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何修懿一睁开眼睛,便瞧见了左然的脸,近在咫尺,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呃。”何修懿问, “在看什么?”
左然回答:“在等你睁开眼睛的一瞬间。”
何修懿莫名道:“那有什么好等?”
左然伸手抚上何修懿的脸颊,拇指来回摩挲:“和我想的一样……好像还更好看。”长长的眼睫毛一颤, 露出眼瞳, 其中倒映着自己的样子。因为刚醒, 目光更加朦胧, 脉脉含情。
“……”何修懿用脸颊蹭了左然手心。
昨晚真是一种很难忘的体验。彻彻底底交付自己, 这种感觉十分特殊。人仿佛变得很小很小,仿佛是漂浮于天空的正中央,可以依稀看见许许多多颜色,可以依稀听见许许多多音色, 节奏全部都和他的呼吸一样。高-潮那刻,他能够感受到的就只有左然,世界从无限大变成了只有两个人,他们好像无限近地倚靠在了一起。
两人腻了会儿,何修懿便起身下地走进盥洗室洗漱去了。因为不想打湿袖子, 他没有穿上衣, 只套了内裤和外裤,两腿发颤、一瘸一拐、强装没事。
刚刚挤上牙膏,何修懿便听见门把手响了下。
左然稳步走到何修懿的身后,低头轻吻对方赤-裸着的肩膀。
“喂, 别闹。”何修懿说,“要出发去希尔科内斯吃大螃蟹了。”何修懿喜欢吃螃蟹,希尔科内斯有最好的帝王蟹,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左然才将这个小城添加到了进程当中。
左然轻咬何修懿的肩膀,手也不安分地开始揉-捏前胸:“可我只想吃你。”
何修懿回手拍拍左然的脸:“我想吃大螃蟹。”
“……哦。”
希尔科内斯是欧洲最北端的城市,终年冰雪覆盖。原本下午计划为乘坐雪地摩托,不过由于何修懿身体不OK,二人直接去了酒店休息。
——睡了整整十二小时,何修懿终于恢复精神,要去吃最新鲜的螃蟹了。
二人需要先乘雪地摩托赶到湖边。雪地摩托不难操作,一手油门,一手刹车,就可以了。
广阔的峡湾内,一片银装素裹,摩托就仿佛是纯白丝巾上黑点。二座摩托之上,何修懿在恋人身后搂着对方。面前是凛冽的风,脚下是冰冷的雪,感受十分特殊。不过,还没有跑多久,何修懿的头发、睫毛上便全是冰雪颗粒,眼皮变得重了,脸孔变得疼了,于是只好紧抱左然的腰,叫左然为他遮风挡雪。他觉得这有一点像现实投影——不论外面如何风雪交加,只要有左然在,他就不会怎样。
在湖泊上,客人可以自己参与螃蟹捕捞。专业的供应商事先在捕蟹的冰面上钻了洞、下了网,并用螃蟹爱的食物做了诱饵。何修懿双手持住专业的工具,凿开了两米深的冰层,放下螃蟹爱的食物,拉网取出足足有十五公斤重的帝王蟹。
何修懿与螃蟹照了个相,发到了朋友圈。立即便有人问:“又和左影帝混在一起呢?”何修懿吓一跳,连忙打开左然的朋友圈,发现……他昨晚上,左然发了一个坐标,还配上了文字:【2019.02.01,挪威,特罗姆瑟。】何修懿大窘,旁边左然却是大大方方在他照片上点了个赞。
捕好螃蟹之后,他们走进湖边一个木头小屋,里边已经升好壁炉。向导现场宰掉了15公斤帝王蟹,还讲解了如何能使螃蟹保持最新鲜的口感。
左然又装。他慢条斯理地在面包上涂了黄油,铺上蟹脚,挤一点柠檬汁,又抹了一薄层蛋黄酱,好像也不怕胖。何修懿尝了尝,觉得味道居然不错。
下午两人散了下步,吃了一顿西餐,当地时间晚上八点到达了要过夜的希尔克内斯冰雪酒店。在希尔克内斯,国内游客很少,两个人难得地享受到了清净。
希尔克内斯近郊每年都会建冰雪酒店。夏天酒店融化,只留一些痕迹,到了冬天,酒店重建,周而复始,毫不停歇。酒店共有40几个房间,主题各不相同。左然订了两间豪华套间中的一间,主题竟然是“爱神丘比特”。
酒店全由冰雪砌成。走过冰制的前台、大堂,路过摆满冰雕的走廊,何修懿进入了他们俩的房间。房间为雪砌成,一片纯白,墙上都有雪雕装饰,灵巧地烘托着主题。此时,上方是硕大的持箭的丘比特,长着翅膀,十分调皮,似乎正要用那金箭射中客人。至于床、桌子、椅子,全都都是冰的,桌上放置的小台灯也有透明的冰罩子。
就连马桶,都是冰的!
