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兰和盲外婆也围着幽莲,问东问西,先还说些病痛,接着就愈谈愈投机,不免谈起个人的遭遇来,除了幽莲不时客套之外,母女三人之间因加进来一个新人,相聚更添活力。于是三个女人邀她在庄上多盘桓几日,好热闹些。
夏幽莲见她们热情相邀,便道:“我在家中,孤身独人,也颇觉寂寞。弱弟年轻,很不懂事,还要依靠于我。这次犯病,要不是恰遇少夫人来访,我怕是便要随先夫而去了。现在重获新生,都是尊府所赐。既不嫌弃我这孀居陋质,我就陪太夫人与两位夫人消遣消遣。只是我这弱弟——”
文蕙道:“神医夫人,听说你这弟弟原是神医的熬药童子,先夫患病时,就是他熬的药,做事挺仔细的。我们山庄里也常有人头疼脑热的,但壮丁们熬药不地道,何不让他在我们庄里干干这个呢?你们姐弟俩在一起,也省的你操心。我知你过去在喜鹊庄当过学徒,菜烧得好。我们这里的厨师智慧烧些粗菜,吃的我妈都快咽不下去了。我想请你身子好了后,给他们指点一二。只是怕辛苦了你。”
“夫人想的真周到。”夏幽莲款款道:“我这次身受尊府救命之恩,正不知如何回报,既有机会可略尽绵薄,我是求之不得。更何况舍弟也有可效力之地,免我后顾之忧,我夫复何求?只是家中诸事还要安排一下,家常用物也须去带一些来。”
“那行!我媳妇说,你精通文墨,善字擅画,又能刺绣。这样吧,把那些书画用品、绷架针线带一些来,陪我们玩烦了,也可激情字画、飞针走线,让我们开开眼界。”
夏幽莲含笑答应了。
四人谈得热络,就把白箫唤来,一一说了。白箫自是高兴。
几天后,夏幽莲果然搬来一大摞东西,连那颗琼花树上洁白如玉的花朵也摘了一大把。她分赠给盲眼外婆、文家姐妹以及白箫各几枝,众人得了,既夸幽莲的花美而香,更赞她品味高雅。
夏幽莲在山庄安顿好后,白箫也觉去了一件心事。那日,徐永来报,林涌全年择日要与皓月完婚,日期就定在七天后,又得报,婚后林涌泉将与皓月离开玉龙山庄,另居别处。得知这个消息后,沈英杰、徐庆、展鸿飞都聚到了云台山庄的议事厅。
“他们不住玉龙山庄,还能住到哪里?”白箫首先问。
“哼,谁知道!我看他们这是要逃。”徐庆道。
“照这么看,这新夫人一准就是凶手,而那林用券就是帮凶!”白箫道,他见沈英杰在一旁冥思苦想,便问:“姥爷,你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那皓月既是主要凶嫌,那自然是要将她捉回来。”沈英杰道,“只是这林宅戒备森严,如今皓月的身份被识破,防卫更是严了,恐怕不宜强攻。”
“但若不强攻,又如何接近那女人?”徐庆道,“林涌泉可是把这女人当个宝似的看着,如今一定在她周围安插了不少人。搞不好,他还料到我们会去劫她,正等着我们去呢。我怕我们只要一现身,又会像上次一样掉入陷阱。”
对于徐庆的话,展鸿飞很是赞同,“我看,这次他们放消息出来,说什么要离开玉龙山庄,另觅他处,恐怕就是一个陷阱。他就是等着我们去钻他的圈套,我们可千万不能再上当了!”他道。
“可也不能就此放过她啊。”白箫急道,“我们可以不用等到婚礼那天去,”转念一想,“不如我们说干就干,今晚就去!”
“不行。”展鸿飞立即反对,“小师妹,你现在是云台山庄的庄主,雷震和蓬莱两大门派的掌门,怎么可以鲁莽行事?如果你去了,又掉入陷阱怎么办?”
白箫很想争辩,我先的武功跟过去不一样了,我现在的脑袋也比过去精明多了,但这两句话在她脑子里转了两圈,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才好?他们马上要举行婚礼了!而且,其实什么时候去,他们那宅子都是戒备森严的,根本没啥区别,那晚去还不如早去呢!”她争辩道。
“小师妹,上次得救是运气,这次恐怕就没那么走运了。如果我们再掉入陷阱,他们不会用相同的方法杀人的!所以,我们是必死无疑。”展鸿飞道。
白箫有点生气了,“大师兄,你怕死就待在庄子里吧,我是一定要去的,我爹娘和义父的仇不能不报!”她说道这儿,已经是怒气冲冲。
“你爹娘?”展鸿飞狐疑地看重她。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但也不想解释,只得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好啦,你们两个不要吵了。箫儿刚才说的对,玉龙山庄白天晚上都一样戒备森严,我们贸然闯进去,无疑是自投罗网……”沈英杰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那怎么办?”徐庆一筹莫展。
“假如不进庄子就能把她诱出来就好了。”白箫随口道。
“哎呀,好主意啊!”沈英杰大叫一声,接着又鼓励道,“丫头,快说,快说,怎么个诱法?我们就按你说的办!”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白箫望去,她一下子红了脸。
“姥爷,我只是随口说的,您就当没听见得了。”她尴尬地说。
沈英杰却笑道:“丫头,你这句话说得妙啊。我看就得把她诱出来,关键就是那诱饵是什么,”沈英杰摸着下巴寻思了会儿,说道,“你不是会青木教的一元功吗?”
