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田庆次郎见状,突然伏低身子摸着爱马松风的头说道,“好伙计(松风其实是母马),你我痛快一战如何?”松风闻言仰天嘶鸣,尖锐之声冲破云霄,竟然传出百町有余。
嘶声尚未消退,前田庆次郎一夹座下马,如奔雷一样杀下山去,瞬间就到了敌阵外围。正所谓人高马大,一般士卒哪见过这样的英雄汉子,莫说举枪相迎,就是逃跑都忘记了,前田庆次郎到得近前怒吼一声,手中朱枪一抖,瞬间杀了个半圆断,周身七八个足轻齐齐躺倒,咽气归西!负责看护后阵的几个大将见了,赶紧上马来战,前田庆次郎眼明手快,一个跃步纵马冲到近前,手中枪往前一搠,连消带打,霎时间三个欲上马还未上马的武士被抻拽落地,前田庆次郎挂念好友,也不去取他们首级,只朱枪施展开来八面威风,一路穿过后阵,直出中军奔末森城而去。
到了城下后,城头上奥村永福早看到老友的身形,他热泪盈眶,几乎哭出声来,城下前田庆次郎一手举枪一手掏出烟袋,对着城上说道,“可算是到了,快开门,我没火石了!”说罢爽朗一笑,把旱烟袋叼在嘴里,好像如此大费周章真的就是为了借火而来。城上奥村永福见状,沉吟片刻后从怀中掏出火石,抬手扔到了城下前田庆次郎马前,然后竟举起一挺铁炮,对着前田庆次郎说道,“你这个背家忤逆之徒,赶紧离开我前田氏的土地,否则莫怪我不念朋友之情,要斩杀你洗掉本家之耻!”
前田庆次郎哈哈大笑,突然纵马跃起,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到了城边一处大石前面,手中朱枪向前猛劈,大石迎面裂成两半,咔嚓嚓炸了开去,原来石头后面藏着一位佐佐军枪手,正举着一挺铁炮,此时也被庆次郎方才一击劈成了两半。前田庆次郎用枪挑起那枪手的铁炮,对着城头喊道,“助右卫门啊!你打死我也就便了,或者放我进城我切腹好不好啊?你再把我晒在这里,只怕佐佐军的枪手就要打死我咯!你我朋友一场,别让我死在佐佐鬼的枪下么!”奥村永福其实不愿意朋友进城和自己一起等死,可眼见四处都是佐佐成政的部下,也怕前田庆次郎冲的进来冲不出去,只好长叹一声,下令开城。前田庆次郎这才扔掉火枪,纵马入城,入城之后他骑马直上城头,眼见朋友面色惨白,双手捂着胸口,前田庆次郎话都不说,突然一夹松风,向前紧扑了几步,俯身一拳打在奥村永福的脸上,前田庆次郎的神力是一般人能挡的么,奥村永福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栽倒在地。
身边士卒见了,一个个如临大敌,纷纷举枪看着庆次郎,估计要不是他乃老家主前田利久的儿子,早就刺死他了。前田庆次郎怒目圆瞪,环视众人一圈后突然大吼道,“近侧何在!”连问了三遍,一个怯生生的小子才从人群中钻出来,小声答道,“松正家五右卫门在此。”前田庆次郎看他一眼后冷笑道,“你身为近侧,不时时伴在主君身边,不是失职么!”松正五右卫门答道,“回大人,小的...小的一直守在大人身边啊!”前田庆次郎朱枪一指躺在地上晕厥过去的奥村永福说道,“助右卫门早就身负重伤,失血过多,你守在身边难道不知道么!”松正五右卫门听罢大惊失色,忙低身去看奥村永福,只见奥村永福双手压在胸口,此时因为昏厥不能用力,胸口顺着指缝鲜血缓缓而出,果然是前胸受了重伤,豁了一道大口子。
松正五右卫门忙跪地磕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大人他已经三日未成卸下甲胄,小的实在不知啊。”前田庆次郎哼了一声说道,“速速送你主君回本丸休息,不得让他再出来走动,剩下的人和我一道,听我指挥,守城待援!”说到这,前田庆次郎突然一抡朱枪,枪尖扫过城墙,所到之处如刀切豆腐一般,木石崩然而断,如此神力众人皆惊,各个不敢再有言语。
前田庆次郎接管城防之后,马上吩咐全军集结,此时一查点,城中还剩下400多人,且老幼皆有,并非个个正规军,前田庆次郎让所有人站成十个一排,然后把朱枪交到第一个人手中,朱枪者,乃镔铁所铸,上镶嵌白银或者黄金,枪头更是讲究,乃大明朝东渡上乘锻造钢铁,是当初汉武大帝引张骞出使西域在大月氏手中习得的,这种钢铁可以劈荆斩棘无往不利,且轻如鹅毛一般,两者合一方为朱枪,不过一头极重一头极轻,且总重远胜普通长枪十倍,非一般人能持,这样连续试了一百多人,才只有十人可以握立而不倒,前田庆次郎点头赞许,收回朱枪后说道,“城中还有多少匹马?”一个老者看样子像个马倌答道,“还有战马十五匹,驮马二十匹。”前田庆次郎于是下令道,“把战马牵来,晚上能举动朱枪的人全副披挂,和我出去夜袭敌营!拿下佐佐成政!”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感惊恐,原来这几日佐佐军为了防范前田利家偷袭自己的背后,已经攻不甚急,末森城中的前田军于是有了喘息机会,可这位怪人才到,马上就要喊着进攻,若是惹恼了佐佐成政,他又再加紧攻城该怎办?一时间没有人敢说话,都惴惴不安的看着前田庆次郎。前田庆次郎耳聪目明,乃是上乘的甲贺忍者,百米之内藏身的狙击手身上散发出的火药味都难逃他的嗅觉,这满城弥漫的退缩和惧战他又如何能不知晓呢!前田庆次郎沉默片刻后,突然翻身下马,把屁股撅得高高的,把个鼻子使劲的四处去闻,时而凑在一个足轻的胸前,时而凑在一个马夫的脸颊,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这个打扮怪异,个头怪异,行止怪异的怪人要干什么,前田庆次郎这样闻了很久之后,才突然抬起头挺起胸,摆出了一副恶心的不得了的表情喊道,“找到了!找到了!我说一进城就胃不舒服,原来是你们这些娘娘腔身上的女人味啊!恶心!好恶心!”
