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次郎自去即可,我和半兵卫商议一下京都事宜,待你出来,就起程了。”孟昭德点了点头,任由义兴告退,目送虎将,直至其身影转入厨房后,方才扭头对半兵卫说道,“现在吉良兄弟出入京都乃为了觐见天皇,供奉孝敬,我们离开了,也不宜再回去那虎口,可是松永和三好的关系如何,你说该怎么试探,这京都的大小势力又该怎么探知。”
半兵卫皱皱眉头,低声说道,“按理说摸清京都大小势力的部署乃是重点,可要大人您再回去赴险,我是不答应的,这天皇敕令已经下了,如此之快,可见松永家不知情,天皇也没有到事事和他们商议的地步,这松永久秀或者三好三人众不是不想控制天皇,而是远远没这个实力这般做,这便算探知了天皇的态度了,也算知道松永的斤两了,可是松永对外地大名们持如何战守态度,半兵卫无能,一时间也无有好计策!”
“是啊,”孟昭德听罢也搔了搔头,长叹一声,“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我上门,去松永家,若是他以礼相待,则证明他没有小视天下豪杰,而且心中还存有结交外地大名的想法,若是他杀我......”
“所以才万万不可!”半兵卫一拍地板,大声喊道,“如此简单的试探法子却要赔掉大人的性命,竹千代主公又何尝看不出呢,三五年前,也许竹千代还不会这么做,可是现在酒井家还有大久保家争夺军权厉害,本多忠胜大人又逐渐成人,正是能独当一面,且可委以重任的时候,这时大人有个好歹,对竹千代主公虽说是痛失一臂,却也是权力重新布局的大好时机!”
“哎,但完不成任务不也是一死么,难道我孟昭德始终没机会见到天下一统,人间太平了!”孟昭德摇了摇头,似乎打定主意,就要去见松永久秀。
正说着呢,三好义兴从厨房又出来了,不过此时他已经换了装束,身披袈裟,剃度完毕,嫣然一个青年僧侣,孟昭德和半兵卫见了都是一愣,只有三好义兴自己不在乎,双手合十说道,“贫僧参见主公大人,”孟昭德闻言看看半兵卫,只见半兵卫此时已经捂嘴偷笑,孟昭德方才释然,朗声道,“好个高僧啊,果然佛法奥妙,竟然...竟然还有此一招!”义兴笑了笑道,“大人,义兴早有约定,一旦大师所荐明主不合我意,则扫地出门,若是当世明主,我则皈依佛门,终生侍奉无悔,剔除私欲,六根清净。”
孟昭德赞叹的附和道,“大师和孙次郎如此约定,其实也是怕咱们三五年内攻不入京都,你不能为家报仇而忧郁成疾,他老人家也是一番苦心,也好,孙次郎皈依佛门正好修身养性,也可掩人耳目,我带孙次郎回去就无忧了!”半兵卫亦放下手臂说道,“而且这样我们就能完成主上的命令了。”
孟昭德一愣,追问道,“半兵卫刚才还说束手无策,现在怎么就有计策了?”半兵卫笑了笑道,“还不是三好大人的一副高僧模样啊,若是要试探京都哪家势力持如何战守态度,只要让三好大人作为主公大人您的贴身佛法讲师出现京都,会合吉良兄弟,高调宣称感恩天皇赐爵咱家大人,然后看看有谁敢动他们便知道了!”
孟昭德一听,猛的手击地板,呵斥道,“半兵卫不要再说了,你听着,这是下下之策,孙次郎本身隐姓埋名,就是为了躲避松永,你竟然让他回去京都,这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你要我刚刚收得一位大将,就命他跳下火坑么!”
半兵卫见孟昭德火起,忙拜倒请罪,旁边三好义兴见了,双目紧闭,突然大声说道,“松永毒害家父和我,此仇纠缠日久,我皈依佛门,到底能否做到心如止水,不如就借这个机会试探一番,而且我并非三好义兴,乃是大人的贴身佛法讲师,松永若杀我,则是丝毫不顾忌松平织田联盟,京都各家势力持何战守,一目了然,这也算我尽了臣下之道,若不杀我,那就是他明知放虎归山也不敢得罪织田和松平,大人都可以复命了!”
孟昭德听罢,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手一挥,喝道,“你们不要再说了,松永乃是弑君夺位的逆贼,又是毒杀少主的残暴之徒,我如何能让你去!还是让吉良兄弟低调的送上贡品,速速离京,然后咱们再做计议!”
三好义兴和竹中半兵卫重治一听,忙站起身来再劝,孟昭德火气越涨,大声喊道,“难道我到此就是为了求得一个诱饵吗,我可是为了天下百姓来求一位帅才的啊,如此大才,我怎能让你为一件小事牺牲!绝对不可!你们要权衡利弊,我被主公责罚无所谓,可是天龙军少一个掌管中枢的大帅,就绝对不行!”
