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停顿后,他听到贺致远说:“我可以教你一个充分的理由。”
滚你丫的!
颂然用被子蒙住脑袋,作势不听,手却偷偷地收了回来,到底没舍得扔。
贺致远笑道:“你想有个孩子照顾,还想有个男人照顾你,所以很简单,你理想的梦中情人应该是一个带孩子的单亲爸爸,性向还不能太直。这种配置百年难遇,你好不容易撞见了一个,他又正巧挺喜欢你的。你说,放他去‘复婚’是不是太亏了?”
他又正巧挺喜欢你的……
挺喜欢你的……
喜欢……
你……
颂然一把掀开被子,翻身坐起,在黑暗中用力眨了眨眼睛。
烧糊的脑子好比一盘生锈的齿轮,铰合紧密,卡进卡出,怎么推都转不快。贺致远一句话在耳边回荡了几十遍,他愣是没能理解个中含义。大约半分钟后,一道惊雷照着天灵盖劈下来,颂然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匆忙拍亮卧室大灯,双膝跪在床沿,攥着手机,磕磕巴巴地问:“贺,贺先生,你说这些……应该没有别的意思吧?”
贺致远愉悦地笑了笑:“确切地说,我只有‘别的意思’。”
颂然呆若木鸡,舌头打结,脑中放空一大片。
不可能啊。
贺先生主动向他告白——这条剧情线歪得都快没边了,他连做梦都不敢走的好吗?
贺致远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笑着道:“颂然,别表现得那么惊讶。你有多想照顾布布,我就有多想照顾你。这是一个男人的私欲,自然而然出现了,很强烈,我没法解释原因,也控制不了,只能顺应本心。”
“可,可是……我们才认识不到十天,连面都没见过啊!”
颂然被喜悦的大浪拍在礁石上,晕得分不清天上地下,脑子里一团浆糊,怎么都觉得实在是太快了。
贺致远挑了挑眉毛,知道颂然已经把他说过的话忘光了。
“之前把布布托付给你的时候,我说,一个人可靠不可靠,关键在于他自身的品性,不在于我和他熟不熟。同样的,我对你有感觉,关键也在于我和你两个人,不在于是认识第一天还是认识第一百天。”他换了个舒服的站姿,斜靠围栏,一手插进睡袍衣兜里,“当然,如果你不安心,我也可以把告白留到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半年后,但从私心来说,我希望你能尽快答应,因为我这个人……实在不擅长忍耐。”
颂然被这句别有深意的话撩得面红耳赤,握着烫手山芋似的手机,嗓子一抖一抖的:“我,我现在不太清醒,你能不能……先让我冷静一个钟头?”
“当然可以。”贺致远极有风度地退让了一步,“我等你答复。”
电话挂断,颂然在床上傻坐了整整十分钟。
这一幕意料之外的转折令他措手不及,身体像在云端飘着,虚虚浮浮碰不着地。
“……”
他狠心掐了一把大腿,疼得龇牙咧嘴。
在他的认知里,就算真要表白,也应该是十天半个月之后等贺先生回了国,他提前写好稿子,忐忑地当面背给贺先生听,再忐忑地等待对方把身高、年龄、学历、收入、思想品德一项一项打完分,公布最终结果,怎么会反过来逆转了主动权?
他跃下床,奔进卫生间,直接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冲了自己一头一脸的冷水。
冲完仍不清醒,他干脆打开了卧室门。
客厅里灯火通明,詹昱文、林卉和布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汤姆和杰瑞正配合着BGM满屏幕乱窜。听到开门声,仨人齐刷刷回头,布布见是颂然,兴奋地跳下沙发,迈着两条小短腿飞奔过来,叫道:“哥哥,你醒啦!”
颂然稳稳地接住他,转身抱进卧室,关上了房门。
布布扭头看了看:“这是要干什么呀?”
“哥哥有话问你。”颂然跪在地上,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直视着布布的眼睛,“如果,我是说如果……哥哥和爸爸在一起了,你会介意吗?”
布布奶声奶气地问:“什么叫在一起呀?”
“就是等爸爸回来了,哥哥会搬去和你们一块儿住,早上、中午、晚上都不分开。以后都由哥哥来照顾你们,当然,爸爸也照顾我们……”
“好啊好啊。”布布忙不迭地答应,点头如舂米,“那最好啦!”
颂然握住布布的小手,凑近一些说:“但是这样的话,你就不能再有妈妈了……哥哥和妈妈,只有一个能住在家里,布布明白吗?”
布布又点了点头,脸上笑嘻嘻的,看上去一点儿也不难过。
他说:“妈妈已经结婚啦,不会再住到这个家里了,所以,哥哥尽管住进来吧!”
“啊,结婚了?”
