讶,徐士清得知,姚祖洪并没有回来。两人都觉得事有蹊跷,当晚便又折返他们前一日借住的客栈。
经仔细盘问,客栈老板想起,当日早晨,曾有人来找过姚祖洪,两人还在房内密谈了一会儿。那人走后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姚祖洪也走了。因为出门时,他并没有带着自己的行李,所以店家也没打听他要去哪里。
徐士清再问来人的长相,店家却怎么都说不清。
“那人穿灰色布衣,脸黑黑的,又低着头。”
徐士清又想起自己前一晚睡得如此之沉,实在有些离奇,以他平日的习惯,他必会翻来覆去到半夜方能安睡。他估摸着,自己的饭菜茶水中可能被人下了药,可这问题倒不好问,店家岂会承认自己提供的饭食茶水有问题?但能下药的人,必是店里的人,不是伙计,便是店里的客人。于是,他问店里最近可曾雇佣新的伙计,店家说没有,又问最近店里可曾来过宿城口音的客人,店家仍说没有。这时,徐士清忽然想到,那人既把姚祖洪劫走,就说明他已知道自己跟姚祖洪之间说过些什么,既如此,他说话时肯定会故意隐瞒口音。另外,姚祖洪贪财,那人定是许下什么好处,姚祖洪放肯就范,所以姚祖洪这一走,必是要跟他在什么地方会面。假设他真是店里的客人,他岂会继续留在店里?他会不会在姚祖洪出门后,结账走人?
徐士清将这问题丢给店家,没想到立刻有了下文。
店家回忆说,在姚祖洪离去后不久,的确有个客人结账。但是,无论是店家和店小二都无法说清此人的长相。“他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任谁都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他们只记得,他是个身长六尺,年纪不大的男人。
徐士清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跟徐庆一起打道回府。
一回宿城,他便派山庄两名武师前往甫中。他希望他们能在那里等到姚祖洪或是觉乘,他自己则在宿城查找这个身长六尺的年轻男子。然而,派到甫中的两个武师始终没等到姚家两兄弟,而他也始终没找到那名男子。
另一方面,他自己也去过甫中好几次,他去找过姚祖洪说的那家客栈,也找过租房给罗信的房东,但不晓得他们是不是事先商量好了,他第一次去找他们,他们都借口有事让他改天再来;等第二次再去,则发现这些人都已不知去向。徐士清再向周围人打听他们的下落,却无一人知道,再打听罗信和钟四,所有人都说,不曾记得他们的长相,即使他们来了,也未必认得出来。而觉乘的徒弟,更是如同虚幻之人,所问之处,竟无一人见过。
徐士清万般无奈,只得再托人致信白志远,向他讨教破案良方,不料送信人却把信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原来,白志远自那日他去过箫馆之后,便关了店门搬走了。没人知道他搬到了哪里。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徐士清不免也有些气馁,再加上庄里事务繁忙,他一概置之不理,整日东奔西颠,日子长了,文蕙也不免劝他:“你已经尽力了,我爹在天之灵一定能看到,而且此事岂是急得来的?”
徐士清听了,虽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他查了大半年,竟是白忙一场。不仅此案一点头绪都没有,连师父平日教他的功夫,也荒废了不少。于是,从那以后,他一面派人继续找寻岳母的踪迹,一面干脆收起心,在家专心练起功来。
他把师父教授的女子易学的雷震轻功、雷震剑法悉数教给妻子。文蕙先还学得颇用心,但后来一颗心全放在小孩身上,未免在练功方面就懈怠了。加之家大业大,繁琐事多,对武艺一道更不上心。有道是“不进则退”,她的功夫就大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