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寂静一片,气氛慢慢变得微妙诡异起来,众人的呼吸声被窗外的风声一叠一叠地卷去。
文李氏极力地掩饰着自己脸上的欣喜,但那微翘的眼角,还是在不经意间出卖了她。
“老爷,这可怎生是好?”这一声担忧打破了室内的平静,文李氏沮丧着一张脸望向文伯阳。
文伯阳静静而立,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良久,他嘴角微牵,看向自己的爱女道:“小妍,若你不愿,爹爹便不为难于你。”
此言一出,文君华愕然抬头,她还在等白露,还在算着自己的计谋。可没想到,文伯阳竟这么果敢,这么快速地做出了决定!心里缓缓地流过一道暖流,她感动地看着文伯阳。
文李氏却慌了,她掩去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戾气,当即劝阻道:“老爷,虽然君华年龄尚小,这么做的确很残忍。但是,老爷!您可要为整个文府的安危着想啊!”话语至此,文李氏更是用双手扯住了文伯阳的衣袖,喉咙哽咽道,“君华是老爷的孩子不错,可媛儿,赫元他们,也是老爷的孩子啊!他们还这幺小,倘若有什么不测……这可让我怎么活啊,呜呜呜……”
柳雯绮闻声上前,她一面轻抚着文李氏的背,一面慢条斯理地面向众人:“母亲莫担忧,君华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现在大任当前,事关文府与孝道,君华不会胡来使性子的。”说完,又只看向文君华一人,“君华,你说是么?为了文府,为了亲人,你会尊重大师意见的吧?”
文君华心中抽搐,好一个孝道,好一个亲情!面对这番话,如若自己不同意,那么日后自己在外的名声便会一落千丈!什么不孝,不尊种种恶性,都将往自己的头上扣……如果说文李氏的那段话是迷药,那么柳雯绮此番的话语,更是置人于死地的砒霜!
“你们刚才没听清么,我只问小妍一人的决定。”文伯阳此时双眼锐利,浑身透着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气势,与往常那个和蔼可亲的男人很是不一样。
室内重新安静了下来,文李氏埋下头去紧咬自己的双唇。
“等一等。”却是普灵大师开了口。
众人纷纷屏息凝神,朝着他看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思,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透着一股热切。
普灵大师视若无睹,只静静地站在原处悠然开口道:“方才贫僧重新算了算,却发现了一个很小的遗漏。”
文李氏的心跳“咯噔”一声加速了起来,她用带着提示的目光去看普灵大师,示意他不要胡言乱语坏了计划。可普灵大师却好似没有看到文李氏的示意一般,这令文李氏不安的心变得更加地凌乱。
“文大小姐的八字的确与文府的气运相冲,但是,她患有急症的时候,却经历了生与死的突破。命运的枷锁被冲击,命格已然扭转。此时的她,只会给文府带来极大的鸿运。”普灵大师口齿清晰,娓娓道来。
文李氏没想到他会反戈,一时慌乱之下,也没有顾及什么,便直言道:“大师说话可要谨慎,事关重大,可别出了什么岔子。”她这时在提醒普灵大师,她手上可还捏着他的短处。
“怎可这番跟大师讲话?”文伯阳扫了文李氏一眼,文李氏一惊,嘴唇张合了几下,竟没有了言语。他的脸上渐渐地恢复了一丝微笑,随后便笑对普灵大师,“如此说来,可是不用小女再出家了?”
