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文君华却浑然不觉文李氏母女的计划,正带着小小的文赫元乘着文府的马车出府游玩。
身边的丫鬟只带了清早便带在身边的小寒,小寒与文君华文赫元一同坐于马车里,此刻悄悄掀帘往外探,瞥见了满街的繁荣热闹,亦是笑得美目盼兮。
看着小寒开心满足的样子,文赫元活泼可爱的表情,文君华也略略放松了心情,暂时不去想府里那些令人忧心的繁杂事,打算在今儿好好地耍玩儿一番。
“大姐姐,待会儿一定要去百味轩用午饭,那里的酱牛肉和白切鸡可好吃了,点心甜品一类的也做得精致小巧呢。”文赫元在马车里挽着文君华纤瘦的柔荑,嘟着小嘴软软撒娇道。
文君华轻捏了捏文赫元的小鼻子,随后笑道:“就依你,不过现在出门在外的,你可不能学着在家里的性子一般,在外惹是生非,给大姐姐找麻烦。”
文赫元见文君华答应了自己,便重重地将头一点,郑重承诺自己会乖乖的。马车里欢声笑语一片,和乐融融。
马车行驶至江城最繁荣的地段停下,家丁几个前去安顿马车,文君华和文赫元小寒三个便自行地在街市上闲逛了起来。
文赫元最喜欢逛那些个卖小玩意儿的小摊子,没过多久,便拉着文君华逛了十几个摊子,买了不少新奇的小物件。他可是玩儿得尽兴了,却苦了跟在屁股后边付钱拿东西的小寒。此时的小寒,自己还没能玩上片刻,手里却拿了好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文君华回头看了一寒一眼,到底是年小性子率真些,小寒正对着手里拿着的那些物件挤眉弄眼叫苦不迭呢。
“若是累了,就把东西暂时寄放在那边的珠宝铺子里吧,横竖是文家的铺子,一会再让那里的掌柜寻人送去府里。”文君华虽然也很想为小寒分担些,但是她此刻的身份已是主子,于情于理都是不合的。就算她开了口,小寒也不会让她拿这些物事,故此便想了这个法子为小寒减负。
小寒听了文君华的话,双眼登时刷地一亮,忙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笑容:“还是小姐聪明,奴婢这就谢过小姐了。”话毕,便腾地转了身子,朝着不远处的珠宝铺跑去。
文君华笑着摇了摇头,再转身看文赫元的时候,他已停在了一个卖小匕首的摊子上左右挑选起玩物来。
那卖家看文赫元身着绫罗绸缎,身份不凡,便忙地空出其他生意来,喋喋不休唾沫横飞地为文赫元介绍起各种匕首来。中途忽地瞥见同样身着显贵的文君华朝着摊子这边儿走来,又瞅着文君华与文赫元面容上有种相似的神韵,那卖家便更是起劲儿地吆喝起来:“精致锋利的匕首哟,各位朋友赶紧儿过来看看瞧瞧,这可是专给大户人家里的少爷小姐们耍玩的玩意儿,又别致又便宜,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喽!”
卖家的声音粗犷而浑厚,又拖着长长的尾音,文君华在他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摊子前,看着被卖家哄得一愣一愣的文赫元,心下无奈之感顿生。
而这时,过往的人群也被这一声声的吆喝给吸引了过来,又见文君华和文赫元这两个活招牌站在摊子前边儿,众人便来了兴趣。
文赫元左挑右捡的,最后目光锁定在一把嵌有青玉的弯角匕首上。那卖家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现见文赫元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匕首上不曾转移,便立刻拿起那青玉匕首夸夸其谈道:“这位小少爷的眼光真是好的没话说,这把匕首我原本是不打算拿来卖的,因为——”话语至此,卖家忽地压低了声音,待吊足了文赫元的胃口之后,方得意开口道,“它曾经是皇亲贵族们手里的宝贝,后那个贵族落寞了,这把匕首便落入民间,到了我手里嘞!”
“真的么?”文赫元双眼瞬时绽放亮光,文君华自是明白这是卖家在为自己的商品镀金,便无奈地白了一眼唾沫横飞的奸诈卖家。
“难道我还会说假?”卖家见有不少人围住了自己的摊子,便愈发得意了起来,“只因上个月有个高僧说,这把匕首快要遇见它命定的贵主子了,我才将它拿出来,忍痛卖掉呢。小少爷您有所不知,这武器防具一类的物事,是有它们自己的灵性的呢。就算我再怎么喜欢这把匕首,也不能拦着它找自己的主人呢,否则,将会给我自己带来灾难!”话语到了最后,众人包括文赫元在内,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文君华依旧在一旁,像是看好戏似的盯着卖家。这时,小寒也终于七拐八拐地找到了两位主子,正奋力地挤着人群要进来。
“小少爷,您能看中这把匕首,就证明您与它有缘,想必它是要认你做新主人呢。”见文赫元的双眼已经牢牢盯着青玉匕首不放了,那卖家便忽地严肃起来,“这样罢,看你与这把匕首有缘,我就不开高价了,算你十两银子!”
“这么便宜?!”一直没有价值观念的文赫元,忽听得卖家开价,便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
卖家当即就愣在了原地,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此时他的心里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小少爷是这么好糊弄的,就该往死里开价了!
