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的行为固然让陈扬感到大快人心,却也不免为孙悟空的冲动而担心。
若说如来是想通过这些妖怪来教孙悟空做人,那么孙悟空刚刚的行为,则是反过来教这些佛该如何做人。
孙悟空是自由的典范,他不随波逐流,不会因为压迫而低头,任何试图用武力让他屈服的人,都会尝到孙悟空反抗的滋味。
微风吹拂而过,却让陈扬感到有一丝丝的冷意。
灵吉菩萨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敛起,孙悟空将金箍棒从左手交到右手,一副随时可战的姿态。
猪八戒对危险有一种动物天性的敏感,缩着脑袋跑到唐僧后面,仿佛这个肉体凡胎的和尚能够在危难之中护他安危一般。
似乎是一瞬间,又仿佛过去了许多年,凝固的气氛令陈扬三人都感觉到微微恍惚。
灵吉菩萨终于开口了,道:“我佛慈悲,大圣,你怎可杀生?”
孙悟空冷笑道:“你佛慈悲,与俺老孙何干?俺又不是佛门中人。”
灵吉菩萨故作惊讶,问:“你不是?那你为何在此?”
孙悟空道:“俺与这和尚有一个约定,俺要护他去西天大雷音寺取经。”
灵吉菩萨忽然笑了,道:“取经为何?自然是用来渡天下人,而此以己度人之行,怎不是佛?”
孙悟空眯了眯眼睛,有寒光倾露。
“俺老孙不是佛,曾经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孙悟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其决心闻言便能令人清晰感知。
灵吉菩萨还是那副浅浅的笑容,这一刻又恢复了慈悲本色。
“大圣,此时断言,未免尚早。”灵吉菩萨道:“西行之路多坎坷,但有大圣相伴。三藏法师想必是能到西天的。”
末了,灵吉菩萨又看向唐僧,道:“三藏法师,我在西天等你。”
不知为何。望着佛法庄严,面目慈悲的灵吉菩萨,唐僧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恐惧。这股恐惧超出他的想象,几乎控制着他的思想,令他表情僵硬。眼睛里有恐惧之色流露。
灵吉菩萨捕捉到了唐僧表情上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缓缓转身离去。
灵吉菩萨刚刚离开,唐僧便恢复了正常,陈扬问道:“和尚,咋了?见到菩萨太激动了?”
唐僧摇头,情绪之低落,是陈扬从未见过的。
“我们走吧。”
孙悟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猪八戒更不敢有意见,而对于唐僧情绪上的变化。除了陈扬,孙悟空和猪八戒一点儿也不关心。
……
时光匆匆,自从八百黄风领而过,一路进西,乃是一脉平阳之地。
又过了一座山,陈扬忽然醒悟,竟然是这座山。
若是陈扬没有记错的话,翻过这座山,再行不到五十里,便是八百里流沙河。
陈扬特地观察着唐僧。唐僧自踏上这座山后,脸色就一直都有些苍白,看上去疲惫不堪,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怎的。
走了一半。猪八戒忽然叫嚷着:“咱们歇歇吧,和尚快不行了。”
孙悟空扭头看向唐僧,见唐僧果然面如金纸,脚下虚浮,看上去就似是脱力将要昏迷的前兆。
孙悟空把金箍棒一横,随意找了出空地坐下。这便是表明了态度。
而唐僧却一反常态,面有急切之色,道:“我没事,我们快些走,过了这座山在歇息吧。”
猪八戒道:“你逞什么强?咱们都是为了保护你取经的,你要是累死了,我这辈子都上不了天了。”
唐僧道:“我没事。”
孙悟空也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只有陈扬大约能够猜得到,唐僧为什么这么急于离开。
大概是因为,他曾在这座山上被老虎咬死过。
这是灵魂深处的印记,即便喝了孟婆汤,也洗不掉灵魂里藏着的记忆。
陈扬走上去,道:“和尚,咱们歇会吧,等太阳下去一些,咱们就上路。”
唐僧根本不去听陈扬究竟说的是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然后说着现在就走的话。
陈扬无奈,劈手打在他的后脖子上,唐僧眼睛一番就晕了过去。
陈扬也是逼不得已,无可奈何。
这会儿再不休息,待会儿下去就是流沙河,唐僧一样得心慌。
猪八戒见陈扬打晕了唐僧,立即大叫:“你干嘛?”
陈扬瞥了眼猪头,道:“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要不然他累死了怎么办?”
