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政文笑着听孟昭德自言自语,一边为孟昭德捶打着双腿,等昭德不说了他才徐徐道来,“大人莫灰心,其实冈部家的势力自百年前就遍布东海,我们这些百姓的生计和他们紧密相连,当初禅师老大人也是得到了冈部家支持才能助今川大人一统东海,只不过禅师大人的名望确实是大人您目前所不能及,全东海的豪族都仰慕老大人的英名,一个冈部自然不敢起什么风浪,现在老大人没了,冈部出来揽权,别的豪族就算不满可惜已经没有理想的人选代替他,自然就任由其为之了。”
孟昭德听完山下政文的话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活动了一下已经恢复灵活的双腿,在政文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了院中,一边往金鱼池里扔着鱼粮,一边和紧随其后的政文耳语道,“家中出奸佞,则家亡之日不远矣!我要你立刻修书虎一郎,让他停止征讨骏河豪族叛乱,秘密西进赶到吉田城一带,即将发生的大事我看结果不妙,虎一郎如果能到吉田,孟家的未来就有希望,不然一切悔之晚矣!”
山下政文听后大惊,孟昭德言语之中反叛意思表露无疑,虽然在战国时代天天都有家臣造反,但这毕竟是灭家灭族的大事,一个不慎就可能全家覆灭,所以乍一听造反,是人都会惊恐不安,“大...大人...您是要...”
孟昭德继续压低了声音,眉头紧缩道,“你知不知道今天的家中会议,大人和我们议定了什么...”
山下政文疑惑的摇了摇头,问道,“今川大人这些年基本不管政务,突然的会议,他能决定些什么?”
孟昭德轻轻叹了口气,环顾左右之后用最小的刚刚能让政文听到的声音说道,“大人发布了扫境出动的动员令,已经集合了全家兵力25000人攻打织田,准备一口气上洛觐见天皇!而且他已经指派竹千代大人为先锋,并准许他在打下鸣海城之后重归三河,恢复松平家!”
“什么!?在如此重大的时候分兵给野心勃勃的松平家!如果大人成功上洛岂不是要被松平大人掐断退路,如果...如果大人他败了,占据通往骏府唯一通道的松平大人会否一举灭掉本家!”山下政文虽然刚刚读书回来,不是很了解今川家的政治格局,但是松平竹千代的野心和其家臣的能力可以说东海世人皆知,就算不识字的百姓也知道一旦这位大人掌握了兵权,恢复三河是迟早的事情,如今今川义元竟然有此放虎归山之举,恐怕是太原禅师死后今川家战斗力急剧下降,今川义元不得不起用松平竹千代,才能给这次关系家族命运的豪赌带来更大胜算。只可惜世上的人才分为两种,一种是治世的能臣,另一种则是乱世的枭雄,今川义元梦想能够让这个乱世枭雄为自己效力简直是痴人说梦,等到松平一家重归三河,他怎么可能再为今川牺牲手下,不但得不到任何帮助,就连经营多年的三河也一定丢掉,这一步棋走的太错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如果太原禅师还活着,他一定能看出其中的利弊,可惜他已经死去了,而家中唯一对此事看的透彻的两个人,一个没有功勋说不上话,一个迅速从政治新星的位置上滑落,就算说话今川义元也不会听了。
到了5月10日,今川家举国大军终于出发西上尾张,开始了对织田家的全面讨伐。总大将今川义元率领15000人为本阵,前锋按照约定由松平竹千代(元康)和一众松平家臣引5000人直取鸣海城,只不过在出发前,今川义元突然让井伊直盛出任前锋副统领,估计还是对松平元康不放心,只可惜已经放出去的虎,脖子上栓不栓项圈已经不管用了,松平竹千代轻蔑的看着井伊直盛的身影,一纸监管令就把他调到了前锋庶务部去管理帐篷和粮草了,看着井伊直盛脸上无奈的表情,竹千代内心对今川义元这次幼稚的举动不由嗤之以鼻。至于后阵的人选,今川义元禁不住冈部元信软磨硬泡许给了他,而家中第一能臣孟昭德和他的属下竟然被排除在这次出征之外,这一举动不但招致了孟家上下的不满,也让之前对反叛心中犹豫的数位孟家重臣下定了决心,自此全心全意的跟随孟昭德重投明主了。
15日,松平竹千代的大军已经进入三河境内,并且在本多正信的建议下留了大久保忠世率3000人马镇守原松平家都城冈崎城,并立刻昭告三河,宣布了松平家脱离今川重建政权,此事料理之后,松平竹千代则率另外2000人马继续西进,等18日夜晚到了鸣海城城下町之后,鸣海城守将突然宣布投降今川家,尾张都城清洲城门户顿时大开,这一消息不但织田家全家震惊,就连身在前线的松平竹千代也惊愕不已,“没想到!今川义元这个昏聩老朽竟然还有如此智谋!”
