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伤眼睛,这会子你身子骨累乏了,得好生调理才是。”萧旁虽然已经明显地注意到了文君华眼里的逐客意味,却还是厚着脸皮继续说道,“这样儿罢,上次不是说好了,待朝廷那件事解决了之后,便要前去张大人府上做客的么?”
文君华看了萧旁一眼,随后点点头。
她最近忙得早就将张寄倡相邀的事情给淡忘了,现在想想,却也觉得是时候要登门拜访一下了。自张寄倡做官之后,她还没能好生地祝贺过呢。
“前日张大人下了帖子过来邀约了,我见昨儿是爹的生辰,便也没跟你提。只想着等过几**歇好了再带你过去。”萧旁笑着看了文君华好一会儿,“如今见你精神大好的样子,我想着倒不如现在过去走走罢,顺道儿吃完晚饭再回来,常天闷在屋子里对身体也是不好的。”
许是受白露之前那一番话的影响,文君华现在只要一听见“调理身体”云云的话语,便满脑子都是孩子孩子孩子……
故而此刻脸色也是不大好看,直像是吞了一只虫子那般尴尬难忍
萧旁以为文君华身体不舒服,便是赶紧上前几步扶住了她:“你等着,我这就叫人去请了大夫来”
“我没事……”文君华别扭地拉住了萧旁的衣袖,随后正色道,“那就今个去,正好我也想出门儿走走。”
“好。”萧旁喜得心里直乐。
行至一半的时候,文君华却是停了下来:“我想了想,觉得今个这样去太过于随便了,连礼儿都没有好生地准备妥当,太失礼了。”
“没关系,昨儿我已经让人打点妥当了,保证不会失了脸面儿的。”萧旁悉心宽慰道,文君华又说自己该是要叫上白露一起的,白露与张寄倡也是有些情分的。
萧旁却是心虚一声道:“白露这会有事儿,我刚才遣了淳欢过去找了,据说是被娘叫过去帮手了。”
“是么,那总得带个丫鬟的,我叫上小蛮好了……”
“小蛮年小,哪儿懂得这么多,届时出了乱子可就不好收场了。”
“那我找……”
“好啦,我的娘子怎么就生得这么一副劳累的心肝儿?”萧旁不禁忍不住在文君华的鼻梁上刮了一下,“该打点的事儿我都打点妥当了,你今个只需带个人过去便好,快别劳心这么多了。”
文君华有些不适应萧旁跟自己过分亲昵的样子,随后只得干咳了几声,快步地往前走去。
萧旁却是笑得一脸开心地跟了上去,其实是他暗地里跟白露打了商量,才没让白露跟上来的。为的就是营造一个美好的夜晚,只有自己和文君华两个人的夜晚……
白露是巴望着文君华好的,又见萧旁是真有悔过的心,便也是爽快地应下了。
这厢,二人乘了马车往张寄倡的府邸出发。马车上的两人却并未注意到,在街市的一角,早已有双怨恨的眼睛紧紧地盯上了他们。
张寄倡早得了消息知道他们二人今个下午会来,故而也是命自己的妻子在府上好好儿地布置了一番。
这厢又是带着仆从亲自来了正门儿迎接,这对于他目前的身份来说,确实是过了。但是在张寄倡的心里,却是十分看重文君华的,只道没有文君华那年的雪中送炭,便没有现在的自己。
萧旁扶着文君华下了马车,下车后又是携了文君华走路,一路下来亲亲密密的,文君华本想挣脱,可萧旁却是低声在她的耳边呢喃了一句:“难道你想让一直关心你的人知道我们的事儿,从而变成担忧么?”
文君华想了想,也只好咬咬牙忍了。
萧旁却是变本加厉地对文君华放肆了起来,不时地用手捏捏她的肩膀问她累不累啊,乏不乏的。气得文君华暗咬银牙,只差没能一拳捶在萧旁的身上了。
“你们可是来了,昨儿真是对不住,令尊的生辰我没能亲自去道贺。只因昨儿我手头上的事情催得紧,实在脱不开身呐。”张寄倡笑眯了一双眼,“改明儿我得空了,定当亲自去拜访令尊。”
“张大人这话严重了,我们家不过是商贾之家,要说拜访,还得我们家来拜访张大人才是。”萧旁也是笑了笑。
文君华一面走着,一面细细地打量了张寄倡一番,最后满意地勾起了唇角。看来张寄倡过得不错的,她也相信张寄倡会当一辈子的清官,勤政爱民的。
再看张寄倡的夫人尤氏,是个十分直爽而踏实的妇人。这尤氏是张寄倡在乡下娶的妻子,那时候家里这般穷困,尤氏也是跟着他挺过来了,想来这个尤氏并非那嫌贫爱富之人。
想着,文君华也是夸赞了尤氏一番:“张夫人爽快朴实,那性子是我极喜欢的,能有幸跟张夫人做个朋友么?”