猪八戒不说话了。
陈扬用灵力温润着唐僧的身体,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红润。
一个时辰后,太阳从正空微微西斜了一些。
陈扬把唐僧叫醒,唐僧见自己还在山上,催促着三人向山下走。
两个时辰后,在夕阳下,四人总算下了这座山,而唐僧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个行为让孙悟空和猪八戒感觉非常的奇怪。
又走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渐黑了,四人才停下脚步,拾了些干柴点燃。
陈扬取出龙肉串上,放在篝火上烧烤着。
猪八戒和唐僧闻着从鼻子下面飘过的肉香,盯着烤的金黄,向下滴油的龙肉,在看看自己手里的馒头,不禁叹气。
又一日过去,四人早早的起来,行至中午时,唐僧忽然问道:“什么声音?”
陈扬道:“打浪的声音。”
猪八戒笑道:“这里一望无际的沙漠,哪里来的浪?”
陈扬耸耸肩,懒得和他多说话。猪就是猪,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他是猪的事实,反而会因为过度的争论,而把自己的智商也拖下水。
一个时辰后,四人站在流沙河前,望着前面不断拍打岸边的浪花,猪八戒咂嘴道:“这里竟然还有这么大的一条河。”
陈扬左右看看,指着不远处的石碑,道:“这叫流沙河,有八百里。”
唐僧的脸色再一次难看起来。陈扬确定,他对前面几世的确有些印象。
“老陈,你背着我飞过去吧。”唐僧说道。
陈扬嘴巴抽了抽,道:“和尚。你怎么尽干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
唐僧望着不见边的流沙河,道:“你们都会法术,我却只是肉体凡胎,难道让我绕着这条河走上八百里吗?”
陈扬心想,和尚说的不是没道理。这么宽的河,难道让他游过去?这不现实。
猪八戒献计,道:“咱们可以做一个竹筏度过去。”
陈扬指了指石碑,道:“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猪八戒不信,走过去,仔细看,上面果然是这么写的。
猪八戒变了几片树叶,丢了下去。不消片刻,树叶就沉了下去。
“哎呀,这流沙河果然是有些不寻常。”
陈扬道:“咱们飞过去吧。”
陈扬走到唐僧面前,道:“上来,我背你。”
唐僧有些不太好意思,道:“我有些重。”
“行了,别废话了,上来吧。”陈扬翻翻白眼,说道。
唐僧便也不矫情,爬上陈扬的背。左手拖着紫金钵盂,右手持着九环锡杖。
陈扬御风而行,孙悟空和猪八戒一左一右伴着。
三人掠湖而飞,行至一半。猪八戒忽然指着湖水喊道:“有东西浮在水面。”
陈扬心想,你这猪又当别人是傻子了。但还是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
没看倒还好,看了之后,陈扬顿时呆住了。
真的有东西漂浮在河面上。
还没等陈扬反应过来,猪八戒已经飞了下去,伸手将东西捞了起来。
“妈呀!”猪八戒刚刚捞起来。就喊了一声,然后手上一甩,把东西又甩向流沙河里。
陈扬问他:“什么东西?”
猪八戒飞了回来,不断的摇头,一直说道:“晦气,真是晦气,竟然是个骷髅头。”
陈扬心里一突,连忙看向猪八戒刚刚甩出去的方向。
在那!
陈扬背着唐僧,瞬间飞过去,手掌向下一探一抓,就将骷髅头拿了起来。
果然是骷髅头,很小很小的骷髅头,一看便是八九岁大的小孩子的骷髅头。
“老陈,我头晕。”唐僧忽然声音虚弱的说道。
陈扬急忙将骷髅头收进储物空间,道:“忍一忍,马上就过河了。”
“嗯。”唐僧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过了河,陈扬小心翼翼的将唐僧放在地上,见他脸色的确有些苍白,心道这和尚该不会是晕飞行吧?
“我过去转一转,刚好和尚也休息一会。”陈扬说完就转身飞走了,他知道猪八戒一定会问他有什么好转的,所以他不打算给猪八戒这个询问的机会。
传说之中,流沙河连一片羽毛也会沉入河底,但当唐僧师徒途径流沙河,收服沙悟净后,沙悟净取出了九个头骨,并用头骨带着他们渡了流沙河。
这九个头骨乃是路过流沙河的取经人,被他吃了,而这九个头骨却是能够漂浮在河面。
那是传说,无从考证,但是现在陈扬眼前所见到的,流沙河的确连鹅毛都飘不起来,而也的确有一个小孩子的头骨能够飘在河面上。
那么,这头骨究竟是不是金蝉子的转世?
如果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年观音从他手里抢走了一个脑袋与一个完整的小和尚。
但几百年后,却有一个可以飘在流沙河面上的小孩子头骨出现在了流沙河。
陈扬心中思考时,忽然又有一个白色的头骨随着湖水的起伏而波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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