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蕙还安慰徐永,“你也别急,明儿未时去县衙后门接徐庆,他准能出来。”
徐永听文蕙这么说,犹自惶恐不安,白箫也觉得颇为困惑。
次日下午,白箫让徐永在府里当差,自己和沈英杰两人来到县衙后门接人。果然,未时刚过,就见徐庆一路骂骂咧咧地走出了县衙。
“庆叔!”白箫赶紧招呼。
“少夫人!”徐庆见是她,才止住骂,走上前。
白箫见他行走自如,衣服也整整齐齐,不像是受过刑的样子,先放了心。就听沈英杰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半夜拐了人家良家妇女?要不怎么莫名其妙被抓进县衙?”
徐庆立时大呼冤枉。
“我什么都没干啊,老爷子!我只是去喜鹊庄打壶酒,许久没喝那里的梅子酒了,想去打壶来解解馋。可刚出了饭庄,就有两个衙役拦住了我。他们问我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随后二话不说就把我带到县衙了。”
“还会有这种事?”沈英杰问,“那你被抓进县衙,他们又对你做了什么?我看你老弟也不像是挨过打的。”
徐庆的回答更是让人意外。
“没人打我,我倒是打了人。”
“啊?”白箫急道,“庆叔你可别胡来啊,那可是县衙。你打伤了人,若是赔些钱还不打紧,要是给你治个罪,抓你蹲大牢怎么办?”
“可不是我想打人。是他们让我打的。我一进门,一个衙役就把我领到县衙后面的一个大厅里。那个厅就跟咱们庄上的梅花厅差不多大,也像个练功厅,我去的时候,虽是半夜,可里面灯火通明。”
“县衙还会有这种地方?”白箫嘀咕,又问,“莫非那县太爷会武功?”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是没瞧见他。我一进那练功厅,衙役就丢了根棍子给我,对我说,让我见人就打。我一看,角落里还真站了个人。我又不认识人家,当然不想打人家。可那衙役说,你打他,打伤了不用你赔,打死了,是他活该,可你不打他,我们就打你,把你关个一年半载,看你打不打!少夫人,老爷子,你们说,他们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能打?”
白箫越听越好奇,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你打了没有?”
“我自然是打了。可是奇怪了,我从背后打那人,怎么都打不着,而且这人还飘飘忽忽的,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我后来火了,他朝东,我打到东,他朝西,我打到西,就这么折腾了半宿。你猜怎么着,这人后来终于让我给打翻了,我一看,竟是个稻草扎的假人,再一看,他两只脚上原来都扎了根细细的绳子,那绳子一直通到房间外面,是有人在操纵它呢!我这个气啊!这不是耍人吗?”
“后来呢?”白箫又问。
“后来我一个人在那厅里待了半个时辰,也没人理我,我就坐下了,想歇会儿。谁知这时候,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两把飞刀来,幸亏我躲得快,没射中我的头,可是你们瞧!”徐庆指指他脚下的鞋,白箫一看,那上面有个大洞,“这就是那飞刀扎的,你说我倒霉不倒霉?这还没完呢!飞刀刚停,又从门外来了四个衙役,他们一进来,就把我按倒在地上,接着,其中一个将一张湿漉漉的纸盖在我鼻子上,另三个一个压我的头,一个压我的肩,还有一个压住了我的腿,搞得我动惮不得!我也知道,用湿纸盖住鼻子和嘴,能把你活活闷死,我想,这下可完了——唉!本来我以为这辈子是见不到少夫人和老爷子了,可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己被扔在那大厅的中央,摸摸身上倒也没咋的。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他们把我叫出来,让我走了。你们说这怪不怪?”
“真的很怪啊。”白箫说着回头瞧沈英杰。
沈英杰若有所思,隔了会儿道:“这肯定是那新来的县太爷搞的名堂,你有没有见过这位县太爷?”
徐庆摇头。
“昨晚的经历我都说了,我根本连县太爷的声音都没听见呢。”
说话间,县衙的门慢慢开了,从里面徐徐抬出一顶轿子来,白箫等人连忙闪在一边。他们听见身旁有几个路人在议论这顶轿子。
“那是县太爷吧?”一个说。
“是啊,他可是个好官,瞧,现在又四处巡查去了。”另一个道。
“好是好,就是爱乱抓人。他来之后,可抓了不少人。”
“可我听说抓的人后来都放了,也没吃什么苦。”
……
那顶轿子徐徐前行。
“走,咱们上茶楼。”沈英杰突道,说罢便快步向前方的一个茶楼奔去。白箫和徐庆不明就里,赶紧跟上。
两人来到茶楼的二楼,就见沈英杰已经在窗口站定,白箫还来不及问他来茶楼的目的,就见他抓起桌子的一把花生米朝楼下那顶轿子扔去。
沈英杰内功深厚,这把花生米犹如几十颗小钢弹朝那轿子射去,就听“扑”、“扑”两声,轿子顶部破了两个洞。
白箫眼看着另有两颗花生米已经快打到轿门了,就见那轿中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来,正好将花生米稳稳接住。接着,轿子停了下来,白箫见轿帘拉起,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他的目光朝茶楼的上方斜斜地射过来。
不好,白箫心道,果真是高手,已经知道偷袭者站在哪个方位了。
白箫只瞄了县太爷一眼,便躲到一边,她听到楼下传来说话声。
“老爷,要不要上去看看?”
