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城道,他又指桌上的一张烂纸,“这是从你爹身上发现的,据说是当年给你爹验尸的无锡张仵作寄给庄主的,他们怀疑这是你爹临死之前藏在身上的。”
白箫仔细看了一遍烂纸上的文字。
“看来我爹认识那人啊,他还怀疑此人半夜在自己家的房顶上跑来跑去,还说她锦绣依然,看来真的是个女人了!”她道,随即又问,:“掌柜爷爷,你跟我爹最熟,可知我爹的经历?或许这凶手还是我爹的故交呢。”
“其实我跟你爹也不熟,只找到他父母双亡,从小被一个道观的道姑收养,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学会了验尸。他十八岁执事,干了不到五年,就名声在外了。要说你爹的经历,你倒不如去问问你姨妈。”
“我姨妈?我还有姨妈?”白箫十分诧异。
“我知道你娘有个妹妹,在你娘生下你不久后便嫁给了无锡的一个富户。你家出事后,庄主还通报过她,她当时是给这个富户做小,大夫人还在,所以不方便收留你,正好庄主想收你为义女,可谓一拍即合,据我所知,庄主每年都派人送点年货给她,你的情况,她应该是知道的。”
“可她从没来看过我啊。”白箫狐疑道。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吧。前几年听说那个富户又纳了好几个妾,估计她心情也不好,这些年她过得怎样就不晓得了,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去看看她,她是你娘的亲妹子,要说你爹的事,她应该比我更了解。”
“好,我过几天就去看她。”白箫道。
陈南城仔细端详过她,虽然说话沉闷,也似颇有条理,但毕竟只有十七岁,脸上稚气未脱,身体也单薄。原本只是想让她出门寻找夫君,现在她既要破案,那就全然不同了,难道真得让她孤身上路吗?
“少夫人,你要一个人去无锡吗?”他脸色严峻地问道。
“是啊,不过,我会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白箫将那卷镖师名录移到眼前,“瞧,找个王仲昆住在费县,离此地也不远,那我就先到费县去,一方面向他家人打定他的下落,另一方面也可先找个地方暂住。”
听他这么一说,陈南城更是不安。
“少夫人,此案颇为危险,你一个人行事,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岂不是有负庄主的所托?又怎么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爹娘?”
白箫瞧他焦虑,笑着安慰道:“我也不是一个人的,幽莲姐姐暂时会跟我在一起,我俩搭个伴。”
陈南城摇头道:“她一个妇道人家,又不会武功,帮不上忙倒也罢了,就怕还会误你的事,我看你还是得另找个帮手。”
“本来是可以找大师兄的,可义父让我别相信任何人,再说现在谢剑云又有嫌疑,我更不敢信他们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找谁了。”白箫一筹莫展。
“我倒是想到一个人。”陈南城道。
“谁?”
“徐庆。他跟随庄主近三十年,为人忠厚老实,平常庄主做什么都不避讳他的,他们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朋友,案子得事,他或许了解不少。如今庄主去世,他也无事可干,我正好借口叫他送货,让他出来帮你,也好一路看护你,少夫人,你看如何?”
白箫立刻拍手赞同,“好!我信得国庆叔!”
于是,陈南城即刻谴喜鹊庄的店小二去云台山庄请徐庆过来吃午饭,店小二得了点碎银子自然走的勤快,不大一会儿,徐庆便来了。
进了碧云阁,见到白箫,他先是一愣,待仔细看清了,才大喜过望。
“哎呀,少夫人。”他倒头便要拜。
“使不得,庆叔。”白箫忙拦住。
陈南城也在一边道:“徐庆,不必多利,还是说正事吧。”当下,便把叫他来的原因说了一遍。徐庆听了咐掌喝道:“那感情好!跟着少夫人闯江湖,总比在庄子里受气强!你们是没瞧见三爷那个样,我见了都想吐!”
