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霞岛都是相貌平平的哑婢伺候,他为了这屋里的爱宠,开了许多禁,不仅允许蓄养能言语的侍女,还给她童仆使唤,俨然自立门户。
少顷,一女子身穿白黑相间的素色衣裙自后房袅娜而出,手奉香茗,微微一笑。婢女红绡知趣退下。林涌泉与那女子并肩而坐。
林涌泉笑道:“我每次跟你见面,就像与天上仙姑相会,自己也觉是神仙中人了。”
那女子轻声啐道:“你身边的仙姑还少吗?”
“皓月已死,我身边可不是就你一个了吗?”林涌泉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道,“明日咱们就完婚了,你好生当你想当的夫人,明年给我生个儿子,我林家有了后,自然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那我要云台山庄,可好?”她问。
林涌泉微微蹙眉。
“怎么,不行?”她斜睨他。
“你好贪心。”
“贪心的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盘?等你女儿做了云台山庄的少夫人,那老太婆一死,自然,它就是你的了。怎么着,分一点给我都不肯吗?”
林涌泉扫了一眼她那张粉脸,笑道:“不是说了吗,只要你给林家添个一男半女,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只不过,现在,你可以把那烟霞功的后半部给我了吧?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成了亲,你便给我。”
“可明天才成亲呢。”
他也不说话,就坐在那里看着她。
她也不说话,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轻叹一声,慢慢起身,轻移莲步,走到里屋,从柜子里取出一个五彩锦盒,回来递给了他:“给你。”
他立刻接了,她趁机捉住了他的手。
“今晚可否陪我?”她娇声道。
他有些迟疑。现在他急于要去练功,可没兴趣干别的,但是看见她那对含情脉脉的眼睛,想到她衣服里若隐若现的身子,他又改变了主意。
“过来。”他笑着握紧她的手,将她拉了过来。
34.礼堂陈情
从云台山到玉龙山庄,路途并不算远,骑马的话,只要半个时辰。
白箫离开山庄时,心情郁闷至极,因而跑得飞快。再加上她如今轻功了得,身子又比之前轻盈许多,就像青木说的,“御气而飘,犹如风中飞叶”,因而半个时辰不到,她就到了玉龙山庄。
她本想攀上围墙,翻墙而入,一路拼杀,直捣林涌泉的住处,直接去找解药。但又一想,玉龙山庄内机关林立,稍不留神便会误入圈套。如果她再次掉入陷阱,那岂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给云台山庄添乱吗?细细一想,她觉得,由大门进入可能反而更容易,因为今天是林涌泉的大喜之日,宾客往来众多,想必应该不会在大门口设什么陷阱,想到这里,她便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大门前。
她从来没正大光明来过玉龙山庄,因而门口的护院都不认识她。他问她:“你可是来参加庄主的喜宴的?”她说了“是”之后,那人便往她身边左看右看,最后伸出了手。她起初不懂,后来方悟到,那是在向她要礼金。她摸摸身上,正好有锭银子,便拿了出来。
那人鄙夷地扫了一眼她手上的银子,对身后的人唱了一句:“纹银十两。”后面有人也跟着唱了一句,“纹银十两”,又问她:“姓什么?”
“姓白。”白箫迟疑了一下才答。
后面那个人记了下来,接着,门口那护院粗鲁地朝她挥挥手:“进去吧,进去吧!”
她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心里倒打起鼓来。他们会不会又设了什么陷阱?但又一想,林涌泉准是以为她和沈英杰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所以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举办婚礼。再说担心这个也已经晚了,因为她已经由大门走了进来。这时,她发现不断有衣着华丽的宾客从她身边经过,前方还有丝竹的乐声,又见不少宾客朝一个方向涌去。她估摸着,林涌泉和他的新娘就在那礼堂里,便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一进礼堂,果然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象。林涌泉一身红衣,正在跟一个商贾说话,白箫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抽出银箫,向他的后背打去。劲风刮过,林涌泉立即转身,挡了一掌,那一掌打在她的银箫上,白箫只觉得犹如洪流袭来,她差点被弹出去,幸亏她及时聚气丹田,体内的真气如山脉一般将她撑住,方才稳稳落地。
林涌泉这才看清她,喝道:“原来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当年在无锡杀了我爹娘,我今日是向你讨债来的!”白箫喝道。她此言一出,礼堂里的宾客立即骚动起来。白箫随意朝宾客里扫了一眼,发现有几个她也认识,其中一个便是喜鹊庄的掌柜,还有一个竟然是前几天来过家里的新任知县郑大人,还有几个,她也觉得有些面熟,好像在宿城见过。
这时,就听林涌泉冷笑一声道:“一派胡言!谁认识你爹娘?你不是徐士清的义女吗?今日我大婚,你不来贺喜却来闹事,未免也太不将我玉龙山庄放在眼里了吧!”说罢便伸出手,身后的一个护院丢了把剑给他。
“当年就是你偷偷爬进我家,杀了我爹娘,为了栽赃蓬莱派的皓月师叔,你还冒我爹的名义写了张信笺放在我爹的衣服里面,暗指我爹认出了跟踪他的人是皓月师叔,因而被皓月杀害。其实,我爹根本不认识皓月,当年他在蓬莱派时,玄净太师祖故意没让他们见面!那张信笺是出自你之手!你就是杀死我爹娘的凶手!”
