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举步前,轻轻对身前的萧尚醴道:“殿下终于也称孤道寡了起来。但我其实不愿见殿下称孤道寡。殿下与我都生在帝王家,应该见得多了,一旦称孤道寡,便真的只能做,孤家寡人。”
她带聂飞鸾登车偕去,萧尚醴在烟尘之中站了一站,苏辞蹙眉道:“殿下……”萧尚醴眼前掠过那一日子夜放船太液池,乐逾唤他乳名之时,他周身暖热,当时有多热,如今便有多冷,道:“他一定还在京中!查!”
殷无效却一摇头,这才虚弱上前,道:“或许,海商会那些下仆所言不错,乐逾三日前就走了。”萧尚醴周身更冷,那一夜醇酒银灯,他唇舌流连在自己胸前,肩颈肌肤上,他答允过五日后再走,这才不过三日……萧尚醴冷道:“即使他对孤违诺,他未取得‘相思’解药,如何能走?”
殷无效神态忽地古怪,沉吟道:“或许正是如此。或许……他根本不想要‘相思’的解药。殿下虽吩咐草民拖延三日,可乐逾,却根本不曾向草民要过什么解药。”
他宁愿受相思折磨,也要脱身而去——他可以脱身而去,却为违背答允过我的事,宁愿受相思折磨?萧尚醴一时爱恨交缠。不多时,却又是一骑黑胄风驰电掣般前来,下马跪地报道:“禀殿下,海商会内有一间楼阁,封条上……恕属下冒犯!封条上大逆不道,竟敢写‘南楚太子亲启’!属下们不敢擅动,立时来报!”
那是一座临水楼阁,高斋宽室,本应是书斋,却移走许多书册字画,改成空无一物,更宜苦修参悟。墙上隐约有一些痕迹,仿佛随手划出的剑痕。
当中有坐席,坐席上放了一只木匣,又是浮雕海上仙山图样。军士在外把守,萧尚醴独对一室,将那木匣打开,其中却是一铜盒乐逾赠过的凝华胶,下以榴花铺底,过了两三日,那榴花失了鲜妍,色泽更深,作珊瑚红。
留凝华胶,是因他容色极美,难免在意额伤,纵使伤愈也会想着多用些灵药,使那伤痕更平滑细腻。留一盒榴花,则是那一夜他以玉体横陈为酒具,让乐逾品尝榴花酒。一夜旖旎香艳,永生难忘。
此后是一封信,字是草书,如满纸孤峰狂潮,奇崛放纵,道:“殿下展信之日,乐某江湖之人,已自归于江湖。蓬莱岛于南楚薄有资产,商铺百余间,仆使婢女四百人,文书身契一并奉上。聊以南楚海商会贺殿下入主东宫之喜。”
萧尚醴握紧那一张纸,十指颤抖而不自知。踉跄走到楼阁门边,军士拱手拜道:“殿下,可需再追查下去?”
他几欲泪下,却道:“不必了。”楼外是数百卫士,刀光如雪,他一径走,一径道:“……都撤除,再无必要了,蓬莱岛主一离锦京,便如蛟龙入海,猛虎归山……”
而千里外,梁城春雨阁楼台连绵,纱幕鼓飞,繁花似锦,富贵怡人。燕燕楼边,一个容颜俊雅如明珠美玉的男子倚靠在躺椅上,口角噙笑,眯眼观赏夏景。
忽听满楼铃绳晃动,惊天动地,他猛地睁眼,一个容色秀丽的紫裙少妇扶他坐起,侍女娇声报道:“主人,不是我们的鸽子,是别处的鸽子……”另一个声音“咦”道:“可这只鸟上也有字条,还写了‘顾伐柯亲启’!真真大胆,居然敢直呼主人名讳!”
藤衣见他神色,已心中有数,不多时紫影一闪,为他取来,不许他妄动,就让他在躺椅上看。
那果然是乐逾的信,京中尚无信来,顾三见他来信便已先知今日的围困定然事败了。可看完一张字条,竟气得咳喘起来,藤衣连忙为他顺背,他却要藤衣搀扶站起,摇摇晃晃走到一面墙前。
那一面墙上挂着乐逾为他写下的《春雨》诗。顾三公子平日舌灿莲花,可真气起来,骂人只会骂“混账”二字。
顾三气道:“混账东西!混账东西!我说他为何好心以商铺与我换粮放赈,如今他却把抵给我的商铺全送了人!我竟当时还相信他不逼他立时给我地契——”他既已投萧尚醴,又怎敢与太子争利,必是要吃下暗亏眼睁睁看太子将淛州商铺收归私库的。
更何况,春雨阁与蓬莱岛海商会南楚分会早有合作,收买生丝,如今他撒手而去,今年的丝织生意……藤衣站在一旁,微微皱眉看顾三,若非是手足无力,非砸东西不可,可连骂几声“混账”,又对着那幅字大笑起来。
她一惊,不由取过字条,却看见最尾两行字:
“……君之风度世间罕有,当日诀别亦如春风化雨。料想如今变局又生,君必然多有踟蹰……便由我执黑先行,以南楚江湖为局,得失由命,胜负在天,落子无悔……”
藤衣秀眉一压,道:“你可要我……”顾三却笑道:“还不必——时候未到。”他转去看诗,慨叹道:“乐逾啊乐逾,你害我零零总总两百余万钱烟消云散——两百余万对我而言,虽则心痛,却也还算出得起。若没有你,南楚江湖怕是无人能出我之右……可若真是没有你,与我争上一争,我顾伐柯此生,也未免太无趣了。”
他握住藤衣的手,远目楼外。自锦京自梁城,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不知还有多少天下风云要出自此间。但能得意中人为妻,两情缱绻,两心安宁,便是卷入世间大波澜中也不过寻常了。
上部·告一段落
上部到这里完结~下部两天后开启~谢谢gns的资磁!
