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人物已经香消玉殒,等同于死无对证,但正因为如此,文君华的嫌疑却在无形中放大了一百倍。
“一个小小的丫鬟子,哪儿有那个胆和心去残害主子?”萧王氏接而一句,摆明了是在说,湘儿此等作为,是文君华在暗中指点的。或者可以说,是萧王氏在借故试探文君华。
然,文君华早料到萧王氏会这般拷问自己,便也不慌:“这件事疑点甚多。”顿了顿,行了几步至众人中心处,“据我所知,湘儿是没有读过书的,单凭着那遗书上的几字便可看出破绽,一个没读过书的丫鬟,怎写得出那么几句话来?这是其一。”
众人听后,纷纷觉得有理。
犹是以萧旁为首的,萧岚白露她们,更是不由得渐松一口气,深知此事不会难倒文君华。
“然,若此事真是媳妇所为。”文君华索性以身替入,“那么,依着媳妇做事的风格,定不会这般迅速而草草地了结了湘儿,如此做,只会加大了媳妇的嫌疑,于我不会有任何的好处。媳妇只会派人秘密看好湘儿,让她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文君华凤目微眯,看向萧王氏,不依不饶:“既然做得出,就一定有法子让湘儿乖乖闭嘴,而不是立马杀人灭口这般蠢钝……这是其二。不过——媳妇接下来要说的第…,则会证明,媳妇说的第二点,是根本行不通的。”
“其三,如若媳妇真想要佟姨娘肚里的孩子出事,便不会蠢到要用到自己院里的人,还做得这般明显试问,媳妇如若真这般做,换来的,又是何等好处?是娘的质问,还是丈夫的怀疑?”说完,她看向萧旁,试图从他眼里读出别样的味道来。
萧旁却是沉了脸色,忽然走至文君华跟前,牵起她的小手,握得紧紧的,看向萧王氏与众人:“大家想必都还记得半年前的那场巫蛊事件吧?那时我们做得太糊涂,徒令娘子受了多大的屈辱?这一次,旧境重演,我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文君华的小手在萧旁的手里微微发抖,萧旁的表现太出乎她的意料……凭借着那次的印象,她深以为萧旁定会怀疑自己在先……
可是……
只见萧旁牵着文君华的手稳稳地行至萧王氏跟前:“娘,我信她。”
纵使天下间所有人都不信,纵使证据确凿,言辞凿凿,但,只要她口里说个不是,我便信,那事并非她所为。
此言一出,惊了一室的人。
白露身形微颤,眼里泪光闪烁。
她放心了,终于完完全全地放下了自己悬着的一颗心,并且开始渐渐坚信,文君华跟在萧旁的身侧,会得到一世的幸福……
“我们走,不要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而承担什么责任。”萧旁牢牢地牵着文君华,尔后强制拉着她,从众人包括萧王氏的跟前,一一越过,离开了卧室。
萧王氏彻底惊呆。
素来孝顺的儿子,而今为了一个相处一年不到的女人,在众人的面前让自己没脸……这,这是梦不是?
“夫人,您慢慢坐。”玉荷脸上隐有担忧,扶着萧王氏缓缓落座。
萧瑛自觉自个今日看了一出好戏,便是开口笑道:“大嫂不必这副表情,您看侄儿刚才那样护着自个妻子,是好事来着,证明侄儿心里有责任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我也觉得。”萧岚笑得满脸甜蜜,“终于看见大哥和大嫂二人一派情深的模样了,好令人羡慕的。”
“难不成你心里也在遐想什么了?”萧瑛不禁打趣儿道。
“都给我闭嘴。”萧王氏难得地生气,萧瑛和萧岚都是缓过劲儿来,萧王氏这是真动怒了。
一般她认真起来的时候,并不会怒吼,或以发脾气什么的。只会如方才那般,表现得比冰块儿还冷,平静得吓人。
“旁儿他竟这样?”萧王氏喃喃道,“我不还没说要把老大媳妇怎么样么?他竟一口咬定我会罚她怎样也似,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儿拉着她的手就走了……”
对于自个儿子那般不理智的举动,萧王氏深觉不解。
萧瑛埋着头扑哧一声笑开,待萧王氏面色稍霁,才是上前几步正正经经道:“这事儿依我看呐,实在跟侄儿媳妇没多大的联系,这看起来好像证据凿凿,幕后黑手非侄儿媳妇不可。但依侄儿媳妇方才那般细细分析而来,她却是句句在理。侄儿媳妇不是个蠢的,倘若真要狠起心来弄那佟姨娘,怎会做得让咱们都知道?”
