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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猴子有了姓，心头开心，连扣三个响头，道：“好，好，好！今日方知姓也，万望师傅慈悲，既然有姓，再乞赐个名字，却好呼唤。”
须菩提道：“我门中有十二个字，分派起名，到你乃第十辈之小徒矣。”
猴子问：“哪十二个字？”
须菩提道：“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排到你，正当“悟”字。与你起个法名叫做孙悟空，可好？”
猴子扣头谢道：“多谢师傅赐名！”
……
猴子有了姓名，再与后羿交谈说话时，总喜欢用俺老孙这个口头禅。
须菩提对孙悟空和后羿基本上处于放养的状态，自从两人拜师之后，猴子与后羿就再没有见过自己这位师傅。
“猴子，你不着急？”练功的后院里，孙悟空和后羿一个躺在院子的角落里晒太阳，一个靠着墙喝着酒。
“不急，不急。”孙悟空眼睛睁开一条缝，说道。
后羿道：“反正我是不急，只是这老头儿似乎没诚心要教我们。我是替你感到不值，你在外面跪了整整一个春秋，结果就得来这么一个结果。”
“他是俺们师傅，就自然有他的考量，至于教不教俺们，什么时候教俺们，他心里定然是有所考虑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收俺们入门。”孙悟空轻描淡写的说道。
后羿微微有些讶然，他是真没想到孙悟空能看的这么开，这自我安慰的心理还真是有够强大的。
孙悟空都不着急，后羿就更不着急了。
从某个方面来说，孙悟空和后羿其实是一种人，一个是为了隐居山水，一个则是漫无目的，不知道追寻些什么。
当孙悟空知道山里有一位神仙时，他就心动了，或许这位神仙能够为自己提供一些帮助也说不定。
就在两人入门的第七年。须菩提终于再次见了他们。
“你二人想学些什么？”
后羿和孙悟空异口同声道：“但听师傅教诲。”
须菩提定定的看着两人，道：“悟空，随为师来。”
孙悟空与须菩提离去，后羿一个人无聊的靠着墙角。喝着孤酒。
孙悟空一去就是七八天，后羿忽然觉得一个人实在是无聊，他找到无忧，问道：“师傅把猴子带去哪了？”
无忧指着须菩提常住的那间屋子，道：“进去了。还没出来了。”
后羿纳闷道：“师傅喊他进去能有什么事？”
无忧摇摇头，后羿也没指望能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样又过去了一月时间，猴子总算出来了。
模样还是那个模样，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多少是有些变化的，比如，猴子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样东西，信念。
“俺要走了。”孙悟空说。
“哦，去哪里？”后羿平平静静的问道。他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孙悟空仰头望天，道：“去迎接俺的新生。”
说的这么玄奥，后羿真以为须菩提是不是给他洗脑了。
“什么时候走？”
孙悟空道：“现在就走。”然后看向后羿，道：“师傅找你。”
后羿哦了一声，轻声呢喃着：“这老头总算没把我忘了。”
孙悟空道：“你去吧，我走了。”
“嗯。”后羿摆摆手，头也不回的朝着须菩提的房间走去，孙悟空也转身向外走去，一人一猴。向着相反的方向。
两人心有所感，似有所悟，他们都知道，这一次离别。很有可能就是永远。
后羿习惯了离别，孙悟空也有一颗堪比石头的心，这股愁绪很快就会被时间冲淡。
后羿敲敲门，里面响起须菩提的声音，后羿走了进去，客厅里空空荡荡的。须菩提的声音是从内室传来的。
后羿走进去，须菩提指了指面前的蒲团。
蒲团上似乎还有一些温度，后羿坐下来，看着须菩提，一言不发，像一个好好徒弟，正在聆听须菩提的教诲。
“知道悟空要去哪儿吗？”须菩提问。
后羿摇头，心里却在嘀咕，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
须菩提道：“悟空不是一般的猴子，他拜为师，也是机缘巧合，他与你一样，命格独特，为师看不透。”
后羿还是不说话，虽然心里有很多问题想要问。
“为师本意教他长生不老之法，你可知悟空是怎么说的？”须菩提嘴角含笑，回想起方才孙悟空与他说的那番话，便是令他有着意想不到的惊喜。
后羿摇头，心里却是腹俳，有话直说就是，你们这些老头，总是喜欢拐弯抹角，故作神秘。
须菩提吊足了后羿的胃口，道：“他说：生则苦，死无苦，何必惧苦而求生。要长生不老何用，我但愿时时刻刻生便是死、死又复生，把这生死劫数看尽，看它是你来摆布我还是我来摆布你。祖师如果能教我跳出这轮回之外的本事便教我，如果不能，我亦无甚兴趣。”