何修懿默默看了会儿,害怕自己大小解后会粘在那马桶上面,还是跑到外面木屋正常的洗手间里解决了问题。
世界宛如童话一般。而到明年,这个地方便会变样。
室内实在太冷,何修懿就一直紧搂自己恋人。他们拥抱、亲吻,在琉璃一般的地方交换情意。
冰雪酒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只要人没睡下,游客们便可以互相参观房间。而左然呢,好不容易等到入夜,人全散了,再没有人进进出出,才从何修懿的身后紧搂住他,伸手解了何修懿的扣子,将外裤和内裤后沿扒下一点,站在地上试着进入。
何修懿说:“喂!!!”
左然却道:“嘘,别喊。”冰雪酒店房间全都没有正常的门——他们住的套房有玻璃安全门,嵌在冰里,下有滑轨,能锁,其他的则只有布帘。叫得声音大了,很有可能会被走廊中的游客听见。
二人在里间角落处的桌子边做-爱。何修懿死死地扯着裤子前沿,不让自己裤子落下,左然只拉开了拉链,一阵一阵撞击身前的何修懿。
冰屋室内温度零下五度左右。何修懿紧按住桌子,感觉一阵冰寒之气扑面而来,只有下-身某个部位十分灼热。他本能地紧紧裹住那点温暖,身体内部却常是更如爆炸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才终于释放了。何修懿臀-部的肌肉一颤一颤,好像有一种将要痉挛的感觉,他拼命抓着身后人的胳膊,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知道在哪,又或者,在哪都不重要,只要左然还在他的身边就好。
“……”即使气温零下,何修懿也还是脸红,他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对左然说道,“该睡觉了。”
左然笑了:“嗯,好。”
冰雪酒店,可能是唯一需要培训睡觉的地方。入住酒店之前,在冰雪酒店一侧餐厅中酒店工作人员详细地讲解了如何睡的问题——在那,他们每人都被发了一个巨大睡袋,并被告知睡前需要先钻进睡袋,像一只蚕宝宝一样只露出脸,然后再躺在铺着床垫、毛茸茸的鹿皮、床单冰床上。
何修懿担心冷,十分仔细地按说明书做好了,结果没过多久……便发现这样弄其实还挺热的。他虽然很早便到了北京生活,但老家却天寒地冻,外面零下三十多度,好像也没有裹得这么严实过。
二人也睡不着,在冰床上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
“左然,”何修懿突然道,“我有点想知道……你说在本科时曾经给我写信,都写了些什么?”
“……”
“说啊。”
“……”
“快点。”
左然声音清冷:“十八-九岁中二时期的事情了。你真要听?”