“可我只学了两成啊。”
“那你能不能将跟笛子揉在一起?”
“这个……恐怕揉上去,又会断开来。”白箫真的没把握。
“没关系,到时候在笛子中央涂一点点饭粒好了。”
“饭粒?要是让她看出来怎么办?”
“所以,我们只能晚上干哪,若是那女人对我们的青木掌门一点情意都没有,她自然会看出来,如果有,她不上当才怪!这些年,她应该有在找他!我从没觉得青木只是一厢情愿,她看到那根笛子八成早疯了,还会注意里面的饭粒?如今也只有这玩意儿才能将她诱出来了……”沈英杰说罢大笑起来。
29.网中之鱼
皓月觉得身子沉甸甸的。自从上次在云台山庄被那小丫头的剑气所伤之后,她就一直没恢复过来。这些天不仅全身无力,脑袋发昏,心口还一阵阵地发痛。林涌泉已经为她疗过伤,但收效不大。他再要为她疗伤时,她便拒绝了。倒不是信不过他的功力,她只是发现,进来他的气色不佳,虽然他的工夫突飞猛进,内力也似比之前更深厚了,但体力却反而不如从前了。尤其是有时候,说话到一半竟会大声咳嗽起来。之前,他可从来没发生过类似的事。她有点为他担心,毕竟,他现在总还是她的夫君。
她跟他相识于二十年前,当年他是个落拓的浪子,常在她门口转悠,而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刚从蓬莱岛出来,野心勃勃,目中无人,那时,她有两个梦想,一是用自己所学的武功还得万金,二是学会上乘武功打败她的姐姐沈浩清。
这一生,她最讨厌的人莫过于自己的姐姐,当年若不是这个姐姐一时冲动杀了官老爷的儿子,官府不会不断来家里找麻烦,爹娘也不会被逼无奈而自尽,她也不会沦为孤儿。姐姐杀人后,便留书一封自己逃命去了,爹娘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她的下落,便在临死前,将她托付给邻居,于是,四岁不到的她就被邻居送上了蓬莱岛。
她总觉得,不管是在岛上生活,还是后来的拜师学艺,都不是她自愿的,那里面都有姐姐的意愿。现在,她只要回想起当初姐姐拼命教她如何讨好师父的情景,都会忍不住反胃。还有那个甘傲天,没事就抠脚丫,有一次,在她的面前表演功夫,竟然将一块脚皮飞出去打死了一只螳螂。那功夫确实了得,不过她仍然觉得恶心。还有那个觉乘,满嘴仁义道德,说什么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其实背地里却勾搭了个女人,还叫那女人怀了孕。她原以为觉乘已经够讨厌的了,可没想到他那女人更讨厌,竟然当面数落她的打扮,一会儿说她的头发不该散开来,一会儿又说她的衣服没缝好,还说她的鞋一定是自己做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没娘的孩子。听到最后一句,她就决定开杀戒了。
她先用一根绳子由窗口将觉乘的刀偷出,随后冒充觉乘写了封信,把那女人骗到她住的山坳附近。那里有棵大树,树边有个大坑,她怕自己的力气不够大,便将觉乘的刀绑在一块大石头上,为避免石头的碎屑会掉在那女人身上,她还特意在那块大石头上包了布,她自己则躲在树上,藏在密密层层的树叶中。等那女人走到树下时,她就举起石头朝下砸去,那女人当场毙命,身首异处。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杀人,她觉得好玩至极。事后,她将尸体就地掩埋,并将觉乘的刀洗干净后又偷偷送了回去。从头到尾,她花去的时间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而觉乘每天练内功的时间是两个时辰,她相信觉乘应该不知道他的刀曾经离开过他的身边。事实上,他也是没觉察。事后,虽然远樵师叔来岛上查案,她担心了好一阵,但幸亏当时她聪明,故意装出一副特别仰慕师叔的神情。师父是个老派人,之前已经发现她跟青木走得很近,见她如此,自然不允她出去相见,这倒是帮了她的大忙。
本来她以为,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觉乘也走了,事情也过去了那么多年,谁会再去深究此事?结果没想到,事隔几年,那个远樵师叔竟然又有了新的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