后羿眼瞳收缩，他可比须菩提更了解孙悟空，知晓这猴子与众不同。但猴子的这番话，还是让后羿对孙悟空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了解。
猴子竟是已经将生死看的如此透彻？
既然如此，他前来拜师又有什么意义？
后羿正等着听须菩提继续说，须菩提却话锋一转，道：“你想学些什么？”
后羿看了看他，道：“可有令修为大涨之法？”
须菩提看着后羿，道：“速成之法的确有之，但此法有缺陷，也总是不好，为师不会教你。”
后羿道：“师傅有何赐教？”
须菩提轻抚长须，故作神秘道：“你三魂七魄不全，仙路注定坎坷。”
“魂魄不全？”后羿还是第一次得知，自己的魂魄竟然不全，他有些怀疑须菩提的话，但是须菩提似乎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
“你我师徒一场。为师送你一句话。”须菩提道：“轮回转世滚滚红尘，历尽繁华南柯一梦，若可放手心中执念，仙路飘渺终可得见。”
后羿皱着眉。须菩提的话，他听得半懂半不懂。
“望师傅明示。”
须菩提却摆摆手，道：“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去吧。”
后羿离开斜月三星洞，堕入凡尘俗世。而在俗世间，他曾听闻一些趣闻。
在西牛贺洲，有一座火山，一只猴子爬上了火山口，屁股被烧得通红，从那火山口逃了下来。
又有人在东胜神州的傲来国，见过那只猴子。
猴子四处游历，在各地都留下一段传说，然而就在不久之前，猴子忽然消失了。
后羿知道。那猴子应该就是孙悟空。
除了孙悟空，没有哪只猴子能做出这些事了。
后羿离开了斜月三星洞，迅速融入凡尘俗世，他越来越明白须菩提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后羿游山玩水，偶入一国，此国名为光严妙乐国。
这里的国王叫净德王，王后宝月光。
国王以仁慈为居，人民安居乐业，然国王与王后成亲多年，却未有一子。
国王心中烦恼。无奈之下广招贤士，希望可以为他解决这份忧虑。
后羿恰好看见，闲来无事，便揭榜入宫。不过几月时间，宝月光便是有了身孕，来年正月初九，诞下一子，取名张坚。
又一年，诞下一女。取名瑶姬。
后羿在国内一待便是数十年，净德王有意让张坚、瑶姬拜师，后羿几经权衡，答应了净德王的要求。
张坚天资聪颖，令后羿惊讶。
后羿倾囊相教，短短二十余载，张坚已有一身不俗修为。
一桩噩耗忽然而至，净德王驾崩。
张坚对父王的逝世并未有太多的悲伤，这让后羿很是不满。
修仙者也是人，神仙也是人，有七情六欲才算是人。
张坚心性如石，若是修仙，定然有极大成就，然而他的这份铁石心肠，却让后羿感到失望。
净德王驾崩后，宝月光希望张坚可以继承衣钵，领导光严妙乐国的人民。
张坚却是直接拒绝，并去求师傅带他离开这里。
“张坚，这是你的责任，是你身为王子的责任，你不该为了修仙而放任黎民百姓不去管。”后羿严厉斥责了张坚。
张坚道：“师傅，仙凡只在一念间，这是我的选择。”
后羿不知道该如何回他，张坚说的对，是做那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无牵挂的修仙者，还是做那身负重任，为国为民的国王，这是属于张坚的自由。
张坚还是选择了前者，后羿只好带他离开光严妙乐国，离去那天，瑶姬抱着后羿，不舍的哭泣。后羿看着哭的像个孩子似的瑶姬，因为张坚的铁石心肠而有所不满的心情，也是得到了化解。
“师傅会回来看你的，好好修炼，保护你的子民。”
后羿带着张坚入了俗世，张坚第一次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如此大，而在他的心里，一颗叫做野心的种子，悄然发芽。
后羿带着张坚游历群山，张坚受不了后羿这种游历人间的淡然。
“师傅，我们究竟要去哪里？”深夜，张坚拨着面前的篝火，问道。
后羿道：“你想去哪里？”
张坚被问住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想去什么地方，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后羿指着黑暗中的方向，道：“这里过去，再有三俩月，就是西天极乐世界，佛祖的灵山。”
张坚问：“我们去那里？”
“既然来了，那就去吧。”后羿本就没有计划，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心境安处即是吾乡。
但后羿听闻佛教可令人心安宁，可驱魔凝神，或许能让张坚在那里静下心来。
一路向西，师徒二人来到了凌云渡前，张坚看着面前望不见彼岸的凌云渡，道：“师傅，我们飞过去吧。”
