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厌弃
佟氏自那日得了萧王氏的教训之后,居然变得安分许多,原先肚子里七弯八绕的想法也暂且被她搁置了。而萧旁这边,自将她纳进门儿来之后,便对她冷淡了些许,虽然偶尔也会来沐春院坐坐,但是很少在沐春院留宿。
反是多次去文君华的正屋里歇息,不过两人还是不温不火,各自睡各自的。
萧旁最近的反常举动,连文君华也感到很奇怪。他不是跟那个佟氏相知相许了么,为何现在好容易把人家迎进门儿来了,又反倒把人撂在一边置之不理的?
不过好在萧旁最近生意上的事情很忙,几乎是天没亮就要出府,晚上也到很晚才回来,大家也就没怎么在意萧旁行为上的反常,只觉得他是一心扑在事业上了没来得及顾家。
倒是为了这个,文君华没少被白露唠叨的。
白露最近总是喋喋不休不厌其烦地劝诫着文君华:“现在大少爷跟少夫人相处久了,许是慢慢儿发现少夫人的好了。再加上大少爷先前又做了些对不住少夫人的事儿,心里头愧疚交加的,只怕这会儿心里更加在意少夫人的。瞅瞅沐春院儿的那位,平日里除了打扮撒娇还会些什么,论及才情智慧,她只怕是分毫都不及少夫人的。
所以少夫人可千万别钻牛角尖儿的,得赶紧趁势收住大少爷的心呐,他以前就是有千万个不是,那也好歹是您的丈夫呀不得丈夫欢心的妻子,就是再聪慧可人,他日传出去也是要遭外人诟病的。再说了,您还得有个自己的孩子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在这萧府站稳了脚跟儿呐,瞅瞅老爷夫人那边儿的态度,倘若少夫人真怀上了,指不定怎么把少夫人当成心头肉来宠着呢”
面对白露那一天几次的唠叨,文君华总是很淡定地选择练字,画画儿或是绣花儿。等白露说上好几天儿了,说烦了,也就自个消停下去了。但是她对自己的一片心,却总是让文君华感动暖心的。
其实白露说的那些,她何尝不懂。只是,她的心真的没办法接纳萧旁。之所以选择在萧府继续待下去,只不过是觉得,若是成亲两个多月就和离了,两人又没闹出什么大事儿来的,只怕外头的人还是会将和离的错因怪在自己的身上。届时再连累文家的声誉,岂不是更糟。
更何况,云臻已经有了归宿,自己的良人在哪儿她都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去奢求。呆在哪儿不是一样的,何苦再闹和离这么一出?
这天,萧旁就着夜色归来,才刚到了二门,便被佟氏派来的丫鬟春枝给堵了:“大少爷,您去沐春院瞅瞅佟姨娘吧,她这几日染了风寒,都起不来床了”
十一月寒冬酷冷的天儿,小丫鬟说话的时候不时地哈出些冷气来,衬着她脸上晶莹的泪珠,显得很有几分悲苦的味道。
萧旁最近生意上出了些问题,本就十分不顺利,这厢见佟氏又遣了丫鬟来拦自己,便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请了大夫么?”