白箫说到这里,忽听到旁边有人问了一句:她爹是谁啊,她大声道:“我爹便是当年苏州府的仵作白志远。他也是蓬莱弟子,大家都叫他远樵师叔,他是玄净太师祖的师弟。”
“白志远?”郑大人似不敢相信,又上下打量她:“你是白志远的女儿?”
白箫不知他为何如此问,心想,莫非你认识我爹?便道:“白志远就是我爹,当年因他被人杀害,义父怕凶手找到我,便为我改名徐玉箫——”说到这里,她又用银箫指着林涌泉道,“你、你之所以要将我推入小长白山下,意欲将我杀死,就是因为你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怕我会认出你,所以你想杀人灭口!”
“简直信口雌黄!”林涌泉冷冷地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跑来捣乱,就是因为我休了你姨母!你气不过!可是男人三妻四妾平常得很,不说别人,就说你的那位少庄主,不是也有两个女人吗?”
众人听到这句都笑了起来。
这句话戳到了白箫的痛处,她再一回头,发现林清芬就站在离她不远处。今天她打扮得犹如洛神再世,嫦娥下凡,一袭紫衣既华丽,又典雅。她还一改往日的做派,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那神情令白箫又想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婆婆和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徐滨,她真想一拳将林清芬这张脸打扁。但她明白,向林清芬发难是没有用的,解药一定在林涌泉那里。
这时又听郑县令问:“你真是白志远的女儿?”
白箫随口道:“大人莫非认识我爹?”
没想到,郑大人大声道:“是啊,我认识他!我就是苏州人,当年我家有个邻居被人冤枉杀了人,就是白仵作通过一根银针救了他!原来你真是白仵作的女儿,真是失敬,失敬!”说罢,竟朝她作了一个揖。
白箫眼下哪有工夫跟他客套,向林贼讨到解药,报义父和爹娘的大仇才是要紧,便随意点头还了个礼。这时,那郑县令又道:“庄主,我知道云台山庄过去跟玉龙山庄有亲戚关系,如今因为夫人被休,两家就此不再往来,贵庄为此一直怨恨林庄主,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林庄主适才说得也对,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再说今天又是他的好日子,他既休了夫人,再娶也是应该。正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庄主,你可否看我个薄面,今天先回去,有什么事等过了今日再说?”
白箫听了他的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拒绝:“不行!我婆婆的命等不了,我爹娘的仇等不了!林涌泉,今日你跑不了!”
林涌泉听见这句,脸色一变厉声道:“徐玉箫!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几时杀过你爹娘?你当时只有六岁,如何知道是我杀的你爹娘?”
“你若不是凶手,何以知道,我爹娘死的时候,我只有六岁?我几时说过,我爹娘是什么时候死的?”
林涌泉一时语塞。
白箫又道:“林涌泉,我爹娘的大仇,我可先搁一搁,你叫你女儿下毒害我婆婆,你先把解药拿来!”
“胡扯!我几时下毒害过她?你有何凭证?”林清芬忽而从一旁蹿了出来,她的肚子已经很大,看上去好似快临盆了,但她的神情却一如往常。
白箫不甘示弱,大声道:“你还想抵赖!那天你特意带了礼品去看婆婆,你一走,她便病倒了!你是故意要下毒害她,好以此要挟徐滨!你当初诱捕我们,将我们推入陷阱,扔进雪山山谷,我不怪你,可婆婆从小将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怎么下得了手?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得逞了吗?”
林清芬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她不由分说从身边的一个护院腰间拔了一把刀便向白箫砍来。白箫避了两下,轻轻一推,将她推到一边。林清芬不甘心,仍想上前厮打,却被林涌泉喝住:“你一个孕妇逞什么能?快下去!”一句话提醒了她,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终于收起了刀,但她仍不忘咬牙切齿地对白箫说道:“她受罪全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