“大人!”三好义兴初始看孟昭德不允,还以为他是惺惺作态,现在一听才知道是孟昭德另有重用,目光深远,不由感动,忙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大人,大人如此看重义兴,义兴无以为报,请大人听义兴一言!此番义兴进京,所为有三,第一,义兴既然是为佛门中人,一定要高调出现,这样才能镇住东海众人的口舌,不然大人回家后,还是要面对各种猜疑,怀疑义兴的身份。第二,义兴少时曾经有几位不错的好友和属下,这次我要回去,就是一一联络他们,引他们随属下同归冈崎,其中一位是必不能少的,便是我京畿战神岛胜猛的亲弟弟,岛丰德,他若是肯和属下走,那么将来平定京畿,收服又一员虎将,才能有希望啊!第三,才是先前说的,一试京畿中各大势力的胆量,他们就算知道属下是三好义兴又如何,属下的身份可是朝山日乘大师的弟子,大人您的佛法讲师,他们若是敢出手,就是不把织田松平联盟放在眼里,到时候大人就有借口进兵京畿,一统天下了!”
三好义兴这般说,孟昭德的火气才小了很多,待三好全部说完,孟昭德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昭德不阻拦了,半兵卫,咱们引属下就在界港等待好了,传令下去,就说我要宴请界港所有商人众,我要用自己的几分薄名,给三好大人多一些保护,让京都所有人都知道,不光我松平家的使臣,就是我松平家唯一的大老也在此,我看看松永到底有没有这个胆子,和我松平为敌,待到吉良兄弟还有孙次郎都安全了,咱们一同从界港坐船回返三河冈崎!”
孟昭德如此一说,等于把自己也放置在危险之下,须知,从二条城发兵界港,缓行也只要一日半,疾行的话朝发夕至,孟昭德这么做,就是要和三好义兴共同生死,此言一出,三好义兴热泪盈眶,泣不成声,半兵卫知道自己的主上仁德宽厚,还想再劝,可是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作罢。如此三人无语,就是最后定论了,孟昭德和竹中半兵卫重治以水代酒,敬了三好义兴一碗,三人才出了茅舍,三好义兴一把火烧掉了居住的故宅,方才走出谷去,两人又把三好义兴引荐给了山下政文,这才在道口依依惜别,三好义兴拜别而去。
三日后,吉良使团抵达京师,上供天皇之后,大张旗鼓的从朝山日乘座下接出了皈依佛门的三好义兴,一行人游遍京都,四处宣扬天皇陛下的恩德,和松平元康被敕封为三河守以及远江守的消息,让孟昭德担忧数日的事情最后也没有发生,松永久秀似乎聋了哑了一样,对这件事情不闻不问,而六角家立刻派人宴请使臣,北田家则避而远之,细川家是日夜陪同左右,嘘寒问暖,如此一试,京畿左右的众位大名家态度一目了然,三好义兴顺利完成了任务。
6月30日,三好义兴一行人终于应付完了所有大名家的使臣,带领着吉良兄弟和一众奴仆抵达了界港,身边还多了岛胜猛的亲弟弟岛丰德,京都豪商亦是松平元康多年好友的幸左卫门麾下隐士尼子丹左卫门长秀,这两人一文一武,都是三好义兴多年的好友,孟昭德见了自然欣喜,众人于是登船,诸位少年英雄就在船上开怀畅饮,一路乘风破浪,奔冈崎而去!
第三十三回兵出美浓
[奇·书·网]时间2011-4-2419:25:44[Www.WenXueKu.com]:6965
松平元康做人的准则孟昭德是清楚的,第一,忍字当头,退一步海阔天空,第二,孝义者必忠君,治国先行治家,不过这么多年了,孟昭德对元康眼中的忠君有了另一个理解,就是智商要低,但是不能太低,太低就只能天天被元康骂,被他挖苦,要正好的低过元康,不能猜到元康在想什么,尤其是到了冈崎城之后,大大小小的议政孟昭德都数不清了,可是一个原则是不变的,就是会议之前竹千代早就心中有了定数,会上他不过是看看谁和他不谋而合,谁想的比他还远,或者谁干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几种人,本多正信是那种竹千代一开口他就知道竹千代要干嘛的人,可是刚刚好表现的慢竹千代半拍,竹千代并不傻,他也知道正信聪明绝顶,可他就不防着正信,因为此人对竹千代的忠诚确实是其他人无法比拟。
至于那种干脆不思考的,自然是忠胜为首的武将了,他们知道行政上一丝不苟,军事上勇猛杀敌,就这两点就够了,元康也就需要他们这两点,至于最后一种,孟昭德自问算不上,毕竟他和竹千代是一个师门出来的,而且这个小乌龟的老辣丝毫不输于他,超过元康昭德不敢想,可是次次都意见和元康相左或者说意见统一了却思维丝毫不慢过元康,这种表现让昭德和元康同时如芒在背,君臣师兄弟二人独处一室的时候,往往尴尬的要命,比如全部家臣都齐聚天守阁庆贺松平元康取得近江守和三河守的官职时,元康只是端着酒盏微笑着看着远方,所有人都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说主上的理想哪里是三河守,是要当那东海第一大大名,这时唯孟昭德默不吭声,可是元康好似偏偏盯上昭德一样,一眼扫到了他的脸上,君臣二人心中各自又计较了起来,昭德知道,元康之微笑其实和东海无关,他想的是那个日益壮大的织田信长,数年前还是区区一个城主和一个大名的结盟,现在却变成了对等的两个坐拥两国的大名联合,信长会不会接受,同盟之间会不会有裂痕,这才是元康现在所想的,所担心的,而他脸上的微笑,其实不过印证了元康又一条做人准则,“绝不向属下示弱,绝不向属下哭诉,绝不向外人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