“请,请了,但是佟姨娘病得太重,这几日又不见大少爷的影子,她便是做梦都喊着您的名字呢。”春枝说话的时候哽咽着喉咙,令萧旁听了更加心烦气躁。
本还想着让这个佟氏进门儿来为自己打点生活的,好让自己在外奔波劳碌的回来有个温馨的家庭氛围。现在倒好,反倒要自己时时分神来照顾她的。
“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走吧。”萧旁冷冷地看了春枝一眼,让春枝的心里又惧又喜的,佟姨娘可是说了的,若是成功地把大少爷叫来,重重有赏。
走了几步,萧旁忽然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对着身后的淳欢道:“瞧我忙的,差点儿忘了。白天柳州那边儿不是进了一批暖香来么,你一会儿给夫人还有大少夫人送一份儿去,哦还有,姑姑那边儿也有一份儿的。”
淳欢笑嘿嘿地答道:“小的跟您那么多年了,这点事儿还能忘了,刚才进门儿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就送过去”
萧旁这才满意地笑了笑,那暖香味道清淡爽快,不仅有安神的作用,还可以令室内温暖如春,配合着银炭燃着,很适合冬日里用。因这味香十分金贵,分量也少,萧旁便分成了三份,想着要给家里人享用。
这段日子跟文君华处了一阵,他意外地发现文君华怕冷的紧,这暖香予了她正好。
对于文君华这个妻子,萧旁的内心多少是有些歉疚的,从一开始的伤害误解到纳妾,他似乎做了太多伤她心的事情,从头至尾的好像也没有尽过什么丈夫的本分。这段日子,两人虽然没有吵架没有矛盾,但却是不温不火平淡如水地相处着,一丝感情也没有。
越是细细相处下来,萧旁就愈发地察觉到她的好,这些,为什么自己没能早点发现呢。瞅着文君华每每看向自己的生疏眼神,他便断定这丫头是断然不肯轻易原谅接纳自己的。
萧旁的心里暗暗地懊恼着,却不知该怎么跟文君华表达自己的歉意,只得试着在平时的生活细节上多关心她一些,也不知她能否体会出来的。不过最近生意上的事情的确忙得让他脱不开身,这些想法也就暂且被他压下了。
行至沐春院,萧旁的心里很自然地涌上了一层倦怠感,前几个月送往军部的那批药材出问题了,京都那边隐约地传来了些风声,怕是对萧家很不利呢。这要是寻常的客户倒也罢了,赔些钱还能解决问题,可对方是朝廷啊,这要是一个不小心的……萧旁烦躁地用手捏了捏眉心,那后果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如今佟氏病了,还要对他万分纠缠不得安分,更是令萧旁的心里窜起了一股火来。即便是女人不懂生意上的门道,也总该察觉得出来他最近很忙碌心情很烦躁吧,居然还这么不自量力的总想着要从自己这边获取宠爱。
这厢佟氏正躺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儿单薄的粉蓝色丝质亵衣,见萧旁冷着脸进来了,佟氏便双眼通红,眼泪汪汪地低柔一句:“萧郎,我觉得好难受……”
萧旁深呼了一口气,压下心底里的怒意,径直走到佟氏的床边坐下:“不舒服就好生将养着,府上什么都有,好好吃药歇息。”萧旁的语调听上去温柔至极,但这已是他的极限,言语里含着双重意思,亦是在暗示佟氏让她不要没事总喜欢缠着他,他最近忙得脱不开身了。
佟氏却没能听懂,只以为自己生了这场病好似重新俘获了萧旁的心了:“萧郎,有你这么一句话,我什么病都好了……”话毕,两行热泪忽然就滚落了下来,衬得她整个人儿看上去我见犹怜的,十分惹人心疼。
但是萧旁这厢却已是筋疲力尽,只想赶快泡个热水澡,用餐热腾腾的晚饭,然后把手头上的事情理一理赶紧睡觉,明儿天没亮他还得继续赶往铺子那边去解决那些麻烦事呢。
佟氏见萧旁马上又要走,便赶紧的伸出了小手紧紧地拉住了萧旁:“萧郎,今晚就留在沐春院里歇息吧,你好几天没来了,我想你想的紧……”说完,佟氏还粉面含羞的,配上她脸上未干的泪渍,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萧旁紧咬着牙关,隐忍着胸腔即将喷发的怒火,头也不回地说了声:“早点休息,别闹了,我明天还要处理手头上的事情。”
佟氏此番早已沉迷在萧旁那英俊的脸容里,晕头转向的也不知道看人脸色,只不识相地又撒娇道:“不嘛不嘛,萧郎今晚别走了,一会儿我让厨房做你最爱吃的点心来。”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佟氏身上的那件亵衣居然“一个不小心”地滑下了些,露出了她那粉白如玉的香肩。