文君华无力地看看文赫元,真是富人家的孩子,不知民间疾苦。这十两银子,足以让那贫苦的百姓家生活好几年了!深思之际,文君华也看到了终于来到了自己身边气喘吁吁的小寒,心下更是酸楚。纵然是在文府,像小寒这类一等的贴身丫鬟,香粉钱加上月俸也不过五两银子顶天,而文赫元,这一挥手抬足间,就花掉了她们两个月的辛苦钱。
“小寒姐姐,这把匕首只要十两银子,快快付钱,我们好继续逛下去。”文赫元奶声奶气地对着小寒甜甜笑道,小寒的表情跟那卖家的差不多,下巴眼珠子齐齐快要掉下来了!
只不过,小寒心里想的是,妈呀,这把小刀子的价钱,竟然堪比自己两个月的月钱!果然每个人的命是不同的……
但是小寒再怎么调皮活泼,也不过是个丫鬟,还是知规矩的。便想也没想,就从荷包里掏出了一锭五十两的银果子放到了卖家的眼前。众人见这两位主子的丫鬟出手这么阔绰,便更是惊奇地瞅着文君华和文赫元看了又看,各自都在猜测这是哪家的小姐少爷,这般养尊处优,不知疾苦。
卖家的手颤颤的,心道要是我机灵些,开价五十两该多好!那么就不用找钱了,就是接下来的一年里没有生意也赚足了!这下,卖家才为自己刚才开价十两自认为的高明,感到可笑。
“且慢。”软嚅的童音忽地轻盈响起,却令卖家缩回了手,诧异地抬头看着声音的主人。
“这把匕首不过是廉价之物,刀柄处镶的青玉亦是到处可以买到的便宜货色,怎地就要我们花十两银子来买?”文君华先前虽是个丫鬟,但是对价钱一类的话题还是较敏感的,每月拿到了月俸该怎么计划,怎么节省,都是她曾经精打细算的难题。现在贵为文家大小姐,就更是看了不少奢华物事的详解,添了许多的见识。所以,在她看来,花十两银子买这把匕首,却是吃了大亏。
卖家听文君华这么一说,心下便猛地滴汗,没想到这位娇小姐看着年小不知事,又站在一旁从没说过什么见解,却是个厉害的角儿!不过这卖家也不是刚刚出来混的,当下便笑眯眯地朝着文君华道:“那么依这位小姐所言,这把匕首却是值多少呢?”
就算被对方压压价买去了,自己也是大赚了一笔!所以卖家暗自咬咬牙,笑脸相迎。
“十文钱。”文君华盯着卖家笑道,可那笑容却看不出有一丝的笑意,惊得卖家当下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文赫元再怎么喜欢这把匕首,再怎么好糊弄,却还是听得明白的。在卖家与文君华之间,他自是相信自己的大姐姐,于是便怒目看向卖家:“好你个大骗子,十文钱的东西哄抬成十两银子,还把它夸得跟花儿似的,太过分了!”
“就是,如此做买卖,简直是丧尽天良!”小寒蹭地一下把那五十两银子拿回,放进了荷包里!这钱虽然不是她的,但也花着心疼。
众人瞧见了这一幕,便纷纷摇头指向卖家,卖家一时无脸,竟坐在地上耍起无赖来:“哎哟喂,我的姑奶奶哟,您那是什么话哟,竟把我最贵的匕首说得这么一文不值!我这是开门做生意,笑脸迎客,你那却是闲来无事砸场子来喽!哎哟……”
文君华眼角微抽,没想到卖家竟会来这么一招!俗话说,君子斗不过小人,眼见这个摊子上的人群越来越密集了,文君华生恐自己会惹来是非,便忽地厉色看向卖家:“若你觉得不公,可唤来官差,到时拿着你那便宜货给牙行验验,便知真伪了。”
闻言,卖家忽地没了声儿,实在不敢相信这样冷冽的眼神来自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他牢牢地盯了文君华一眼,尔后埋下头咬咬牙,心道算你狠。随即便恢复常色站起身子来讪讪道:“算了算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今儿就算小姐您说对了,好不好?这笔生意我不做了,算我自个儿倒霉。”话毕,又拿起了那把青玉匕首摆回了原处故意哀叹道,“哎,我可怜的小摊子哟,只因这儿不是那冠冕堂皇的小店儿,所以就算上了真货色,也被人冤枉成假货哟。”
文君华这下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不可理喻,当下也不愿与这人争辩什么,只拉了文赫元的小手道了声:“走吧,这儿人越来越多了,惹事儿了不好。你若喜欢匕首,到时让爹爹或者大哥出远门儿时给你捎带一把上乘的回来,不要捡这摊子上的便宜货。”
这话原本是说与文赫元听的,用来劝他离开,没想到卖家听在耳边,却弄得他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心下只认定文君华是个能言善辩的,又碍于文君华的穿着打扮,不敢跟她计较。只得在心里强制告诉自己,她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娃,跟她计较个什么劲儿!
文赫元终是被文君华说动了,被文君华牵着离开。
三人渐行渐远,小寒忽地扑哧一笑,冲着文君华眨眨眼:“小姐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银钱上的细节了?以前的时候,您可是从来不管花销这档子事儿呢。”
文君华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自己只管内心的触动,跟那卖家叫板。却忘了自己此刻,是养在深闺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哪里会知道这么多柴米油盐之事。当下尴尬笑笑,望着前边儿的书肆转移了话题:“咱们去墨书阁瞧瞧,正好我想买几本诗集。”
小寒见小姐不答话,也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只跟在文赫元和文君华的身后,满怀欣喜与好奇地朝着墨书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