后羿指了指一旁的独木桥，道：“此处已是灵山之境，飞行是对佛祖的不敬。那里有一座桥，我们走过去。”
张坚看着那根孤独而立的独木桥，心里有些担心，这独木桥说是桥。但其实就是一根木头，木头腐朽，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师傅，那根木头……”
后羿已经朝那根独木桥走过去，仿佛没有看见张坚的脸色。头也不回道：“跟上。”
师徒两站在独木桥前，近距离观察，更能看见这根木头的腐朽程度，仿佛随时都要断开。
后羿错开身子，道：“走吧。”
张坚看了看师傅，有些不太愿意，但也无法反驳，只好硬着头皮抬脚踩了上去。
脚掌踩在木头上，顿时有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
张坚吸一口气，尽量每一步都轻轻的。但是再怎么轻，这木头却是不管不顾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张坚走了十几米远，忽然感觉不太对劲，他扭头看去，见后羿还站在桥下，丝毫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师傅……”
后羿正盯着下方的湖面，他从湖水里察觉到一丝令人心悸的能量，当张坚喊出这一声师傅后，下方的湖面忽然爆发出一道能量。
后羿眼瞳猛然收缩，他抬手对着张坚一抓。张坚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背后传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飞了回去。
“砰！”
一股能量瞬间从湖面下方爆发，后羿抓住张坚向后一甩，头也不回道：“逃！”
张坚从地上爬起来。身形刚刚站稳，就看见一道庞大的身影从湖面下冲出，悬浮在半空。
这是一具森白的骸骨，骸骨上垂挂着水珠，骸骨空洞的双眼望着后羿，身上有着极为恐怖的气势。
后羿不知道这具骸骨是什么人物。但他却从这具骸骨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
他双眼死死的盯着骸骨，一动不动，张坚从地上爬起来后，并未离开，而是站在远处静静等候。
灵山处有一道磅礴的气息骤然升起，下一刻，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出现在凌云渡上空。
几乎是在老和尚出现的那一瞬间，骸骨立刻就动了。
骸骨抬起巨大的五根手指，手指结印，散发出恐怖气势，拍向老和尚。
后羿感受这股气势，不敢久留，转身就逃，看见张坚呆呆的站在原地，后羿抓起他的衣服就跑。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在这两位大神面前，后羿就是个普通老百姓。
后羿逃出数十里，依旧能够感受到后面那恐怖的能量波动。
忽然，那股暴动的能量消失了。
后羿下意识的回头看一眼，那具森白骸骨竟是不知何时追了上来，而在骸骨身后，那个老和尚紧追不舍。
下一刻，后羿便是看见那具骸骨的五根手指迅速在自己的眼前放大，然后他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任由这具骸骨抓着自己和张健迅速消失。
“砰。”
骸骨随手将两人丢在地上，然后消失。
骸骨没有杀了他们？
后羿兀自有些不可置信，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庞，低头检查身体，的确没有受伤。
“师傅，这是哪里？”
后羿四处看了看，这里群山环绕，仙气氤氲，实在是一处修炼的好地方。
“这里，好像是昆仑山。”后羿认出了这个地方。
他当初抱着嫦娥，在昆山中寻找瑶池金母，对这里的山貌了然于心。
乍然被丢在了昆仑山，后羿心中百感交集，已经被他尘封心底的往事，也随之浮出心头。
后羿依循心中的记忆，去寻找昆仑墟的入口，张坚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后羿，紧紧跟在后面。
“师傅，我们去哪里？”
“你回去吧。”后羿头也不回说道。
“回去？”张坚愣了愣，旋即心头有怒气上涌，自从离开家乡，他便一直跟随着后羿游历人间，然而现在，他却让自己离开，连一个交代也不给自己。
后羿眨眼之间已经消失，等到张坚想要找寻时，却发现根本无法找到。
张坚满含怒气，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走了。
……
后羿寻找到了昆仑墟的入口。他进入昆仑墟，发现这里大变了模样。
虽然还是那番景色，但却没有人气。
后羿走在昆仑墟中，他走了不知道多久。却是再也找不到嫦娥存在的痕迹。
