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宁司元扛回了吾思居, 孟染才听宁司元在他耳边道:“干你!”
“!!!”孟染下一秒就被扔进了温泉里。
微烫的热水从四面涌过来,孟染敏锐的察觉到面前的两仪, 气势都不太一样。
宁司元朝着孟染侵过来时,孟染下意识用手抵住了他的肩,不太确定的喊了一声:“两仪?”
宁司元把湿漉漉的孟染往怀中一拉,抵到面前问道:“还叫我两仪?”
孟染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却并不像宁司元所想的那样, 欣喜朝着他靠过来。孟染反而往后退了两下, 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
才听孟染问道:“我……我两仪呢?”
面前的人,还是那般仙姿佚貌, 却又截然不同。
让孟染说, 两仪的气息纯良敦厚,面前这人却锋锐张扬。这样的气势似乎更符合这具身体的外貌,却让孟染瞬间无所适从。
从四修境归来时的点滴不同,都在一瞬间冒了出来。他早该发现的,只是他自欺欺人。
宁司元皱了皱眉:“阿染?”
这些日子, 他确实有刻意压抑自己的气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在伪装成两仪。
能从仙魔之战活下来,转修星见天功法,继而下定决心渡星劫, 只为了三千年后浩天轴断时,与山海陆八弥妖兽有一战之力。
他当然不可能像两仪那般纯良敦厚。
可是两仪亦他,他即两仪。待星劫封印解, 元魂与元神合二为一,他便会是孟染如今看到的这般模样。
修为不能在孟染面前表露,身份总该可以。
然而,真正到了这一步,宁司元才发现,他还是冲动了。
他没办法现在给孟染解释元魂和元神的问题。一旦说到这里,必然会涉及到星劫封印。
情之一字,着实难料。宁司元叹了口气。
他出生在元司府,出生之时便被发现是天灵根,父母皆是元司府修为强大的修者,血脉长者更是元司府的府主。他在宠爱中长大,不足千岁便成功结婴,堪称一生顺遂,更是让元司府上下寄予了厚望。
然而世间事,总是难以真的一生顺遂平安。
八弥妖兽来袭,有星见天的知而不报,真正因由却是事起元司府。
在此之前,虽然山海陆与沧源陆修者,一为纳灵修元,一为纳元修灵。相辅相生,又相生相克,却各得其所。这样生克,自然不可能毫无冲突。双方都将这样的冲突,当作天道的历练,默契的从未闹大。
仙魔之战的起因,至今没有任何典籍可载,或者说,没有任何典籍敢载,便是因为,其罪当属沧源陆。
般侑能一口叫破他的名字,是因为终结这场大战的浩天轴,由他奠基,继而以全元司府之力炼就。斩断山海陆与沧源陆之联系,彻底歼灭沧源陆未及时退去的山海陆妖修,得以还沧源陆一片平静。
年少之时,他活得纯粹,大约该是孟染所见到的两仪那个样子。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人,能令他心动。
那时他的唯一,便是大道。
仙魔之战落幕,事起元司府,事终元司府。
元司府一府上下,只余了他一个在这世间,因为浩天轴。
仙魔战毕,星凌子来寻他,星见天早已堪破归寒真仙的孤启星之象,却未早早斩落孤启星,星凌子自认其罪。但,即便仙魔之战那般鲜血淋漓,星凌子以为,再见他的师尊初雨星仙,他可能还是下不了手。
星见天一门,若师者星宫已畸,便该由弟子斩星。
星凌子做不到,他说他做。
他仗着自己天灵根的逆天资质,废去元司府一身已经元婴的功法,转修《星见录》。
他怨不怨星凌子?曾经怨。
但许多事,并不仅仅是错过机缘就可以错开巧合。
就像四修境戴山宗,便是没有天舞门,其多年积恶,也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元司府虽非积恶,其道理也是一样。
只是,可能那时候撞上这件事情的已经不是他,而是其他的什么人。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如果。
凡事只能自己把握,凡事也只能自己去做好准备。
六千年苦修,他修为到了出窍期大圆满。再往前一步便是渡星劫。
修为到了出窍期,寿元便堪称无穷尽,星凌子早到了该渡星劫的时候,但星凌子认为沧源陆裂之罪,尽归其身,便是渡星劫,也绝不可能开启孤启星之外的星宫。与其于此,不如不渡。
星凌子太过悲观,他的心中却还有年少时的一抹明光,支撑他继续往前行走。
他花了两千年,等来了一颗甫一出现就光芒四射的星子。
星芒皎皎,灼灼其华。
也许是等待了太久,就连元魂都对这颗星子一见钟情。
他两千年的等待,却如此值得。星宫初立,照见星起。
元魂会对照见星动情,是他几乎可以预见到的事情。
星劫封印虽然完全斩断了元魂与元神的联系,身为元神的他却对元魂的所历都清清楚楚。
照见星竟是一个灵魂也如此坚强饱满,甚至颇为有趣的人。他多希望他与他的相遇,是在还年少时的那个自己。那时他便是如两仪一般的纯粹。然而走到如今这一步,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即便如此,等他发现时,他已经完全放不开这个人。
情字一字,如此恼人。
八千年修心,两千年等待,败给一息的心软和冲动。
他甚至听孟染多叫一声两仪,都觉得嫉妒!