颂然一愣。
如果是这样,那他心里的最后一点借口也失效了,阻拦在他与贺先生之间的,只剩下他自己。
自信一点。
颂然,要再自信一点。
贺先生那么好,千万别错过他。
他一秒也等不及,伸手抱起布布,急躁地说:“我还要再睡一会儿,你先去外边和哥哥姐姐玩,好不好?”
布布不明所以,点点头说好。
颂然用力搂了搂布布,将他送回客厅,然后飞快折回房间,扑到床上,抓起了枕畔的手机。
第二十五章
Day 09 22:16
二楼浴室里热汽蒸腾,白雾袅袅漫开。
磨砂玻璃门表面布满了水痕,无数水珠落雨一样溅到门上,又一串接着一串滑落。门后隐约是一具赤裸的男性躯体,高挑,健硕,线条硬朗且性感。
他快速冲洗着身体,动作丝毫不拖沓。
搁在窗台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了屏幕,随即发出震动。铃声没更改过,是系统默认的来电音。浴门立刻被推开一半,从朦胧水汽中伸出一条修长有力的臂膀,把手机拿了进去。
贺致远接通电话,放到耳边:“颂然?”
头顶的花洒浇下细密的水柱,顺着一绺绺湿发淌过了玻璃屏幕。
颂然在那头听见淅沥沥的水声,问:“你在干什么?”
“在洗澡,洗完上班。”
贺致远仰起头,让热水迎面淋下,空闲的那只手用力揉搓头发,神情惬意,唇角还带了一点捉弄的笑:“我的手机不防水,只能坚持十秒,有什么想说的……要尽快。”
言下之意,十秒内给我答复。
颂然原本就紧张,没想好怎么开口,再被有限的时间一催促,不出所料地又结巴了。他“我我我”了半天,死活都憋不出一句“我愿意”,越卡壳越懊恼,最后一头撞在了床板上,高呼:“对不起!”
贺致远手指一僵,拽下了好几根头发。
什么意思,他被发卡了?
“不不不不不,不是对不起!”
颂然一把捂住嘴,闭上眼,反复深呼吸了十来次,终于顶着飚过一百二的心率大声喊了出来:“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帮你养布布!”
贺致远无声地松出了一口气,关掉花洒,轻声道:“大清早听到好消息,我很高兴。”
他迈出淋浴间,赤足踩在香槟色的地毯上,伸手拿过浴巾,开始擦头发。
颂然听见那边安静下来,心脏倏地一跳:“你……洗完了?”
“嗯,洗完了。”
洗完了,那就意味着……贺先生现在是全裸的。
颂然跪坐在床上,五指抓紧被褥,耳根子晕墨般地泛开了淡淡的粉红色。他止不住想象一些诱人的限制级画面,譬如水湿的胸膛、吞咽的喉结,还有剧烈收缩的腹肌,却不知道现实比他的想象还要令人鼻血狂喷。
贺致远的身材抢眼到什么地步?
读书时参加泳池派对,他怕热,在角落的太阳椅上躺了一会儿,喝了半杯低度数果酒,别的什么都没做,就钓上来一池子比基尼美人鱼。
即使是现在,常年锻炼的习惯也使他的身材保持在巅峰状态——胸肌紧实而有弹性,可以自由控制跳动;背肌宽厚,犹如一副覆盖住蝴蝶骨的铠甲;腰线向内收束,窄而强悍,呈现出漂亮的倒三角型;腹肌形状分明,每一块都有着鲜活的生命力,随着呼吸的节奏规律地一放一缩,自然起伏。
这样的身材拿出去,性感程度绝不亚于杂志上涂满精油的男模。
颂然是个小处男,经不起挑逗,才想到一点边边角角的男色就乱了心神。贺致远听出他呼吸的节奏变了,低头笑了笑,决定在暧昧的氛围浓郁起来之前终止这个话题。
他有分寸。
隔空撩起来却吃不到,颂然难受,他也不会好受。还是应该留一份完好的情趣,等将来见面了再慢慢享用。
他抓着浴巾往下擦,擦到后腰时想出了一个新话题:“既然确定关系了,你要不要考虑换个亲密点的称呼?”
颂然闻言,顿时呆了一呆。
除了贺先生,他还能怎么称呼对方?这似乎有点难啊。
“那个,亲密点的称呼对吧?”颂然丢掉节操,一个人开动头脑风暴,不一会儿就得到了两个备选方案,试探着呈递给决策方,“你是比较喜欢我叫你,呃,致远……还是老,老公?”
贺致远差点没在浴室摔个跟头。
他指的当然是“致远”,却万万没想到颂然一张口能直接蹦出来个“老公”。听到那两个字的同时,一股热血直冲下腹,被浴巾遮盖的某个部分立刻由半硬变作全硬,还生龙活虎地跳了跳。
处男这么撩,神也吃不消。
颂然这方面经验太少,撩炸了都不自知,还在那儿羞怯万分地等答复,心想如果贺致远不幸选了“老公”,以后他恐怕只能以“喂”替代称呼了,那还不如“贺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