说罢前田庆次郎一拽松风的马鞍,跃身上马,一举朱枪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带你们这样的娘娘腔,我还想去打仗呢!哎呀呀!可别出城就尿裤子了,好吧,还是我自己去吧!和助右卫门说一声,我们来生再见!”这话说完,登时城上的步卒都不干了,一个个面带怒容,觉得受了极大的侮辱,可大家虽然重面子却也知道出城绝对是一死,虽各个握刀,却没一个敢开口。就在这时,一名武士拨开众人,挤到了前田庆次郎面前,庆次郎一看,这位武士估计都有六十岁了,头扎白布带,身穿连环甲,手里握着一把太刀,他长着缺牙的嘴指着前田庆次郎说道,“我们奥村家旗本共七十一人,守城以来战死五十七人,无一人退缩逃亡,前田大人是我家大人好友,何必如此讥讽!好吧!小的虽然年迈举不动你的朱枪,可是舞刀的力气还是有的,就让我随你前去!杀他佐佐军一个人仰马翻!”
前田庆次郎一生最重英雄,一看这位老者果然器宇轩昂,且露出脖颈双臂布满了刀疮箭痕,乃是久经沙场的,立时就有了尊敬之感,他大声说道,“如此请老先生上马!你我并肩作战!”那老武士点了点头,立刻就要去马棚牵马,这时站在人群里的一位中年武士看不过了,快步挤出人群,一把拉住老武士说道,“爹!你别去!我去!”说罢看向前田庆次郎解释道,“前田大人,我等并非胆小,而是本家大人始终不发援兵,我们面对数十倍之敌已经在此坚守半月左右,这势必惹恼了城下的佐佐成政,我们害怕他破城之日要屠戮我们的家小亲人,所以只敢守城不敢出迎,就是怕城破之日妻小陷入无援之境!可今日老爸爸要随你而去,那我再无人可以保护,不如就让我替父随你出征,也请你不要小看了我们奥村家的武士!”
前田庆次郎一听此人说话,条理分明且中气十足,不由钦佩一分,于是好奇问道,“助右卫门和我自幼相识,虽他流落能登(参见孟昭德攻能登)多年,可自率族人回家归叔叔麾下后,我也没断了往来,如何没见过你?”那中年武士朗声答道,“前田大人行踪仙迹,飘忽不定常不在家,我父亲来奥村家时日尚短,大人不认识我父子是自然的,当年在能登时候,我父本为关东使者,往七尾城传达北条氏不能支援能登偷袭上杉氏后背的讯息,谁知刚到越中就赶上两国开战,孟家的孟昭德大人一战拿下末森城,无数流民浪人出走,我父路上被人劫掠,交战之后身负重伤,结果被返回加贺投奔前田大人的奥村大人发现救起,给足了我父亲钱粮让他好回关东效力,我父亲感激奥村大人的恩德,当下约定早晚来服侍奥村大人报恩,这样今年年初,我父从佐野家归隐,才来投效奥村大人,那时前田大人您已经离开去往京都了。”
前田庆次郎哦了一声问道,“那你也是随父亲来的?”那中年武士答道,“在下原来也是佐野氏(佐野房纲)麾下武士,可比父亲尚早五年就离开了,去各地钻研剑术,上月听说佐佐成政有和德川家康联合,偷袭前田氏的意思,我恐怕父亲年事已高,无人保护,所以才从关东赶到末森城,协助奥村大人守城拒敌!”好一个孝字当头的好汉,前田庆次郎不由心中喜爱,忙平持朱枪,颌首问道,“既如此,就请阁下随我一同并肩作战,杀败佐佐军!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那武士大声答道,“我乃山上平一之子,山上道及(佐野四天王之一,也有说他父亲才是,也有说佐野宗纲麾下的四人才是,但正史有一点确定,那就是此人多活跃在前田庆次郎身边,是战国第一倾奇者,天下无双舞者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