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魏忆晓届时不投天舞门,也还有一年时间可供挑选剩下一人。收徒之事基本确定下来,宋玺便将重心转到了纳新会的另外一个意义上。
“明天开始去各派观擂?”孟染问。
宋玺应道:“不错,十五年一期的纳新会,是两仪山各派最为集中之时,同时,其他地区的散修也会过来打擂,以求入门或增涨见识。此前丁字峰以上的擂台,我们本也该去看得,当时另有事宜,我才没有开口。”
要知道,两仪山也就纳新会期间不允许出现人命,过了纳新会,两仪山一样是个丛林世界。多知晓他派的攻击手段,一可开阔眼界,二可多些防范。
孟染听了觉得甚有道理。
岂料,宋玺话锋一转,又道:“另外,我们还需留心之前那群七星海散修的行踪。此次纳新暴漏了天舞门的实力,那群人修为最低的也有炼气六层,共有七人。若是他们此时已经离开了两仪山,且以后也不回来了倒是还好,倘若贼心不死,再图天舞峰,终是一大患。若有机会……当诛之。”
最后几个字说出来时,孟染身上一不小心就浮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作为一个曾经生活在法治社会的人,绝对想不到,像宋玺这样不过二十一二的女孩,会堂而皇之的将杀人之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然而经历了之前门派争夺战的血腥之事,孟染也不会天真的去反驳宋玺。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旦让对方惦记上了,总会有被人抓到空档的时候。
就算抛开此事不谈,七星海的几名散修,也是间接害死杨师伯和自家师父的凶手。更重要的是,他们自己害人未遂,不愿吞食苦果,听杨海所言,反而将怨恨加在了金祖门的杨氏兄妹头上。若是这些散修对自己的师父还有些情谊,就算他们不图天舞峰,也会找机会报仇。
这样的情况下,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乌长柳这时忽然开口道:“是否也该打听下那位仁兄的来处?”
孟染才忽然想起来,他之前撞了个人,还捡回来了,按照乌长柳的说法,早该醒了。然而从捡回来到如今,都过去七天了,这人还是安安稳稳躺在那贵妃榻上,一点要醒转的迹象也没有。
“看这人的衣着,不该是无名之人,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竟然也没有人寻到这里来,着实有些奇怪。”杨海不认为自己会看错眼,能穿得起水云纱的人,怎么也该跟那位魏公子一样,有几个随行之人。即便当时走脱了,这么多天过去,也该有人寻来才是。毕竟孟染捡人回来,是当着大家的面捡的。
几人正说着时,贵妃榻处忽然传来了灵气波动。
这样的波动很微小,但是天舞门的帐篷总共也才那么点大,围着矮几坐了一圈的人,比如孟染,隔着贵妃榻才不到两米。
孟染觉得背后似乎有变化,忍不住回了头。贵妃榻周围,一圈白色的灵光正在往周围逸散。
“这……”乌长柳结巴了一下,才道:“这怎么看着是散功之相?”
正说着,那人周身又溢出了一圈的白色灵光,往四周悄然散开。
孟染忙问道:“你不是说他没有受伤吗?”
乌长柳顿时也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从矮几旁站起身,往那人走去。扭动了几下,一道细长的白色灵气往那人飘了过去,片刻后消失在那人身体里。
一群人都看着乌长柳,乌长柳转过身道:“确实没有受伤,体内气息平和,运转流畅,这灵光倒仿佛是他身体里多出来的。”
白秋云忽然道:“还有件事也很奇怪。”
孟染又紧张了:“哪里奇怪?”
“不知道你们还记得刚带他回来时,他修为几何?”白秋云问。
孟染想了想,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乌长柳和白秋云对视了一眼,发现自己同样想不起来。
白秋云这时才道:“莫说之前,便是现在,也看不出对方到底什么修为。”
此言一出,一群人才忽然发现,确实如此。
看不出对方修为,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对方的修为比他们高出太多,再来便是对方身上带了什么法器遮掩了修为。
岂料,白秋云话音刚落,随着又几阵灵光散开,对方的修为他们能感觉到了。
“似乎是……筑基大圆满?”宋玺有点不确定的道。
随着又一圈灵光散开,乌长柳问:“筑基后期吧?”
“总觉得还是不太准。”白秋云道。
又几圈灵光散开后,宋玺对乌长柳道:“这确实是在散功吧?”
孟染也察觉到了:“他的修为,好像一直在下跌啊!”