张寄倡却是抢先笑道:“大小姐这是说哪儿的话,她不过是一介无知乡妇罢了,能懂什么世面?”
“张大人这话严重了,令夫人身上有的优点,可是那些城里的贵妇们比之不上的。”又笑了笑故意嗔道,“您还是用对待晚辈的称呼唤我一声罢,什幺小姐不小姐的,以您现在的身份地位,哪儿还用得着这般称呼我?”思及张寄倡的年纪快要赶上文伯阳了,文君华也是将张寄倡当成半个父亲来看待的。
见状,尤氏也是爽朗地笑了笑劝道:“那你也是快别大人大人地叫了,怪生分的”
“嗯,那还是按照之前的叫法称大人一声‘先生’罢。”文君华说完,众人已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之前心里一直紧绷着的弦在这一刻松了些许。
众人相互谈笑着,在张家的园子里逛了一圈儿,各处景色虽然不及萧家府上那般奢华精致,却也胜在清雅不俗。
为官之人本是这般,倘若真是一心系着百姓,不曾贪污片刻,内院生活必定是清贫拮据的。光靠着朝廷每年的俸禄便想要大富大贵,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此世间,最富贵奢华的,除却帝王之家,便是商贾之家了。
见状,文君华也是不禁感慨称赞道:“先生家里雅致得紧,由此便可窥见先生那一颗心系百姓的良心。”
萧旁闻言,不禁侧脸看了文君华一眼,脸上渐露淡淡的笑意。
张寄倡夫妇则更是会心地笑了笑,直道是文君华深懂他们的一片心。
众人又是谈笑了一会儿,方行至花厅摆饭。不多时,便有丫鬟们鱼贯而入呈上了几道可口美味的饭菜汤食。看着菜色,并不像萧家那般铺张奢华,却也胜在开胃和主人精心布置的一份儿心。
“饭菜刚好合适我们几个人享用,也很是合我的意,平素我也喜欢这样吃饭,最后用得不多不少刚刚好正合适。”萧旁自顾地斟了一杯酒,随后一饮而尽,“省得铺张浪费了粮食,才真真是不好呢。嗯,这酒也很是香醇清爽”
张寄倡听见萧旁这番说来,才是真正地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原本尤氏是打算多张罗几个菜的,可张寄倡却是阻止了。
只说是,平素他们怎么吃的,如今只按着人头再加些分量罢了。文君华那边他是不担心的,这么按照素日的习惯来做,只会引得文君华的一番满意好评。最担心的还是萧旁,他素来锦衣玉食惯了,又是不清楚萧旁的性子,怕是要惹得萧旁不满意了。
偏生张寄倡又是个执拗性子,只想着届时萧旁若是不满意,他也没办法,他不喜欢为了他人而无端改变什么。
现听见萧旁这番称赞,张寄倡也是笑呵呵地赞了一句:“别的我不敢说什么,只是我家里这酒,却是极好的只怕是跑遍整个洛城,也是难以买到比这个味儿更纯正的”
“你这人,还没喝上就开始说胡话了”尤氏笑着瞪了自己丈夫一眼,随后起身招呼道,“你们先吃,厨房里还煨着汤,我得亲自去看看。”
话毕便是告了罪,起身离开。
张寄倡看了一会儿,随后呵呵笑道:“她这是臊了,你们可知那酒是她亲自酿的。她家父亲就是给人酿酒的,因此打小她就揽了这么个绝活儿下来,酿的一手好酒你们若是喜欢,待会儿尽管带两坛回去,喝完了我再让人送去。”
见张寄倡这番解释,萧旁和文君华也是微微地抿唇笑了起来。
“既是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一会儿便让人带些回去。”萧旁也不客气什么。
张寄倡连连点头:“保管你喝上瘾来我这会儿喝别的什么酒都是觉得没味儿,唯独喝这酒方觉得心中舒畅”
“先生,这酒可有名字的?”文君华一时兴起,也是拿起了酒杯来小酌了一口,顿时只觉喉间辛辣无比,哪儿有萧旁和张寄倡说得那般好喝刚想发表一些意见,却是觉得唇齿留香,喉间温暖一片,独留清甜的滋味在舌尖
一时之间,也是笑着说了声:“果然是好酒。”
“这酒叫苦中作乐,当时在乡下我给起的名字。”张寄倡刚喝下一杯,便是笑着解释而来。
文君华点点头,直觉得这名字适合这酒,更适合张寄倡的生活写照,刚想说些什么,却听有个丫鬟进来通报了一声儿:“少爷回来了,听闻萧夫人正在咱们府上做客,便是急着要见上一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