萧旁不耐烦地回了头,正好瞥见这么一幕,心里的怒意忽然就膨胀了,再也压不住一并地喷发了出来:“从前没进门儿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缠人啊”吼完了又无力地抚上了自己的额头,“我真是失败极了,生意上看人的本领不差,没曾想看女人的眼光居然这么糟糕”
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禁渐渐地浮现起一抹舒雅的身影,萧旁眼里的不快就更加浓烈了,为什么自己没能早点发现那丫头呢,自己以前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啊
佟氏这厢是被萧旁给吼懵了,一直以来萧旁给她的印象都是温文尔雅的,今晚被他这么一吼,佟氏自觉自己的心都碎了。
只拿着帕子捂着嘴一个劲儿地呜呜地哭,一直到萧旁离开了沐春院她也未知。
萧旁走的急,发现自己的外袍留在沐春院了,衣裳倒不要紧,但是衣裳口袋里的印章却是极为重要的。想着自己今夜还要处理些事务,萧旁只得耐着心里的厌恶感再度折回了沐春院。
行至屋门口的时候,守夜的丫鬟想给里边儿通报一声儿,却被萧旁眼里那冰冷的怒意给吓到了,支支吾吾的说不上一句话来。
萧旁没理她,刚想进门儿去拿衣服,却听见里边儿传来了一阵“乒里乓啷”的声响,细听之下,是茶盅摔在地上的声音。
萧旁想要推门进去,却听见佟氏紧接着怒骂了一句:“都说了今儿穿这件粉蓝色的亵衣不及那件银红色的好看,你偏要给我择这件儿,这下好了,大少爷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就气呼呼的走了”
春枝隐忍着的哭声随即断断续续地传来。
萧旁推门的手忽然就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原本冰冷的眼神此时更添一层厌弃。
“你说的是真的么?”佟氏又说,“太过分了有那样儿精贵的香料,他竟只想着要给正屋那位,凭什么啊,我才是那个跟了他半年之久的良人啊那个文氏,才进门儿两个多月,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将他的心给笼住的,不是感情不好么”
“奴,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听说大少爷让淳欢去送暖香,别的什么也不知道。”春枝的声音有些急促。
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佟氏那气急败坏的声音也陆陆续续地传来。多半是喋喋不休地在咒骂着文君华,连带着还骂了萧旁没良心,绝情冷心之类的。
萧旁怒不可遏的心忽然就冷静下来了,他收回了自己紧捏的拳头,身子僵直地离开了沐春院。
这个就是自己曾经眼里温婉可人的女人么,若是早点发现她的真面目,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萧旁做错事从不后悔,但是今天,望着那漫无边际的寒冷夜色,他头一次钻心地狠狠后悔了一阵。若是没有让佟氏进门儿,该有多好的。
自个不用这么心烦厌恶,文君华那边,也不至于厌弃自己至此。
出来的时候,碰见了刚送完暖香的淳欢,萧旁便叫住了他:“去,把我落在佟氏那儿的衣裳取回来,里面有印章的,小心些拿。”
淳欢正好奇着为什么萧旁不自个去拿,他可不是喜欢随意使唤人的主。再说了,不是对佟氏喜欢得紧么,怎么此刻却好似再也不想踏进沐春院儿一般的?
甩了甩自己脑海里的疑惑,淳欢觉得自己主子的心思真是难测。
正要去沐春院儿拿衣服,却听萧旁又叫住了自己:“香料送去少夫人房里的时候,她什么反应?”
“没多大的反应,只让人收下了。”淳欢摸着后脑勺憨憨地回答着,忽又双眼一亮,“哦,对了”
“是不是她说什么了?”萧旁的眼里也是一喜。
“少夫人命人给了我一份儿丰厚的赏钱,少爷您别说,这个少夫人打赏起下人来的时候从不吝啬,该是多少就给多少的,真好”淳欢乐滋滋地摸着怀里的赏钱,丝毫未注意到萧旁那气得乌青的脸色。
“淳欢。”
“嗳,小的在”
“以后话要一口气说完,别一惊一乍的,气人。”萧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迸出了这么一句,随后拂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