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太医笑呤呤把脉,搭上脉之后,脸色一松一紧,一紧一松,看得众人心里似挂了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直过了一刻,龚太医才缓缓宣布:“长公主有孕,自今日起须坐卧小心。”
听了他的话,光元笑得合不拢嘴,余下四位驸马也长出了一口气:前两月光元那么努力,月容都没有怀上,众人不约而同想到失魂的“后遗症”上,不会后遗症还包括不孕吧?这下总算放下心来:娘子是能怀上的。
月容上辈子有丰富的理论知识,但到底没有生过孩子,如今临到自己,才切身体会为人母的不易。孕吐直到胎儿满了四月方停,然后腿又是抽筋又是水肿,只把月容折磨得面黄肌瘦。但她非常清楚头胎生产不易,胎稳之后,便日日坚持散步不懈怠。
胎儿七月的时候,月容已经养了回来,肚子在自己的刻意控制饮食之下,也没有大得吓人,反倒是整个人显得比怀孕前更晶莹剔透,活生生就一诱人的水蜜桃。五位驸马眼巴巴看她一阵,又悻悻然看一阵她的肚子,心里齐齐浮上不该有的念头:“孩子也不是非要不可的。”
自胎儿满了六个月之后,便是光元夜夜陪宿在月华居,胎动之后,他每晚必会跟她互动一阵,比如今晚,又贴着月容的肚子开始念叨:“雅儿,听见爹爹的话了么?你娘今天喝了一大碗人参鸡汤,你尝着了没有?爹爹今天已经遣人把你的学步车做好了,可漂亮了,大庆独一无二……”
月容啼笑皆非,这么大点的胎儿,怎么可能听懂,不过看光元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是佩服——俯首甘为孺子牛,就是这个样子吧?只是,雅儿?他可能会失望的,不知到时会是怎样一副面孔,会把他儿子痛打一顿么?
大庆明祥开平七年,六月十二,凌晨时分,长公主府灯火通明,月华居里一片忙碌。月容已经阵痛了四个时辰,的确很痛,腰就像要断了似的,她完全忘了矜持,发出受伤野兽一般的叫嚎叫。光元等人深知她平日为人,看她如今竟不顾形象至此,可见疼得着实让人受不了。五人心惊胆战,很想冲进去看个究竟,可是嬷嬷的阻拦可以不顾,但是月容的警告却让他们不得不守在外面。
月容前几天就跟他们说了:“生产之时,候在外边就好,然无论如何不能进入产房,不守规则者,取消侍寝资格三年!”众人知道她说到做到,而且,龚太医和接生嬷嬷再三保证:“公主胎相很好,胎儿也不大,公主也康健,绝对母子平安。”如今,听月容不时大声凄厉叫喊,众人尽管心里着急不安、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也不敢冲进去。
月容清楚生产的过程,很镇定,叫喊过后,在阵痛的间隙里,一边还想着她上辈子的伟大事业,以前她不大能理解,产房里产妇怎么能那样哀号,太丢人、太脆弱了;如今她懂了,如果能重操旧业,她必能给她们最好的安慰,自己的业务水平,必能超过科里资格最老的主任!可惜啊,为时已晚。
月容正在遗憾的时候,一阵比以往都更厉害的剧痛袭来,她咬着牙,向下一个用力。她觉得下面一紧,撕裂般的疼痛排山倒海袭来,她的身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不过一会,下面突然一松,月容顿时像卸下了所有的重担,浑身变得轻飘飘的,终于精疲力竭,歪头迷糊睡去。彻底睡着之前,耳边模糊是接生嬷嬷的惊喜大喊:“出来了,出来了,是位小公子!”
[WenXueKu.com奇`书`网]、生气
月容睡过去了,外面候着的五人听得接生嬷嬷的声音,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及至听到“哇哇”的婴儿哭声,一起向门口涌去,涌到门口,又一齐站住。光宇转头,看着呆愣的光元,道:“大哥,恭喜你!”
光元脸上却并不见多少喜色,木然回应:“哦,同喜同喜!”光涵听着不对,用劲拉了一下光元的胳膊,大声道:“大哥,月儿给你生了个儿子,恭喜你做爹爹了!”
光元还是喃喃道:“同喜,同喜。”
刘珏也看出不对来了,悄悄跟刘琨咬耳朵:“大哥,你说王老大是不是高兴得傻掉了?”
刘琨看一眼明显神智不清醒的光元,轻声道:“这是自然,要是我,我也会傻掉。唉,以后我们的儿女都得称呼他的儿子为大哥了……”
月容醒来时,已是三个时辰之后,彼时天已大亮,太阳也已经升了起来,灿烂阳光透过窗格子照射进来,屋里一片透亮。月容睁眼,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正屋,闭眼想了一会,才省起这是产房。产房?月容急急扭头去寻孩子,她记得接生嬷嬷的话“是个小公子”。
陪在一旁的阿葵听见动静,轻声叫起来:“公主,公主你醒了?”又急急走到门口,对外面轻声道:“告诉苗嬷嬷,公主醒了。”
阿葵回来,看到月容眼光四处巡视,知道她在找小公子,便笑着说:“小公子刚才饿得哭喊,阿姜抱到隔壁乳母那喂奶去了,喂饱了就送回来。”
四肢健全、能哭能喊、能吃能睡,看来没有什么问题,月容放下心来。对阿葵道:“元驸马呢?”
