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杀熟
暮霭沉沉,绵延数里的营帐间渐渐升起炊烟,放牧的汉奴带着牛羊进栏,畜鸣人声喧嚣不已,牛马膻臭夹杂着烟火熏燎的味道,便是草原上最平凡不过的日子。
主帐亲卫多昆抱着腰刀站在帐前,和同伴一道羡慕地看着又一个打草谷的千人队带着丰足的收获驰回营帐区。他贪婪地舔舔厚唇,往地上狠啐一口:“他娘的,骑军总是占便宜,南朝的汉狗好容易长了肥膘可都喂了这帮家伙!”
“可不是,成律归折纥真跑了一趟雍都回来,虽是被魏人追得狗似的,倒个个揣了满怀的金银丝缎!哪天……”另一个亲卫懒洋洋地抱怨着,突然挺直身子睁大了眼睛望向前方,精神大振地怪笑起来:“哎哎!瞧瞧,又一个‘进贡’的美人!多罕,这是哪个部族的美人啊?”
“……力微部的,说是族长的宝贝女儿,抽了两百多个勇士护卫来的。”护卫多罕带着步步婀娜、摇曳生姿的美人儿走到帐前,笑歪了嘴,“这些小部落不挤不出油,养得起这么多壮丁,还养出这么个娇娇,大人应该让他们十抽五役!”
亲卫们横起腰刀,横眉竖目地喝斥,将苦苦哀求陪同的部族长老和仆妇们挡在一边,抽冷子狠狠用刀背砸了几下,陪着美人来的几个才鼻青脸肿地老实了。
多昆狠骂道:“你们这些蠢妇老奴都滚一边去,大人若是看了你们心情不好,一个个拉出去砍了脑袋喂鹰!便是你们的美人儿,也不知能活……嘿嘿!”一边说着一边上下齐手,将美人儿粗摸了一遍,确认无有利刃之类在身,这油自然是揩得十足,摸得美人儿左躲右闪,狼狈不堪地轻颤不已,一双碧莹莹的美目似要汪出水来。
“啧啧,好好的美人却养得像南人似的,这细溜的身段,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生孩子都没奶养。”另一亲卫摇头大叹,这种娇弱美人操几次就完蛋,哪比得上族里健壮的姑娘们好操干。
多昆恋恋不舍地缩回手,带着美人儿一个往帐中走去,一边回头笑骂:“呸!奶大的有甚好,憋不死你!不过这美人的胸也实在小了些,大人倒是喜欢这南人的调调儿,可惜,可惜……”一双色眼便如刮骨钢刀般在美人儿胸前又狠狠刮了层油花下来。
窈窕的美人儿抖得更厉害了,低头垂目,使劲憋气,若不是为了大局着想,她真恨不得一脚丫子踹他个断子绝孙!让你揩油,让你歧视贫乳!姐今世才十四,长俩荷包蛋是正常,长出一双巨无霸汉堡那叫畸形!
“大人,力微部的美人送到了。”多昆撩起厚厚的牛皮帐帘,大声禀报并不入内,顺手一推,将美人推入了帐,自己却低头退下。
这位力微部的美人自然便是满神倾情客串出演的,被这亲卫一推,小丫头没留神差点让长长的迤地长裙绊了个跟头,踉踉跄跄扑进了帐内。好容易站稳身体,满菊忙四下打量,观察地形好伺机而动。
厚牛皮与锦缎制成的营帐十分宽敞,装饰富丽以极,帐内点了几十枝足有满菊胳膊粗的牛油烛,虽是烟火熏缭却照得营帐正中大放光明,衬着四周摆得满满当当的金光灿灿的玩意,差点闪瞎了小丫头的眼。她眯了眯眼,却听腾腾沉重的脚步响起,心下一惊,忙待张开眼时,一堵人形高墙已杵在当前。
满菊大惊,还没看清到底这位拓跋部的大人什么样,头皮一阵巨痛,惨叫一声,头便往后急仰。
“这次倒送了个好货色,”这壮汉一把揪住美人儿的长发辫,随手不耐烦地撕下了碍眼的蒙面细纱,望着烛火之下楚楚可怜却又明艳动人的丽色,他却一楞,死死盯着熟悉无比的绿眸,眉头皱成了团。不过片刻,他恍然狞笑,脸上纠结的横肉抽搐着,直欲择人而噬,眼中的恨意便如厉鬼复生一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好羌奴,竟然是你!”
满菊被这恨之入骨的切齿之声惊到了,奋力睁大眼睛望去——拓跋猗卢!电光火石之间她认出了这位被她亲手阉了的老熟人,惊怖之下头皮一阵发麻,娘啊!这禽兽居然没死?!那次下手真是太轻了!满菊悔得吐血,怪不得这位传说中的拓跋北帐酋首,性好虐杀美人,吓得真“公主”一早就自我了断,他都没那功能了,能不变态吗?!只怪自己当初送佛没送到西啊!
念头飞转,脸上震惊恐惧,嘴巴和手却都没停,满菊美人一边惊得直哆嗦:“好久不见,大人,正是奴奴……”意念之间已是一大把迷药入手,冲着那张可怖的禽兽巨脸死命一扬!
