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了宇喜多秀安的报告之后,众人早已没有了一丝轻视宁素雅的念头。如此诡辣的用兵,并且还是在一个女子的身上,让这些东海豪杰们,纷纷感到有些冷意。如果说当时听闻列加惨败的时候,还是一个遥远而无关痛痒的消息,那么现在眼前自己强悍的战友,虚弱的倒在了宁素雅的计谋之下,就是一个生灵活现,令人无法遗忘的剧痛。
伊达承宗的失败,是其自己的,也是东海所有人的。自从东海起兵以来,大小也经历了数十上百场硬仗,恶仗。其中令人伤痛难忍的有不少,付出惨痛代价的也有不少,可如此伤亡惨重并且从头至尾完败的,这还是第一次。
伊达承宗,平日即便是冰冷拒人,可其用兵在东海众将当中,也是得到了一致认可的良将。无论是帝都,倭族,还是冰雪叛军,无论形势如何严酷艰难,这个冷酷不近人情的男人总是可以取得一系列骄人的战绩。可是现在,一个女人,一个帝国唯一的女元帅,却将他重重的击倒在了病榻之上。
炎舞阳和众将交代完毕,轻坐在病榻前,挽着伊达承宗的手臂说道:“伊达,这次是我急功近利,让宁素雅抓住了漏洞而害了你啊!不过我们来日方长,我一定会和你亲手,将宁素雅送给你我的痛苦,加倍送还给她。”
伊达承宗点点头,口气平稳冰冷的说道:“主公,宁素雅用兵非比寻常,还请要多多留意才是。”在外人看来,伊达承宗仅仅是无顾炎舞阳如此厚情慰问,再次表演了一下冰冷的嘴脸而已。可只有炎舞阳自己知道,伊达承宗的手,抓住自己的时候,用的力气非常着力。
炎舞阳用力的反抓了一下伊达承宗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相比还沉浸在失败气氛下的东海军而言,他们的敌人,由宁素雅所率领的二十万帝国孤军,此刻却享受着来之不易的胜利喜悦之中。这些四面守敌,孤立无援的士兵们,此刻仅能凭借着最后一丝对于主帅的信任而不至于崩溃。
与其说宁素雅击溃了伊达承宗,成功的将塔西雅克的军需补给转移,倒不如说是宁素雅用这次塔西雅克的伏击战,为二十万帝国孤军们注入了一针镇定剂。凌乱不堪的军心,勉强稳定了下来。
在宁素雅的对面,列加重伤未愈的脸色依旧苍白如腊,多日来虽然伤口在缓慢愈合,可列加毕竟人过中年,受伤之后的身体状况早已大不如前。
哥萨得在旁边一面搀扶着列加在帐内慢慢的渡步,一面报告着最新的战况。
“宁素雅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让我那精明狡诈的爱婿也受此重创,哈哈。。。”刚刚笑了两三声,列加又因为牵动伤口不停的咳了起来。
调整了一下呼吸过后,列加再次微笑着说道:“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东海小儿欺我兵败趁机坐大。宁素雅这次反倒是送了咱们一个顺水人情。”
哥萨得摇了摇头,心中叹道:想必此刻军侯殿下正闷闷不乐,而王爷却因为军侯的夫婿新败而笑的如此开怀。
“王爷,现在宁素雅的部队,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住,我们是否要催促一下其他各路人马,加紧收网防止宁素雅渡江北上?”
列加笑道:“不必多虑。虽说宁素雅与佑江近在咫尺,可如今正是佑江降水高涨之时,宁素雅想渡江而上,岂非比登天还难。何况塔西雅克,佑水,肃宁和黑龙渡之间,方圆不过几百里,大多数都是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她四面受敌粮草不济,就算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后也只有肃手就擒。计划不必改变,给各路人马的信函调令照发。我军明日启程继续向肃宁进发。”
“那炎侯那边,用不用派个人和军侯联络一下。多少也让军侯透露给炎侯我们的关心?”