“大人的意思是今川义元早就知道鸣海城会投靠他?”本多正信近年来元服后,已经逐渐成长为松平家第一谋士,他这个人话不多,但是大事小情都用心留意,而且对家中新老家臣的履历特点都心中有数,很多时候竹千代不知道什么事情用什么人办都会来请教他,他都能给出合适的建议。
“哼,尾张第一坚城,如果他不是心中有数又怎么会起全国大军进发呢,好了,传令军中就地扎营,既然今川义元拿下鸣海了,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鸣海附近三个织田家兵营,咱们不要理会,佐久间盛重手下兵马应该高出我军,我看,等今川义元本阵到了,咱们再做计较吧!”
本多正信点头称是,就要离开大帐组织扎营,这时突然一个传令兵冲入帐内,倒头便拜,颤声说道,“大...大人,本家大人命令咱们强攻鸣海城外三营,必须把10000石军粮输送入鸣海城里!”
“什么!”本来准备离开的本多正信大惊失色,他慌忙扶起传令兵,大声的问道,“真的吗!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只有2000兵马,且没有任何攻城器械,鸣海三营建造坚固,士兵绝不在3000人以下,大人,一旦咱们出兵,必然死伤惨重,而且依在下看,此次攻击胜算不大!”
“我知道,”松平竹千代沉重的点了点头,“今川义元一定是对我统领三河恢复家徽怀恨在心,他知道现在跟在我身边保护我的2000兵士都是我三河子民,他是要我带着我的人民去送死,如果我全军覆没,咱们在冈崎的那几百人马和大久保忠世是看不住3000今川军的,到时候3000人一发难,冈崎势必不保,所以这次出阵只许胜不许败!”
“可大人,咱们家能打仗的家臣都不在阵中,怎么办!”本多正信邹邹眉头,他知道,这个大人平时是最能忍的,但是一旦把他逼急了,他也是一个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犟牛,如今再劝是不可能了,只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如何排兵布阵。
“不错,我也心中紧张,实在不行我作为家督就要亲自上阵!”松平竹千代握紧拳头,狠狠的砸了砸桌子,这一次出阵他心中明白,乃是九死一生,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他的身边实在是没有能够调派的大将了,人才如此捉襟见肘的时候,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大人,如果他在,此次出阵就不用他如此操心了,“孟大人...你在哪里啊...”
“没有孟大人不还有咱们松平家千万好男儿吗!主公怎么儿女情长起来了,我要领兵,打出咱们松平家的气势来!”就在整个大帐气氛一片凝重的时候,一个清脆的童声从帐外传入,紧跟着,一个重盔重甲的少年将领行入帐内,松平竹千代一看他,不由得一愣,转而大笑起来,“对对对,我怎么把你给忘了,正信,咱们的主将有了!”
正信一看也跟着乐了,原来进帐的不是别人,正是竹千代的枪棒陪练,小名平八郎的本多忠胜,别看他刚刚12岁,但是个头已经一米六十上下,生的剑眉虎目,且用枪之术莫说松平家就是孟家之中也绝无敌手,尚未成年就已经是东海地区的第一武功高手了,只见他此时重甲已经披挂在身,腰间插着太刀“正宗”,手中一杆桃木枪正是号称天下第一快枪的“蜻蜓切”,正信和松平竹千代会心的对看一眼,竹千代便清了清嗓子,将兵符取出,大声的说道,“本多忠胜听令,现在我认命你为松平家前阵总大将,火速领兵1500人出阵,直扑佐久间盛重坐镇的城西大营,我自引500人在你后方,你的任务就是尽量减少损失拖住佐久间盛重的部队,等我成功把军粮送入城中之后我会给你信号,咱们就同时退回本阵,明白了吗?”
“是!”领命的本多忠胜转身离去,看着他英武的背景松平竹千代欣慰的松了口气,遥指忠胜远去的方向对正信说道,“家中有此良将,我何止复兴三河,天神佑我,此不是金刚转世助我大业吗!”
正信和本多忠胜本是同族,自族兄弟被大人夸奖他脸上也显光彩,“大人说的是,可这天下俊才还要有明主赏识才是,今我本多一族能够得遇大人,乃是大幸,在下提我一族百姓叩拜大人恩德勒!”说罢,本多正信和衣跪地,倒头便拜,松平竹千代连忙搀起自己的爱臣,眼含深意的安慰正信道,“好好好,咱们君臣知遇,乃是天也要我松平家重振雄风,正信啊,你速命人取我战甲来,我要立刻赶去支援鸣海城,这本阵应该无有大事,我拨你50人多插旗帜,扫动烟尘,虚张声势,我料这方圆百里内没人有见识敢深入一探究竟。”
“是!正信必严守本阵绝不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