“听啊。”
“好吧。”左然移开目光,“我记得我画过张画,就是《时间之旅》当中,你唱《不要把我葬在寂寞平原》时的样子。我在画右下角抄了一首诗,《诗经·小雅》里的,叫作‘隰桑',只抄了四句,分四行写的: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臧之,何日忘之。”
何修懿没听过,不过稍一思考,也就明白那首诗歌的意思了。
——心里爱你,但却不得倾诉,只能深深藏在心底,没有一天能够忘记。
还是隐晦告白。
何修懿轻叹了口气,无奈手脚都在睡袋里边,动弹不得,于是艰难地拱过去,一寸一寸缓缓移动,一直到了左然身边,才用唯一露在外边的唇亲吻对方。二人唇瓣相贴、舌尖交缠,由于无法拥抱,隔着两层睡袋,那唯一能互相碰触的部位便显得尤为渴望。
“对了,”睡前,左然又道,“明天离开之前,酒店会发一张勇敢者的证书。每个人都会有,说明他们曾经勇敢住过冰屋。”
不知道为什么,何修懿总觉得,左然那个语气,好像在说什么不正经的证书。
……
最后几天假期,他们去了丹麦的默恩岛。默恩岛有蓝色大海、黄色沙滩、白色山崖、绿色森林、彩色田园,十分适合度假。
左然订了一间他十分喜欢的建筑师的小屋。那位建筑师来自于哥本哈根。他不仅仅亲自设计小屋,还参与了开发,甚至作为木工、瓦匠中的一员全程把关,据说,耗时五年才完工了。
度假小屋由数个圆筒屋构成,均为高档白桦木所制成。小屋隐藏在绿色树林中,与草地上的椿树完美契合,好像也是森林的一部分。
出门一百码处便是蔚蓝大海,海水蔚蓝,宛如琉璃。海浪不断冲刷沙滩,像笼着层白雾一般,轻轻抚摸柔软沙粒,而后又依依不舍地退回到海的怀抱中。
左然与何修懿有时会在树林当中坐着聊天,有时也租两辆自行车穿行于树木花草,或者都扣上安全帽,沿着树间绳索慢慢行走。空气中有一种很清新的香气,味道清冽、深邃,将二人拉回到原始的纯粹中。他们骑着、走着,便会在树木和崖壁间隙中见到一点大海,非常美好。
出了森林,则能看见一片油菜花田。绿色、黄色直铺天际,像是电影当中的某些画面。
又有时候,二人会去海边走走。北欧海滩沙子很细,踩着非常舒服,仿佛踏在云上一样,着实有些梦幻。海浪温柔,缓缓流散,并不十分激越,可以令人心情放松。海风带着一些潮腥,时浓时淡,一丝一丝,不断钻进两人鼻尖。
海滩上有一种石头很像粉笔,只要拿起便会落得一手白色。还有一种石头十分容易破碎,被人轻轻一敲便会变成两半。左然曾经敲碎一块石头,接着拿起“粉笔”石头,在碎石两半上分别写了“左然”“修懿”的首字母组合“ZR”“XY”,而后又将它们轻轻地合起了。
偶尔,他们会在白色山崖上边行走。默恩岛崖是个奇观,几十亿年之前贝壳碎片沉积,后从洋里猛升而起,景观十分震撼。他们从山崖上俯视海面,眼见不同层次的蓝直接铺到天际。蓝色中有粼粼波光不住颤动,地平线则光芒大盛,使海和天的界限不分明。
二人也曾乘船出海,见到许许多多动物,也上了观鸟胜地尼奥岛,发现各种各样的鸟。左然终于也有不大懂的东西。当何修懿问他都是什么鸟时,左然皱眉不答。他们还跟着船去钓过一次鱼。渔夫会检查每一种钓到的鱼,并说“这个能吃”或者“这很稀少,需要放生。”
至于夜晚,总是交缠。在何修懿看来,这种感受非常特殊。激烈快感在他身体内部形成巨大漩涡,将一切其他的意识全都拉进去并且吞噬了。而高-潮后则是相反,好像是一碗清水被滴进了颜料,颜料逐渐弥散,由近至远推开,灵魂当中的某样东西也挣脱了出去,流遍四肢百骸,每根骨头、每条血管、每个细胞,都有一种甜甜的感觉。
几天假期,像在世外桃源,不像是在真实的世界。默恩岛其实只是一个小乡村,景色也说不上多么壮观或者秀美,但确实是一个远离尘嚣之处。
何修懿将螃蟹吃了个够,觉得自己体重激增。
不过很快,他们便要回北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痴汉,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