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沈英杰喝道。
对,她是在笑,她笑的是,他们竟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那两具尸体。
“我问你,那两具尸体是什么人?”
她依旧不说话,眼看着第三盆水又要浇上来了,白箫在一旁道:“姥爷,她有孕在身,这么做不妥。况且,我答应青木掌门,不为难她的。”
青木,她听见了这两个字。难道她真是青木的弟子?她不禁抬起头,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来。青木为什么要收她做弟子?当初,我求他教我武功,他不肯,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难道她比我美吗?
“皓月师叔,今天抓你来,是想核对几件事。请问师叔,你那旧宅中的两副尸骨究竟是谁?”白箫在跟她说话,可她根本不想回答。
白箫等了一会儿,不见她答,又说话了:“你若不答也可以,到时候,青木掌门来要人,我不理就是了。”
怎么又是青木?
白箫见她抬头,又道:“当日我答应青木掌门,一旦真相水落石出,便会将你交于他处置。如果你始终不肯答我所问,那事情必然会拖延,到时候青木掌门来向我要人,我也只能让他再等等了。可是,青木掌门的秉性你也知道,他这一走,又不知道何时才会现身。”
他要亲自处置?他会来带我走吗?她会不会在骗我?
“你说,我师兄让你把我交给他。有何凭证?”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白箫递过来一张字条。
“你自己看吧。这是我与他分别时,他交给我的,让我碰到你后给你看。”
旁边有个总管模样的人,替她展开了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字——风。那个字末尾的勾高高扬起,没错,这就是当年她在红筹寺门口写的字,他果然还留着它。瞬间往事又涌上心头,她还记得自己曾在他手中写字,“把你给我”,他考虑片刻,在她的手中写了一个“好”,随后,她就解开了衣襟。那一刻,他脸上的神情,她无法形容,却终身难忘。其实,她那时是写错了字,她本想写“把碗给我”,但不知为何,写在他手心里,竟变成了一个“你”,但她从没后悔过。况且后来,他还是把碗给她了。她知道只要她要,他就一定会给她,即使再不情愿,他也会给他……
“喂!你愣着干什么!”耳边又是一声吼,接着那张纸被收走了。
好吧,既然这是他给她的,那也许是真的。他不会随便把这东西交给一个他不信任的人,别人也休想从他手里偷走什么。
“你刚才为什么?”她道。
房内的人听她这么问,都松了口气。
“宅子里的那两具尸体是谁?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一个是制碗的工匠,另一个是……”她迟疑了一下才道,“你们不都知道了吗?”
“少废话,快说那是谁?”沈英杰吼道。
“那是我师父——他们都是我杀的。”
“孽障!”沈英杰似乎想冲上来打她,被旁边的人拦住了。
白箫又问:“文镖师可是你杀的?”
“那不是我!”
“你还想抵赖!”沈英杰吼道。
“笑话!我何必抵赖!他可是红筹寺的人杀的!”她喝道。
沈英杰似想说些什么,又被白箫拦住了,只听白箫问道:“你怎知道是红筹寺的人杀的,莫非你说杀文镖师的是青木掌门?”
“住口!他才不会做这种事!是他师父立下的规定,谁偷了那只碗,谁就得死!他那个红筹寺虽然从不杀生,可遇到那只碗,那些戒律就通通变成狗屁了!但是我告诉你们,青木本人决不会动手,他这辈子一个人都没杀过!其实他根本连自己有几个弟子都不知道,要不然,他也不会栽在一个小孩子手里,当年如果不是一个小孩子领路,甘傲天和觉乘怎会上得了他的红筹寺?我又怎么会找到他住的地方?”她冷笑一声道,“我当年让那工匠做了假碗让文玮峰去送,就是让他去送死!哼,不是红筹寺的人杀的,还会有谁?”说到这里,又是一阵狂笑。
白箫和沈英杰面面相觑,“你跟那文玮峰有何冤仇?为何要害他?”白箫又问。
她不出声,一来是累了,二来,她真的不想说。她一点都不想回想当年杀死师父的情景。
白箫见她闭目养神,便道:“是不是你师父托文玮峰送给你师兄的信,让他给截住了?他就要挟你?他是不是知道是你害死了你的师父?”