从他们感觉不到的修为,到筑基初期,炼气大圆满,炼气后期……一直到……跌没了。
天舞门的帐篷内,众人目瞪口呆,且不说他们之前没察觉到的修为,只说到筑基大圆满吧。
以魏云哲这样的英才为例,五岁开蒙,十五岁炼气大圆满,如果十五岁可以成功筑基,那么,筑基初期大约要耗去整个炼气期所耗费的时间,筑基中期大约是筑基初期的一倍时间,筑基后期大约是筑基中期的一倍时间,筑基后期进入到筑基大圆满,大圆满严格说不算是境界,代表的是跨入了可以结丹的门槛。
也就是说,一个人从五岁开始修行,资质上佳,到筑基大圆满,大约要耗时近百年。
像宋玺这样耗费十五年到炼气大圆满的,已经属于中上之资,也要一百多年的时间。
当世,一般人只有大约四五十年的寿元。开始修行,炼气期大约有八十年寿元,成功筑基可以再延寿约一百二十年。
如果一个人资质稍差,从开始修行到筑基耗费二十年之功,如无意外,筑基初期也会耗费约二十年,以此类推,如无机缘,这人大约也就止步于筑基期。
以此可见,修行之事,实属不易。
然而就在刚刚,他们目睹了一个人,从不知道什么境界,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修为跌没了。
“跌没了?”孟染不太确定的问。
话音刚落,孟染就看到宋玺等人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害怕对方这种情况会蔓延到自己身上一样。
只剩下一个孟染,还站在离贵妃榻不到一尺的位置。
就在此时,贵妃榻上的人忽然睁开了双眼。
“唔……?”睁开双眼的人,似乎有些茫然。在看到帐外的人之后,从贵妃榻上撑起了身体。
大概是睡久了,肢体有些僵硬,想要坐稳,却晃了一下。
孟染下意识就伸手扶了对方一把。隔着纱帘,他似乎看到了一抹代表谢意的微笑。
那微笑稍纵即逝,却太美好,看得孟染心中一颤。
在孟染放开手后,对方理了理身上滑开了些的纱衣,拂开垂帘,仪态端方的站起身走了出来。
视线在一众人中晃了一圈,最后那人朝着已经退开两步的孟染,拱手为礼,微笑道:“在下……”
然后,对方很是困扰地皱起了眉头,带着点儿无辜看向孟染:“……我是谁?”
孟染:“……”我特么哪里知道你是谁啊?
对方见孟染这副神色,诧异道:“我记得你,你不认得我吗?”
大兄弟,你长得这么仙,别是个傻得吧?你碰瓷我,我应该认得你吗?
看着对方这副认真困扰毫不作伪的模样,孟染恶趣味忽起,问道:“那我是谁?”
“你是……”对方果然陷入了更加纠结的状态。
对方那长眉微蹙的模样,全是因为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孟染觉得挺爽。
看着孟染嘴角微翘的模样儿,宋玺就知道孟染想使坏,一把将孟染给拖出了帐外。
猝不及防的孟染差点被拖得摔倒,一路踉跄地出门,还瞥到了对方一脸的担心神色。
把孟染拖出了帐篷,宋玺已经说道:“就算他修为跌没了,还不记得事,我们也要以礼相待。那样身份的人,身后一般都有一个庞大的宗门。莫说是大宗门了,就算是我们天舞门,任何一个人在外出了问题,也有秘法找到你们出事的附近。对方一旦找来,你想想他之前的修为!”
孟染摸了摸鼻子,将自己恶作剧的想法暂时塞回了脑袋里。
说完了,宋玺的声音忽然低落:“就算没人找来,也还是…对他好些吧。能忘了还是好事,就别让他想起来了。若知晓自己竟然修为尽失,还不知道会怎样难过。”
宋玺刚刚说完,帐篷的门帘竟然被拉开了,对方那张仙姿玉貌满是担忧的蹙眉看着孟染。
嘴·巴已经走在了脑子的前面,孟染毫无自觉的安慰道:“我没事,我师姐只是找我说说话。”
安慰完了孟染才忽然一愣,我干嘛要怕他担心?
听着这话,对方才眉目舒展,松了口气,走了出来。
就这一个表情,竟然让孟染也在瞬间跟着神清气爽。
宋玺看那人目标明确的走向孟染,便转身又进了帐篷里。
等宋玺进去了,那人才朝着孟染歉意的一笑,道:“对不起,我似乎,记不得你了。”
孟染心道,大兄弟,我也记不得你啊!
但看着对方那样神色,孟染忽然不忍心告诉他,我们之前并不认识。
再想到师姐之前语气低落说过的那句话,孟染开口道:“我是孟染,你…叫我阿染。”
既然是在两仪坊捡到的:“你的名字…是…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