“这是自然,只不过……唉。”普灵大师忽然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带给了文李氏希望,却也令文君华脸上的笑意渐浓。
看来,白露是照着自己的吩咐将事情办好了,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可还是有什么问题,大师有话不妨直言。”文伯阳稍稍平静的心,却因这一声叹息被重新搅乱。
“府里有个三月初七亥时生的姑娘,大小姐之前的命格传给了她,府里的气运还是会不顺。”普灵大师摇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掐指算了算。
“去,将府里的花名册翻出来,找找看,谁是三月初七亥时生的,把她给找来。”文李氏尚沉浸在普灵大师的变故中,文伯阳却早已吩咐了夏管家去办事了。
不一会儿,夏管家回来了,身后还领着一个着绿衣的女子。简单朴素的打扮,头上首饰不多,发髻也梳得轻便。只那一双原本有神的眸子,此刻却死气沉沉,没有生机。
是因为觉得自己大难临头了么?文君华双眼直视着此刻站在夏管家身后的蓝泱。
见是自己房里头的丫鬟,柳雯绮不禁愕然,难道普灵大师要蓝泱去出家,代替文君华?
蓝泱上前来给各位主子问了安,神色依旧是那死灰般的苍白。
“本是要让你了却红尘的,但恰巧你出生的那年,紫微星落凡,你尚有一段俗缘未了。现今,你只需找个十八岁以上,六月初三辰时生的男子嫁了,便可压住你身上的戾气。”众人讶然失色,普灵大师却没有停下,“切记,为了文府的气运,此事不可一拖再拖。还望速速办好,以解煞气。”
话音未了,柳雯绮的脸色却早已煞白。
文君华好笑地看着在场的每个人的表情,随后用天真稚嫩的软嚅童音甜甜道:“咦,大哥好像就是六月初三辰时生的,上个月还庆了生呢。”文赫林又比文君华大七岁,十九岁正好,答案呼之欲出了。
文伯阳听后,才恍神过来,遂笑意连连地对普灵大师道:“正是正是,我大儿子的八字刚好对口!敢问大师,她是定要嫁与别人为妻才能冲破命格,还是为妾亦可?”
“只看那符合八字之人,不看名分尊贵。”普灵大师的这一声回答,简直快要令文李氏憋出内伤,让柳雯绮气得吐血!
而文君华却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眼神不禁瞄到了站在一旁的蓝泱。只见她垂着头,一脸的苦涩。但是,在文伯阳问蓝泱可否愿意被大少爷收房为妾时,她的眼里却闪过了一丝决绝,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定一般,她答应了下来。
这一小小的举动令文君华失了神,蓝泱是背叛她的人,她自然是恨的。可是,在见到蓝泱与之前大不相同以及此刻她的怪异神情之后,文君华的心中却升腾起了另一种感觉来,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母亲……”柳雯绮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女人,她哪里肯蓝泱给大少爷为妾,当下便求救似地看着文李氏。
文李氏被拆了台,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此刻的她,一心只想将普灵大师的皮给撕了!这个混账东西,拿了自己的钱,胳膊肘竟往外拐!
撇开柳雯绮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文李氏阴狠地看了普灵大师一眼,你既对我不仁,便休怪我对你不义了!
“好好,此事就这么成了。”文伯阳见自己的爱女不用出家,自己的大儿子还纳了一房妾,子嗣问题也稍稍和悦了一些,当下心情大好。
柳雯绮却是应声埋头抽泣了起来,嘴里还嚷嚷着说,一个和尚的胡言乱语怎可轻信。呵,刚才也不知是谁在那将普灵大师的话视为圣旨,分析得头头是道,这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么?
不一会儿,柳雯绮便发小姐脾气,转身冲出了房门。
“哎哎,这个大媳妇真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纳个妾也好,至少不久的将来我可以抱孙子了,哈哈。”文伯阳笑着一句,丝毫没有注意到文李氏脸上那快要吃人的表情。
文君华视若无睹,只微笑着上前来挽住了文伯阳的手:“爹爹,走吧,别打扰妹妹养病了,让女儿陪您去饮一杯碧螺春吧。”今晚文伯阳对自己的极力维护,深深地感动了她,此刻见事情已经敲定,她便想着要好好地孝顺一下文伯阳。
父女和谐地出了文静媛的房门,屋外夜色沉静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