阿葵道:“元驸马高兴得傻掉了,只会说‘同喜同喜’,看过小公子之后,被宇驸马和涵驸马送回原园去了。”
月容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却也暂时顾不得那么多了,对阿葵道:“下次小公子若饿了,先不要抱到乳母那,由我先喂,若小公子不够吃,再抱给乳母喂。”
阿葵有疑问,但也不好问,低声答应了。这时苗嬷嬷正好端了食物进来,月容看了一眼,果然都是按照自己先前拟定的食谱做的,吁了一口气。阿葵扶了她半卧,又在她身后塞了靠垫让她舒舒服服靠着,然后取了勺子喂她喝汤吃菜。
吃到一半,光元等人到了,几人不顾苗嬷嬷阻拦,一股脑全挤了进来,还好月容的产房够大,他们进来之后也并不显得拥挤。五人看着她吃东西,谁也不说话。月容笑着对大家点了点头,又特别关注了光元的神情:很平静,一直望着她笑。
用过膳,月容歪在床上接受大家的问候。光元一步跨上来握住月容的手,道:“月儿,累不累?真是辛苦你了,谢谢。”
月容正待说话,阿椒陪了乳母抱了小公子进来,道:“公主,小公子吃饱了,正醒着呢,也不哭,真可爱。”
众人赶紧让开,月容伸手要接过孩子,光元却抢先一步抱了,月容注意到他的手法非常到位,不由暗暗点头。光元抱了孩子在怀,看着月容,道:“你生产耗了全身力气,孩子沉,过几日再抱吧。”
月容道:“无碍,给我吧。”伸手接了过来,一看,马上喜欢的不得了。小男孩的胎发很黑很浓,而且还罕见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虽然脸上红通通的颜色还没有褪去,但是轮廓真的非常漂亮,月容判定,他长大之后,一定是个祸害。月容越看越喜欢,而且,越看越眼熟,却不似光元的样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疑惑问出口来:“他不像元哥哥,可是他的样子怎么这么熟悉呢?”
苗嬷嬷在一旁笑道:“公主的儿子,当然像公主了。还别说,大公子简直跟公主刚出生的时候一模一样呢。”光元在边上听了,不由凑得更近了些。
月容道:“我小时候有这么可爱么?”
苗嬷嬷笑道:“公主小时候只会比大公子更可爱,大公子到底是男孩子,他的嘴就比公主小时候略宽。不过,俗话说‘大嘴吃四方’,大公子肯定是个有福的人。”
月容大喜:“大公子这样正好,男孩子要那幺小的嘴做什么!”
刘珏在边上听了,不由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唇,心里暗道:“原来月儿不喜欢小嘴么?可是,她明明最喜欢啃来着?”他看婴儿的确有月容的影子,又听苗嬷嬷那样一说,顿时对婴儿生出无限好感来,于是伸出手,对月容道:“月,让我也抱抱。”
光涵一把挤开他,笑道:“五弟,你知道怎么抱孩子么?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一边伸出手,对月容道:“月儿妹妹,让我这个三叔抱抱我的小侄子。”
苗嬷嬷走了上来,道:“大公子现在还很软,驸马们手劲太大,还是等出了月子再抱吧。”
光涵不服气道:“大哥不是也能抱?”
苗嬷嬷一笑,道:“半年前,元驸马就来向老奴询问抱小孩的方法,后来又遣人做了一个布偶日日练习。涵驸马你看,元驸马刚才抱得多好,大公子都没有哼一声呢。”
光涵和刘珏再也无话可说,上下打量一番光元之后,连连点头,亲爹就是不一样!不过,他们也可以提前练习的不是?
光涵和刘珏退到一边,光宇和刘琨这才上前。光宇盯着婴儿看了一会,伸出手想去揪他的小鼻子,看着他在吐口水泡,又缩了回来,对月容道:“的确很有月儿的影子。可是这幺小,就知道折腾人。月儿,还疼不疼?”
月容有些窘,轻声道:“已经不那么疼了。”
刘琨却用拇指直接抚上了婴儿的脸蛋,抚了一会,惊叹出声:“月儿,他的皮肤真软真滑,比你的皮肤还软还滑!”他的话落,室内一时寂静无声,苗嬷嬷等人眼神暧昧,扭头暗笑;光元等四位驸马则齐刷刷瞪着他。
刘琨好一会才发觉不对劲,回过神来,道:“你们想哪儿去了?我实话实说。”本来,光元等人只是对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牵出闺房之事不满,这下一解释,越描越黑。
光涵一把拉开他的手,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爱好,离我侄子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