囚禁play虐不虐的,反正nili岛主有废武功,有失忆,够不够惨(ˉ﹃ˉ)至于啪啪啪肯定也是有的,但是那就不算惨啦
(忘记说了一句,你们快点夸一夸lz腻害)
下部·起
第44章
十日后。
一座楼阁建在水边,明月升起,灯火明亮,那楼四角燃放焰火,水面一时流光溢彩。萧尚醴扶栏杆上楼,沿楼外廊道前行,茫然走到那书斋一般房门前。此处大致在人走楼空前就是如此繁华,已过去十个昼夜,但他依然记得,破门而入之时,那斋内仅有一只木匣。
这一次,不料却见四面空荡之中,赫然是乐逾在那里。他跌退两步,竟转身就走。长廊内全是纷乱步声,却在下楼时踏空一步,落入乐逾怀中。
楼下铺着厚毯,满地猩红厚实,不多时,衣衫渐褪,萧尚醴扬起一张情动如潮的脸,那带薄茧的手已握住他两腿之间。
乐逾面容俊异,目中深情,萧尚醴却攥紧他衣袖,不敢再看他。他舍我而去,我竟梦见他,还在梦中迫不及待与他行这事。一思及此,睫毛颤抖,脸颊滚烫,泪水滚滚而落。
却听乐逾抚他脸道:“哭什么?”此刻压低声说话,胸膛本就饱满,更是微微震动。语罢竟俯头下去,就着下身相连,沿那泪珠痕迹一点点地吻,伸出舌来舔眼角。
萧尚醴被他低沉耳语激得一颤,乐逾欺身压上,偏还一次次折下腰吻他泪睫。萧尚醴红润肿胀的阳具还嵌在乐逾体内,稍动一动,就被乐逾后穴纠缠不放。萧尚醴破身不久,初识男男间云雨之事,被内壁牵扯磨蹭,早已扭动喘息起来。
那双眼水光潋滟,既是情意又是恨意,脸色烧红,额上痕迹更是鲜红欲滴,喃喃道:“……我哪怕在生死之间,受了天大苦楚,都不会流一滴泪……为何偏是在你面前,受了一丝半点委屈,就叫我眼泪止都止不住……”
他已变成这般,如此叫人生厌,哭哭啼啼。自以为难堪羞耻,便以一双玉一般十指匀匀的手掩住面庞,又怎知他流泪时不言不语,只看着乐逾,时不时一滴泪水自眼角滚落,真是他多落一滴泪,乐逾便多一分心痛怜爱。
萧尚醴良久才止住泪,下身却还坚挺。脸上一片湿淋,与乐逾交合那处也如浸热水一片湿淋,又抽插许久才一股泄出。萧尚醴失神之际,听得天边啪啪几声轻响,焰火照亮夜空,彩光照入楼内。
乐逾侧躺,赤身将他揽入怀中,问道:“热不热闹?”萧尚醴脸颊贴他胸膛,听他心跳一时未从情事中息下,平顺道:“热闹。”乐逾低笑,道:“比之禁中如何?”
人间富贵始终难比天家景象,萧尚醴不答,反而道:“外面热闹,你为什么不去?”乐逾抬起他的脸,一吻唇,道:“你在这里,别处热闹与我有什么相干。”他心中一暖,已自两臂环上乐逾的颈,又贴身将唇送了上去。
吻得周身发热,拉出一道银丝,又闭眼依在乐逾怀中,道:“你答应过我五日后才走。”那梦至此忽地动荡起来,萧尚醴猛被乐逾抱紧,那温热怀抱终究还是渐渐散去,仅听乐逾道:“我不曾对你失信。”
萧尚醴醒来,东宫之中雨声彻殿。亵裤内冰冷滑腻,他披一肩黑发坐起,额上薄汗,渗出额心胭脂红痕。未几,汤泉殿门打开,一个素白寝衣,面色潮红,不遮挡额心印记的美人入内,面容还存一分少年气,身材已介于少年青年之间。
三名侍女伺候他沐浴,本就泛红的肌肤愈发粉色盈盈。东宫太子自册封以来昼夕忙碌,夙夜难寝,又做了那梦,靠在池边任一双双素手按压肩颈,浸入温泉中,如在那人怀抱里,竟敌不过困劲,闭眼小憩片刻。
须臾已至寅时,今日又有朝会。他睁眼那一刹那,纱帘外一个女子淡扫娥眉,高梳发髻,徐徐拜道:“太子殿下。”
萧尚醴道:“这几日孤一直在想,乐逾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应承过孤五日不离京,虽然他那时该已经知道孤要对他下手,但他……既然答应,便应无论如何,纵有危险都留在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