说完还真的朝地上啐了一口。
当日下午,白箫便和徐庆,夏幽莲一起秘密离开了宿城,经小半天的工夫,他们来到了宿城旁边的小县城费县。
这地方白箫十分中意,因它周围有山,又有个清澈的湖,风景秀丽,宛若故乡无锡。而且此地民风淳朴,异常安静,物产也颇丰富,她与徐庆,幽莲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在此找房居住。
也是事有凑巧,真好有个县官离任,郊外有所大宅子在低价出让。他们匆匆跑去看房,只见它远离尘嚣,背靠山丛,密树成林,面临大湖,烟波浩渺。大宅外是一个门楼,正中写着“怡园”两个大字。
里边一座假山,假山后是几条蜿蜒曲折的小径,环保这花木茂密的大花园。再后面便是三进屋子,每进各有两层楼房二十余间。三进房后,恰是个大场子,有马棚、杂物间等,更喜人的是屋内家什一应俱全,且收拾的干干净净,几个人看了都很满意。
夏幽莲喜欢的是宽敞的屋子和精致的花园,白箫择看中了屋后的大场子,那里地方大,又靠山很近,是个练功的好地方。
只是屋子太多太大,少人居住,打扫、做饭等杂物更没人干,那颗怎么办?她略一想,便有了主意,云台山壮的徐永、荷萍与丁二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叫他们来役使,岂不妥当?况且大师兄的马也该去还他了。出门时,本与徐永他们约定,每月十五联系一次,于是决定先暂时陪幽莲在此住上几天,随后再把徐永他们接来。
白箫很快便与房主谈妥了交易,待她将怡园的一切安排妥当后,第二天便与徐庆两人前往费县的栗子巷寻找镖师名录上那位名叫王仲昆的镖师。
王仲昆的妻子倒是在家,见有陌生人来访,颇为诧异,待徐庆将些碎银子塞到她手里,说是云台山庄的庄主代当年的文表示补偿王镖师的,那妇人才笑着接了,接下去说话也爽快了许多:“他现下正在本县的张员外家当护院,也是个苦差事,可他又不会别的,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前几年他也去京城混过,可那边找事的人多,他人头又不熟,转了一大圈还是回来了。如今的张员外人不错,他才当差两个月,就给他加了工钱。”
他们从王仲昆的妻子口中取得张员外的住址,循址而去,没一个时辰就在费县郊外找到了张员外的宅院。他们从门口递了口信进去,不一会儿工夫,就有个四十开外的男人从门里大步跨了出来。
“你们找我?”此人看着公子哥打扮的白箫和仆役打扮的徐庆,一脸困惑。
徐庆上前一步道:“这位可是当年文家镖局的王仲昆兄弟?”
那人又是一怔:“正是小的,你们是……”
“我们是文镖师的家里人,这是我家小姐。”
白箫向王仲昆拱了拱手。
“你家小姐?”王仲昆上下打量了白箫一番。
白箫知道自己嘴上的那俩撇胡子挺能糊弄人,如果对方真的一点都瞧不出来倒也罢了,可惜她一说话难免露馅,可就算这样,她仍没把我自己是否真的已经把对方骗过去了。所以,她想既然已经离开了宿城、旁边又有徐庆在,倒不如把事情说开,这样行事反倒方便,便道:“因我一个女流在外赶路,多有不便,故而换了男装。”
“对对对,这样方便。”王仲昆点头道。
徐庆趁机道:“王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行啊。你们大老远来的,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不过得快点,等会儿老爷就要出门,我得跟着去。”
“好,那我们就直说了。”徐庆说着,回头瞧了白箫一眼。白箫道:“庆叔,你来问。”
徐庆点了点头,道:“当年你有没有跟文镖师一起出镖?”
“没有。那镖小得很,只要包一包放在身上就可以了,所以就跟了两个人去,连带总镖头,一共只有三个。”王仲昆道。
“这么说,你就是留在镖局的了?”
“是啊。”
“那文镖师被送回来那天,怎么不见你?”
这句话似乎是问到了王仲昆的心坎上,他听罢,立即大喊道:“我们是被骗出去的!”
“怎么说?”徐庆急忙问。
“那日下午,我跟另外几个镖师收到总镖头的一封信,说他在福建的原安寺遭到伙击,让我们赶去帮忙。信末尾还让我们别跟任何人说,连夫人也别说。我们也闹不清总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估计他终是不想让夫人担心吧,我们也没多想,接信后马上就出发了。谁知辛辛苦苦赶到那里,原安寺说总镖头根本没去过那,他们也没见过总镖头。我们起初以为是他们在跟我们玩花样,还跟他们纠缠了好几日,我还偷偷爬进寺里找总镖头,可什么都没有找到。后来又去附近的客栈打听,都说没见过总镖头这号人,这时候,我们才觉得可能是上当了,于是又巴巴地赶回来。本来是想弄清是怎么回事的,可一回来,却发现文家镖局出事了,文镖头被杀,夫人小姐也都没了踪影。我们担心这事会牵连到自己头上,一商量,就各自散了。唉!”说罢,重重叹息。
白箫想,这趟镖明明是押到江西红筹寺的,来信却让他们去福建,这摆明就是调虎离山。看来将镖师们骗出镖局的信极有可能就是凶手所写,于是便问:“王伯,你怎知你们收到的那封信是文总镖头所写?你认得总镖头的字?”
“我大字不识一个,哪会认得?是跟我一起的李大同说的,信的落款是文总镖头,想想总不会出错。”
“你还记得送信人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