拓跋猗卢憎恨又不甘地揪着小丫头的头发,瞪着血红的眼珠缓缓倒下,再次中了同一招。
猝不及防之下,满菊痛得惊声尖叫,忙不迭地弯腰,将长发从野兽的爪子中解救出来,这才松出一口大气。惊惶地环顾四周,幸好这禽兽还没变态到家,和美人玩虐恋情深的把戏还知道避着点人,帐中除了她和这倒地昏睡的拓跋猗卢再无他人,她的尖叫惨呼竟也未惊动外面的亲卫。
小丫头咬着唇,眼珠一转,忙又捏着嗓子惨呼连连,不见其人光听这声就跟屠宰场似的。她算是弄明白了,这拓跋大人玩女人有惨叫才是正常,没声音大概就得有人来问了。
一边惊声尖叫,一边从空间里抽出了自己的开山大砍刀,满菊咬着牙根就打算往禽兽身上招呼,杀贼不死,贼咬是要入骨三分的!战场之上她手下断魂的也不知凡几,砍这没知觉的倒是第一次。微眯起眼,只把躺在地上的家伙当做只死猪,便用力劈下。
营帐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裂帛之声,满菊紧张之际吃这一惊,手中一顿,猛地回头后望。只见牛皮大帐被一把狗腿弯刀从后方撕裂了一道半人高的大口子,转眼钻进个高个的男人,正抬头向她关切地望来,见到躺倒在地的蛮壮野兽才松了口气,不是慕容又是哪个?!
“小菊花,没事罢?”慕容飞奔上前,架住了满菊瞬间酸软的胳膊,随手撩起弯刀斩下,沉声道:“别脏了你的手。”弯刀冷酷的寒芒闪过,拓跋猗卢的咽喉顿时喷出一蓬热血,喉中咯咯几声,血沫夹着气泡涌出,身子抽搐了几下,瞪着恨意彻骨的眼珠,瞬即死透。
满菊只瞥了一眼死尸,便不再污染自己的眼睛,转头低声急问:“外面如何?那些亲卫呢?郡元翰他们得手了么?”
慕容露齿一笑,一口好牙闪花了满菊的眼,他拉着小丫头便往帐后的裂口奔,边低声笑道:“多亏了你的好药,除了帐前的几个,二十多个明哨暗卫都悄无声息地倒了,换上了咱们自己人,并无人察觉。郡元翰那边若是一切顺利便会发信,你别担心。”
满菊点点头,撩起裙脚往里裤腰带上一塞,随手裹上慕容递来的旧披风,便紧跟着往外跑,心下对自家的好药也是得意万分。招不在老,有用就行!迷药、闷棍外加混水摸鱼,便是她横行于乱世的三大法宝,哼哼,不服不行!
刚钻出帐外,若大的营地间乱像已起。西北之侧火光熊熊,人声鼎沸,混乱的部族之人互相踩踏,牛马惊叫乱蹿。没了首领之命,仓促上马整队的骑军蒙头乱转,狂呼乱叫也不知该救火还是寻敌。
慕容这等一向深沉的家伙瞧见这一幕也不禁喜形于色,笑道:“好极了,他们得手了!”牵着小丫头,低头逆着惊慌乱奔的人流,便往那火光燃起之处猛跑。
满菊大喜之余,脚下发力狂奔,只听得身后主帐中隐隐传来一声惨呼:“……大人!猗卢大人遇刺了!来人,快来人……”她忍不住斜睨了一眼身侧急奔的慕容大王,比起这位的“杀人、放火、趁火打劫”的三大招,她那点意思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啊!
惨呼号叫之声突尔急骤地在前方响起,混乱之中地面微微振动,随即便是无数牛羊惊嘶着涌出,不少牛羊的尾巴上竟还挂着一串串点燃的爆竹,星星点点噼里啪啦响彻云宵,若不是背景可怖了点,过年也无非就这样热闹了。无数四脚的惊蹄踏过,不断有惨呼声戛然而止,熊熊火光之下,惊乱的牛羊便如妖兽般可怖!
有人在厉声喝斥,试图带人围拢这些牛羊,但惊乱的牲畜却不通人情,毫不客气地从昔日的主人身上踏踩而过,徒留身后一滩滩血泥。
“……汉狗造反了!”
“囚奴点着了大帐,牲畜栏和马厩都着了!”
“……尽数杀了这些汉奴!一个不留!”
“猗卢大人遇刺了,快封锁营帐……”
“骑军呢?!都给我列队……”
混乱声中,一个身着黑甲皮袍的悍将骑在壮马之上飞驰而来,转眼奔至火场之前,迎着狂奔的群牛,长刀如鬼魅般力劈而下!一蓬血雨浇了这将领一身,为首的头牛连声都未出,竟而被劈成了两半缓缓倒毙。后头的牛羊惊惧之下慌乱地纷纷转向,蹄声急急而北,竟然也知不可招惹这血人似的凶神。
黑甲的悍将一勒缰声,胯下壮马惊嘶直立,他长声而吼:“成律归折纥真在此,诸将听令!”
慕容紧拉着满菊悄悄沿着帐边而走,眼望部族诸兵将的纷乱在此人的号令下渐渐息止,他皱起眉,脚下加速,轻道:“满菊快些,我们大概有些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