县太爷没说话,白箫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再趴到窗口,发现那顶轿子已经离开了。
“姥爷,你干吗要滋扰县太爷啊?”白箫定下心后,便埋怨起沈英杰来,“人家可是当官的,要是他知道云台山庄的人在偷袭他,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处!”
沈英杰却兀自望着那顶远去的轿子发呆。
“姥爷,你在看什么?”白箫见他神情奇怪,便问道。
“你刚才看见那人了吗?”沈英杰问道。
“看见了,怎么啦?”
“我也看见了,呵呵。”沈英杰突然笑了起来,“他的手法还跟过去一样快,你知道他像谁吗?”
“谁?”
“绝命刀觉乘。”
27.白箫庄主
深夜子时,县衙内静悄悄的。
沈英杰和白箫二人穿着夜行衣,在县衙的屋顶上一路飞跑。白箫自练过青木教她的轻功后,跑起来便与过去不大一样,只觉得身如鸿毛,脚步轻盈,速度又极快,且几乎不用着地便能到达目的地。而沈英杰虽步伐稍重,踩在瓦片上竟也是丝毫没有声响。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县衙的后院,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轻轻跳入院子中。
那院子里有一排房,沈英杰朝其中一间指了指,白箫点点头。两人来到那间房的屋外,白箫用手指戳破窗户纸朝里望去,屋子里黑漆漆的。过了许久,她的视线才渐渐清晰起来。她发现那是一间卧室,床幔垂着,床幔里像是睡着一个人。
她悄声道:“里面有人。”
沈英杰让她别说话,白箫明白,一流高手的耳朵都极灵,于是连忙闭上嘴。
沈英杰用手指将窗户上的洞捅开,直到它有拳头般大小,才把手伸进去,抓住了窗户上的横栏。白箫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看到他死死抓着那根窗子的横栏,不一会儿,就听到“咔嗒”一声,那扇木窗已被硬生生卸了下来。
沈英杰将那扇木窗轻轻放在脚下,随后纵身一跃,跳进了房间,白箫连忙跟上。
一进房间,沈英杰便抽出腰间的短刀朝帐子里直冲过去。可是,他才刚掀开帐子,床上的人便是一个鲤鱼打挺,抬脚踢了过来。沈英杰退后一步,正好避开,那人当即跳出床幔,左手一伸,一把明亮似镜的长刀已握在手里。他也不说话,挥刀便朝沈英杰砍来。只见他左一刀,右一刀,动作由慢变快,且刀刀都几乎砍到沈英杰,看得白箫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她在犹豫是否要上前帮忙,但一想,沈英杰在来时曾特别关照过她,如非迫不得已,千万不能出手。于是,她只能勉强忍住焦虑,在一边观战。
最初,对方是招招致命,过不了多时,便换做沈英杰步步紧逼。对方迫近时,沈英杰只是退让,并不还手;而等沈英杰直攻对方心门时,对方却也是不急不躁,以退为进。白箫起初还为外公的安危担心,看到后来,则越看越觉纳闷,心想,这二人到底在干什么?
那两人皆不说话,在黑暗中足足拆了两百多招,沈英杰才忽的一声退出屋子,那人紧接着跟到院中。
这时此人才终于开口:“沈英杰,你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哇哈哈,多年不见,觉乘,你小日子过得不错啊!”沈英杰朗声笑道,“不过还好,你还记得哥哥我的名字。”
“有什么事请快说。”觉乘背对着他,冷冷道,一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的神情。
白箫这时才看清他的模样,中等个子,方脸,五官平常,下巴上留着细细的胡须,乍一看还真的就是一个普通人。白箫从未将县太爷与武林高手联系在一起,在她的印象中,高手大多是闲云野鹤,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没几个愿意当官的。而这觉乘,身为蓬莱四子之首,竟然愿意屈就在这里当个小小的县官,说起来,还真是个高手中的异类。想到这里,不觉对此人产生了几分好奇。
就听沈英杰道:“觉乘!你当官我没意见,可你不能乱抓人吧?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