“那依你看,这事儿该是怎么个说法儿?”萧王氏难得地与萧瑛达成统一意见。
萧瑛挑眉,嘴角微翘:“这事儿啊,我想着大嫂也累了,要不干脆交与我来处置?我心里这会子还真有点眉目了。”
“是什么?”萧岚来了兴趣,缠着萧瑛说与她听,“姑姑,您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萧瑛脸上的笑容愈演愈烈,“你接下来跟着看不就明白了?”
萧王氏细细琢磨了一阵,终是起身对着萧瑛道:“也好,你先看着办吧,能够查出真相来自然是好。只是,这事儿还是紧密些的好,别让外人听去了平白惹笑话,届时传出些什么不好的,对咱们萧家可是有影响的。”
“这个我还是清楚的。”萧瑛勾唇,“再者,至于刚刚流产的佟姨娘那边,也一并由我去打点抚慰了。”
萧王氏点点头,佟氏那边的善后工作,她一点都不想理。本就不喜佟氏的,那是看在她怀了萧旁子嗣的份儿上,才是给了三分薄面。
现而今,她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还指望着自己与她什么好处安慰,那简直是妄想。
然,萧瑛虽然素日里老不正经也似,其实骨子里最是聪慧。她像极了自己死去的公公,是个精明能干的,但也喜欢弄人玩笑,素日里瞧着并不严肃。
离开文君华的正院之前,萧王氏留心看了正院一眼,心里对这个大媳妇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大媳妇是个聪颖的,凡事有主见,能够独当一面,心地也不见得很坏,侍奉双翁也是体贴周到。可是,许是文君华太过于聪颖,强过了自己,或以,是自己的儿子如今太过于偏向她,总惹得自己心里不是特别舒服……
故而,对这个大媳妇,也总保持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亲近不起来。
但要说不喜她,或以讨厌她,却又不见得……
这厢,萧旁拉着文君华一路走,来到了湖中心的角亭内。
此时桃花开得正盛,伴着柳枝摇摆于春风中,微风和煦,熏得人脸上留有几分醉。
“别理那些事,想着平日里该怎么过就行。”萧旁一停下来,便是认真嘱咐道。
文君华尚沉浸在萧旁极力护自己的那一幕,气喘吁吁过后,才是抬眸对视道:“真的,如此信我?”
她承认,他那般笃定的那一刻,真的感动到了她。
“只要你说个不字,我都相信。”萧旁不假思索地回答。
文君华突然勾唇笑了,伸手主动地环住了萧旁的腰,再也不顾平日里在意的繁文缛节,拥上了他的怀,闻着他怀里淡淡的香味,轻轻呢喃道:“那么好,从前你误会我一次,这回你替我解围,算是扯平。”
萧旁也是笑了,伸手轻轻推开文君华,俯身低语:“你这女人。”
“怎么……”
不待文君华说完,萧旁已是覆唇而上,间中夹杂着细碎的呢喃:“真是让我爱得不行……”
腻在这个男人宽大的怀抱里,享受着那天旋地转的亲吻,文君华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站不稳了……晕倒在他怀里也似。
“妍儿。”一吻结束,萧旁用手在她的鼻梁上轻轻一刮,“我今儿特别开心,知不知道,我离成功又迈进了一步?”话毕,便是拥她入怀,抱得紧紧的: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而开心地抱了我,我想都没想到的。”
文君华张唇未语,眼里已是渐渐起了泪。
如果早在半年之前,她与他之间便是这副光景,想来其中也不必经历这么多曲折误会,令人揪心而难受了。
沉溺在那奇特而美妙的情绪当中,过后,她却是偶尔调皮,兴起:“怎么能这么高兴?果然啊,你萧旁是个没良心的男人。”
见萧旁忽然低下头来疑惑地看向自己,文君华却是抬眸:“你刚刚才失去了自己的骨血……”
本想说着这话来调侃萧旁的,不料说到最后,却是伤了自己。
文君华垂下眼睫,不禁笑自己不够洒脱。
此时此刻,不管她是否接受了萧旁,那佟氏,依旧是横在二人中间的一道墙。
“如果那点子骨血不是出自你的肚子,那我情愿不要。我萧旁的子嗣,只能出自你一人身上。”
这话说得有些狠,亦对佟氏很是薄情,可在文君华听来,却是十分受用。既觉得佟氏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又因萧旁向自己表明心迹而暗自安心。
萧旁将文君华抱得更加紧了,将下巴紧紧地抵在文君华的发髻上,轻声呢喃道:“这事儿赖我,遇见你之后,我才是恍然大悟,我这人看女人的眼光真的不怎样。若是慧眼如炬,怎会在最一开始的时候,没能发现你,却是执意要纳佟氏进门……”
文君华将头紧紧地埋在萧旁的胸怀里,有那么一两滴晶莹的泪浸湿了他的衣裳,也不知他是否能察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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