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语文课的时间,易诚回了学校一趟,把宋佳琪的课上完。
放学后,易诚追上匆匆离开教室的宋佳琪,小声问道:“宋老师,今晚你不值班吧。”
“恩,不值班。”
“晚上还去健身吗?”
“应该会去吧,”宋佳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你昨天没来?”
易诚有些欣喜,这说明自己在宋佳琪心中也不是全无分量。他解释说:“昨晚家里有点事,没法出门。今天就没事了,那我们晚上见。”
“好,晚上见。”话一出口,宋佳琪又感到有些怪异,这话说得似乎自己是在和这个少年约会一样。
然后她有醒悟过来:“你不上晚自习了?”
易诚含笑点头:“罗老师允许我请假。”
这两天,易诚对罗老师说的他一天能靠直播赚上万块钱的话已经在17中的教师群体里传遍了。
对易诚有赞同的,认为他既然有谋生的能力,不再用心读书也可以理解;有大摇其头的,觉得直播赚钱只是一时,读书带来的好处却是一世,易诚为了赚钱耽误读书是愚不可及。也有的如语文教学组的夏晓仁老师一样,对易诚的行为破口大骂,认为他带坏了风气。
宋佳琪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也很矛盾,一方面她觉得易诚该多读点书,另一方面她也觉得直播红火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确实很可惜。
到了晚上,她按照平时的习惯慢跑去锐力健身房。刷卡进去后,没找到易诚的身影,突然有一点小失望。
觉察到这股失望之情,宋佳琪自己也大吃一惊。失望肯定是因为期待落空,可自己为什么要期待呢?期待和一个学生见面?
等看见易诚出现在健身房门口,微笑着向自己打招呼:“宋姐!”
宋佳琪忽然明白过来。她内心深处,并没有把易诚当做一个普通的学生来看。
说来也怪,在易诚这个年龄,叛逆、自我中心、情绪易激惹、固执偏激……都是常见的毛病。
可这些毛病在易诚身上却找不到半点。
他就像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一样,沉稳,大气,思想上很有包容度,说话做事有分寸,和他聊天让宋佳琪不自觉地感到愉悦。
所以才期待和他见面。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
健身完,易诚带着一身汗水回到家,何艾珂已经加班回来了,换上了便装,一脸的疲惫,正在小口地喝易忠民为她煲的老鸭汤。
“今天是怎么回事?”她放下碗,神情看不出喜怒。
“说来也巧,”易诚抬起衣袖擦着汗,笑道,“我租的房子,竟然是一个通缉犯的。那些警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错误的情报,所以跑过来抓捕。”
何艾珂一脸关切,差点跳了起来:“你没受伤吧?他们没动手吧?”
“没有,没事,”易诚笑道,“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对了,妈,听说那个案子的嫌疑犯已经抓了几个,审出什么来了?”
何艾珂沉下脸说:“小孩子别打听这些,这是机密。”
易诚撇撇嘴,没有再多问。
倒是何艾珂还是不放心,拉过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见他没受什么伤,才松了口气。又问:“今天直播了多长时间?”
易诚算了算:“加在一起有5,6个小时吧。”
“收到多少……打赏,是打赏这个词吧?”
“是的,”易诚笑道,“收到1万1的打赏,我和网站55分成,能拿到将近6000。网站准备找我签一份更好的合同,以后分成会更高,奖金也会更多,细算下来差不多能分到7成。”
何艾珂默然不语。她是副处级实职,享受正处级待遇,三级警监,一个月的工资加津贴、警衔补助、车补等也才6000出头,而儿子一天的收入就比这高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过了一会她说:“那房子能退吗?住在那里不太好。”
“钱应该是退不了。我再看看,找间合适的新房子吧,尽快搬出来。”
“其实到家里直播也可以的。”
“我还是想放在学校附近,有时候也想去上课。”
何艾珂就没做声了。
易诚回到房间,从抽屉里翻出前天在出租屋里找到的U盘,想了许久,还是插在了笔记本电脑上。
打开一看,里边有十几个文件夹,每个文件夹都以人名来命名。大部分名字易诚都有点印象,其中两个名字更是和伍成蹊的那件案子有关。
“徐琮”,“郝伟”。
易诚先点开命名为“徐琮”的文件夹。里边只有一个文本文档,打开一看,文档里密密麻麻,记载着许多徐琮的违法事情。
比如某年某月,因为某事向某某施行贿赂多少钱。某年,漏税多少。某年某月,某工程上给与某某多少回扣。某年竣工某楼盘,其实质量不过关。等等。
易诚又打开那个名为“郝伟”的文件夹,里边除了一个文档,还有许多照片。
那些照片里有个矮胖、秃顶的中年,在照片里基本上都是搂着女人的,有的时候穿着衣服,有时光着身子,甚至还有在上下运动、做着不可描述事情的。照片里的女人相貌各异,一数竟有十几个不同的女人。
再一看文档,里边记录着开房的时间和对象,几笔收取贿赂的时间、地点、大致金额,以及行贿人的信息和事因,还有几次不合法手段提拔干部的记录。
易诚到网上找了一下,照片里的秃顶中年和市公安局官网上的局长照片是同一人。
易诚合上笔记本,沉思起来。
这个U盘里的东西肯定不是伍成蹊能搜集到的,很可能是别人给他的。至于是谁给的……易诚的脑海里跳出一个名字:龙哥。
他迅速把所知的信息串了起来,做了个推论。
龙哥因为和徐琮有恩怨,又有往来账目上不清不楚的地方,就想敲徐琮一笔。
但是直接把这些证据放出来也不合适,这种大杀器,固然能让徐琮身败名裂,但也会牵涉到很多其他的人。所以一旦暴露出来,肯定会引起大地震,整个沙洲市的官场、商场都会在这场地震中大伤元气,那就真的是伤人伤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