她仿佛被抽了一鞭。当年那姓文的嘴脸又浮现在眼前,“你师父写这封信是什么用意,你自己最清楚。你既然偷了那么多金银,何不分我一点,我也好替你保守这个秘密……”每次想到这厮,她都觉得他死有余辜。是,她是偷了不少财物,那只不过是想试试自己的身手,一开始也只是觉得好玩。再说,偷来的金银可以换成各种美丽的衣服、香粉、珠宝首饰,也可施舍穷人,这此事件件她都喜欢。她当年是越干越欢,若不是师父及时制止了她,她恐怕会变成天下第一大盗也未可知呢,想想还真觉得有些可惜。
“皓月师叔……”白箫的声音。
“是!这厮要挟我!师父写信给青木师兄,让他截住了!他接了镖后,那信被雨水打湿了,他来找我师父,却总是找不到,于是就看了信……这厮是死有余辜!”她号叫道,心想,我当然得让他死!我岂能让青木知道我杀了觉乘的老婆!
“所以你偷了觉乘的刀,劈了他的脑袋,是不是?”沈英杰冲到了她的眼前。
“呸!我已经告诉过你,是红筹寺的人杀了他……”说到这里,她再次觉得气急,声音骤然轻了下来,“杀他何用我动手?再说当年的我未必能打赢他!”
“那你有没有去找过远樵师叔?”
“没有!我找他,不是自寻死路吗?”她脱口而出,蓦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住口。
“那你又是如何认识林涌泉的?”
“这厮当年在我宅子旁边转来转去,我怀疑当年是他偷了我的碗!就是我从师兄处得来的五真碗!后来一路追寻,追了二十年终于找到了!哼!谁知他那里的竟是假碗!哈哈!”说到这里,恐是损了真气,她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
“你怎么啦?”她听到白箫在问她。
她没回答,胸口的疼痛一阵强似一阵,她仿佛听见沈英杰在很远的地方跟她说话,接着,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醒了吗?”她听见有人在说话,是个女人的声音。
“还没有,幽莲姐姐,这就是给她的药吗……”这个说话的好像是白箫,奇怪,语气里似还有些担忧。难道她在为我操心吗?
一股药味钻进鼻子。
“煎好了,可就怕她不喝呢。”这女人突然又小声道,“少夫人,刚才文兰夫人说,她想来看看她。”
“这恐怕不妥吧。”白箫似很犹豫。
“是啊,我也是这么劝她,可是她的脾气,你也知道的……”
“那她现在……”
“已经来了,就在外面。”
“啊!”白箫叫了一声。
文兰!她也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女人现在恐怕是来落井下石了。不打紧,我倒是想看看她这弃妇今天又是哪一副嘴脸!想到这里,她蓦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见她醒了,都是一惊。
“你醒啦!“白箫道。
她不搭理,就在这时,门外有了响动,白箫和那个叫幽莲的女人一起迎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见打扮得雍容华贵的文兰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姨妈。”
“夫人。”
文兰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便朝她看了过来。
“她可是醒了?”文兰冷冰冰地问道。
幽莲点头。
文兰径直走到她床边。“姓沈的,你也有今天!我告诉你,即来了这里,不把话说清楚,你就别想走!”说罢,就是一掌打了过来。她才要回击,却发现自己已被点了穴,动弹不得,眼看着巴掌就要落到自己脸上,却见白箫拉住了文兰。
“姨妈,有什么话慢慢说嘛,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是啊,夫人,若是把孩子打掉了,到时候林庄主可真要急了!”幽莲也劝道。
“哼!他林家的种关我什么事?”文兰虽这么说,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随即又用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着她问道:“那莲子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不给我说明白,我跟你拼了!”
“就是你下了毒的莲子羹吗?问你自己吧!”她冷笑一声道。
“你还敢说!我告诉你,我要杀你,也会明刀明枪,这下毒的贱招只有你这种贱人才使得出来!”文兰气急败坏地吼道。
她横了文兰一眼:“那我的猫怎么会死?我前一天刚念叨莲子羹,第二天你就送来了,这也太巧了吧!我知道你没安好心,所以就让我的猫试了试,哼!一试,还真的是给毒死了!”
“你!”文兰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轻蔑地冷哼一声,朝桌上的那碗药一指,明知故问道:“那是什么?”
“那是保胎药,也可补气强身,二奶奶喝了吧。”那个叫幽莲的女人道。
“保什么胎!补什么气!这贱女人岂会生出什么好东西来?”文兰说罢,就捏起拳头朝她的肚子打去。她因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只得恶声喊道:“你今儿打了我,我明儿就把你的眼珠挖出来!告诉你,你那陈掌柜的眼珠就是我用开水烫瞎的!”
她这句话刚出口,“啪”的一声,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她抬起头,打她的竟是刚才一直护着自己的白箫,她看见白箫的嘴唇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