宁司元那一声“阿染”,孟染没有回应。
随后孟染就发现,面前的这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沉。
这样的容色,却在他的面前,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而染上了忧愁。
孟染觉得自己在无形中被谴责了。
然而这个人不是两仪,虽然也有一部分是属于两仪的特质掺杂其中,还是让他觉得别扭。
但,仅仅是属于两仪那部分特质,就让孟染没有办法放下不管。
“那你……是谁?”孟染最终开了口,又以故作轻松的语气道:“或者,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仅仅一句话,却让宁司元心中微动,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他的阿染啊,就是这样容易心软的人。尤其是对着两仪。
“我是宁司元。”宁司元应。
“宁司元。”孟染跟着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竟奇异的不觉得陌生。
孟染抬头时,宁司元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这个人是两仪,却又不完全是两仪。但对他的态度,和两仪如出一辙。
孟染带点迟疑的问:“你……这是想起来了吗?”
宁司元露出了些微委屈的神色:“你都没发现我想起来了。”
某人委屈的神色,也和两仪一模一样。
收敛了气势的宁司元,让孟染更觉得熟悉。一定要让孟染说哪里不一样,四修境之后的两仪总是动不动就……以诗表意?
孟染的心情有点无法描述。但到底,没了戒备。
孟染的心思哪里逃得过宁司元的眼,适时贴过来的宁司元,果然成功将孟染搂进了怀里。怀中人挣扎了两下,在宁司元将可察不可说的某处抵过去时,孟染老老实实不再动了。
孟染觉得今天的温泉水烫的有点过了,或者是因为今天没来得及脱衣服?
但这种时候,他不敢也不想脱啊。
就如同他的自欺欺人。他知道不一样,却也知道他很喜欢。
但自欺欺人是一回事,明明知道不一样了,却还喜欢了,隐隐有种对不起两仪的感觉。
这样定义似乎也不准确,毕竟这个人也还是两仪。
孟染心中纷纷乱乱,说不清楚到底应该怎么判断这件事情。
宁司元的身体变化,却让他也根本没办法像面对两仪那样,毫不羞涩的敞开身体。
肢体的语言,很多时候更能代表内心的想法。更何况,以宁司元对孟染的熟悉,他根本不可能错过这些羞涩引发的些微抗拒。
更亲密的事情,宁司元当然想做。但这种时候显然不适合。小照见都已经被他装进了星宫里,难道还能跑得掉吗?宁司元觉得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老老实实被搂在宁司元怀里的孟染,听到身后某人轻笑了一声。紧接着,那人哗啦一声从水中站了起来。在他面上落了一吻,便留下一路水痕,进屋去了。
背后忽然一空,孟染竟觉得怅然若失。
顺着宁司元的背影看过去时,便见那人恰好回过头来看他,冲着他微微一笑,容色美好。转身沿着木廊继续往屋内走去时,优美的诗句又从那人嘴里流泻出来:“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以往的短诗,孟染都似懂非懂,这句诗孟染却听懂了。但,用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对?
就算我不去见你,难道你还不能来见我吗?
在这句释意从脑海里冒出来时,孟染忽然想到自己方才那阵小小的失落。
顿时很想捂脸,还很想把宁司元从屋里拖出来,按在温泉池里,暴打一顿。
看破不说破不行吗?
看都看破了,还在最后把这事儿给戳穿,还能不能一起好好玩耍?
孟染在吾思居后院的汤池里折腾出巨大的水花,把自己往泉池里整个溺进去,装死。
作者有话要说:哎嘿,宁司元切开大概是个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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