张坚在昆仑山中遇到了一对师徒，他遇见时，恰好碰见有人追杀他们，于是张坚出手相助。
张坚得知他们在寻找昆仑墟的入口，便询问了原因。得知昆仑墟中有神仙传承，张坚心动了，并主动的提出帮助他们一起寻找。
三人在昆仑山中饶了几年时间，也没能找到进入昆仑墟的入口，而张坚却与其中的徒弟秋琳，结成了道侣。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次机缘巧合下，张坚在昆仑山中遇见一位神仙，并从那神仙口中得知了昆仑墟的去路。
……
“我为何在这里？”女子浅笑一声，道：“我一直都在此。倒是你，怎么来到了这里？”
后羿听着女子的话，问道：“你认识我？”
女子眼神微微变化，问：“你不认识我？”
后羿很诚实的摇头，女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后羿。”
“后羿？”女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起身走向溪水边，手臂挽着一个竹篮，蹲下身，清洗竹篮里的种子。
这是昆仑墟中的一座群山，他偶然间发现了这片依靠着竹林建的一座竹屋。
竹屋外面有一个女子。女子很美，恬静淡然。
女子似乎认识自己，但是自己的印象里却没有这个女子。
真是奇怪。
似乎是感觉到了后羿心中的疑惑，女子抖了抖竹篮。把水抖开了，站起来，看着后羿，道：“我们曾经认识，你的前世。”
“前世？”后羿问：“你是谁？”
女子走到后羿的面前，目光温柔。还有一丝怀念，道：“我是神农。”
…………
若干年后，后羿离世，他化作游魂被鬼兵牵引地府。
崔府君正在翻查生死簿，却找不到后羿的名字。
崔府君眉头紧紧的簇在一起，后羿站在下面，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地府。
“将他带来。”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在崔府君的脑袋里响起，崔府君愣了愣，然后看着下面的后羿。
崔府君起身走下去，对后羿道：“跟我走。”
后羿以为他要送自己去投胎，便跟在身后。
后羿心中嘀咕，不知道自己下辈子是继续做人，还是投胎到畜生的身上。
崔府君带着后羿来到奈何桥，奈何桥的一端，有一位年轻貌美却衣着朴素的女子，女子身前摆了一张长桌，桌子上整齐排列了许多的空碗。
崔府君带着后羿来到女子身前，恭声道：“孟婆，人带来了。”
孟婆摆摆手，道：“你去吧。”
崔府君好奇的看了后羿一眼，没有多问，转身离去。
世人只知地府有十殿阎王与地藏王菩萨，却不知道，地府真正的掌权人，是孟婆。
后羿被孟婆惊世骇俗的美丽脸蛋瞬间征服，孟婆望着后羿，指着桌子上的孟婆汤，问道：“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后羿回过神来，看了眼孟婆汤，道：“是孟婆汤？”
孟婆点点头，道：“你要喝吗？”
后羿一脸奇怪，问：“我有的选择吗？”
谁知孟婆竟然真的点头，道：“如果你不想喝，可以不喝。”
后羿不知道孟婆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也不相信天上免费掉馅饼的好事。
孟婆汤，断前世。
后羿自然不愿意忘记这一生的经历，他正要摇头说不喝，却又响起了须菩提的话。
或许，真正的忘记这一世，才能放下执念，重新开始吧。
想通了这些，后羿不再犹豫，抓起孟婆汤，豪迈的灌下肚子。
孟婆看着后羿，道：“走吧。”
后羿转身向轮回走去。
……
东胜神州傲来国，有一处名山曰花果山。
天界统一数百年，下界常有动荡，偶尔会有一些不安分的妖孽主动挑衅。
花果山靠海，海边山巅立着一块巨石，没有人知道这块石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只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多次天灾，但是这块石头，始终屹立在此。
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然而这番好天气却忽然之间消失，被滚滚雷云遮盖。
雷云翻滚，雷蛇闪烁，一道道手臂粗细的雷电不断的落下，其中一道雷电落在石头上，石头轰然炸裂，碎石纷飞，一道金色的身影从石头之中一跃而出，伴随着一声猖狂笑声，几乎将漫天的雷声都掩住了。
就在此时，天宫凌霄宝殿，端坐殿上的玉皇大帝面色忽变。
西天灵山，如来念诵经文的声音戛然而止，轻声呢喃：“终究还是回来了。”
太上老君不去理会炉中的丹药，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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