“多此一举。炎舞阳受受挫折,岂不是很好的事。况且凤凰儿那边,说多了,反而会让炎舞阳平添戒心而已。”列加瞪了一眼哥萨得,径自躺回了椅中。
东圣帝国建国七百余年以来,帝都的信使从未向最近这般频繁的往来于各国之间。短短月余时间,礼部和兵部担当使节官员已经迅速扩充了十数倍之多。而各国驻留在东圣的使节们,也从未敢想过自己的架子和面子可以高高的抬到如此程度。
由于形势急转直下,原先对东圣礼遇有加称兄道弟的诸国首脑,几乎在同一时间得了重病或是外出不便定夺。除了与东圣帝国唇齿相依的奇摩和大秦之外,北边雷族早就对东圣这块肥肉望眼欲穿,数十万大军磨刀霍霍蠢蠢欲动。南边,倭族由于在东海新败,加之内战不暇根本无力插手。鹰国自从与东海有了贸易往来之后,多多少少真真假假的早就没把帝都放在眼里和东海穿起了一条紧的不能再紧,贴身的已经不能再贴身的短裤。而俭国向来都是利益比任何友情都更加重要,自然只在意于自己能从这场巨变中赚取多少利润,根本不太在意这个和自己远隔千里的古国由谁来当权。
外力借不了多少,帝都将眼光转向了国内的诸侯们。虽说几百年过后,诸侯和皇室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血缘中波特大帝的成分也早就不知所踪,但毕竟从名义上,诸侯与皇室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共护其主的责任和联系。
可传回的结果却证明,奇怪的病症并非只在各国的统治者之间流行。就连东圣帝国自己的诸侯们,也纷纷巧合遭遇了侵袭。
内忧外患,生死决战之际,帝都的当权者们又开始为了派谁统兵犯起了头疼。
当初的帝国四大主力军团当中,如今只剩下了宁素雅还在为帝都奋战。而多年以来,由于吏治腐败,军队中真正有才能的将领根本无法得到升迁。能够身居高位的基本都是贵族或是富家子弟用金币换来的。
加上派系争斗异常激烈,康太后现在看谁都不怎么顺眼。权衡再三之后,康太后最终否决了所有人的建议,坚持派塞亚担任讨伐军的统帅。康明丁失去信任以后,塞亚已经成为了康太后最信任的人。在帝都和皇宫中生活了这些年之后,康太后也十分清楚那些贵族子弟的模样。欺行霸市,贪污受贿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可到了真正用人的时候,那些贵族子弟比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自然强不到哪里去。思索许久之后,康太后终于下了狠心,抱着与其将自己的命运交给那些败家子手里,不如交给塞亚,交给这个让自己着迷而英俊的年轻人手中。
于是没过多久,在有着东圣帝国数百支胜利之师的影子,以及他们胜利光辉笼罩下,号称帝国第一校场的帝都东郊校场中,塞亚成了最后一个使用他的帝国元帅。
虽然几乎看不到任何勤王护驾的队伍,但此刻帝国最大的皇家校场之内,远远望去依然是人头攒动,旌旗招展。
情急之下之下,帝都已放弃了最后一丝伪善的外衣,不顾原本早已已空空荡荡的帝国金库,强行在各地抓募新兵。各地的官员为了完成分配给当地的新兵配额,早已不顾一切,大量年轻的社会底层子弟,被源源不断的犹如货物一般运抵了帝都。
三十万人,三十万眼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的普通百姓,就这样匆匆忙忙的被集合了在一起。他们当中,甚至有大量连挥舞长矛都十分吃力的孩童,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的身后,是数倍于他们的亲人在流淌着泪水。
东圣帝国最后两颗残破的獠牙,就这样拼凑在了一起。
短短不过月余的时间,司徒元朗率领着司徒家族的大军和东海叛军,已然夺取了帝国三省一百四十一县。叛军所到之处,如若无人之境。各地原先还在为帝都歌功颂德的官员们,一个比一个迅速的投降到了司徒家族和列加的麾下。
眼看半壁江山已经尽数沦陷的康太后,只好不甘心的派出了自己的情人,率领着帝都最后的力量来拼死一搏。
临危授命的帝国第一统帅塞亚,此刻用他那并不嘹亮的嗓音,生硬的朗读着太后以及帝君的意旨。如此内援不足,外援不济,仿佛将塞亚所有的底气都抽走了一般。
他这个帝国第一统帅,虽说当的是风光无限,此刻又正是权倾帝都,平日里摆摆将军的威风给黎民百姓,皇亲贵戚,帝君太后还可以。真的让他带兵打仗,他自己连一点把握都没有。明明知道打仗不比和太后赏花调情那样轻松舒心,但事到关头,倘若自己临危惧阵,想必太后必然会对自己的平日苦心经营的感官印象一落千丈。每想到此处,塞亚的心里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几乎除了太后敌军之外,没有谁再能听清塞亚的发言。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誓师大会,就这样如闹剧一般草草收场。三十万新军,加上东圣帝国最精锐的三万近卫军,环绕帝都一圈之后,踏上了未知的征程。
在塞亚的对面,则是由司徒元朗,炎康,东方朔等人率领的二十万司徒东海联军。双方在人数上,帝都方面占据了一定的优势,但士兵的战力以及质量上,帝都的军队却完全落入了下风。
东圣帝国辽阔的战场当中,南面是列加军团,东海军团,司徒军团,以及鲁西安军团共计七十万联军对阵宁素雅率领的二十万帝国孤军。中央则是司徒,东海二十万联军对垒塞亚三十万大军,而最北方,还有司徒元成所率领的十余万守军,凭借着谷关天险,牢牢的将奇摩以及大秦的联军阻挡在帝国之外。
帝都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奇摩大秦联军能够在列加击败宁素雅之前,突破谷关天险;或者是宁素雅成功率大军突围而出,与塞亚合兵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