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殿终于面世,激起的反响,自然是一石千层浪,听说皇帝到度假,跟着赶过来的贵族女眷们,有谁看陈娇的眼神不是又羡又妒?
平阳是笑得合不拢嘴,“我说阿彻怎么搞的,从前到了夏天,也让我们在里住几天的。这几年护得风雨不透的,原来是应在了这里!”
南宫有点微微的酸意,嫌弃南宫侯,“要是有阿彻三分就好了,成亲到现在,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说金屋殿,就是一枚玉佩都没有送过。”
隆虑毕竟是陈娇的嫂子,两个人关系本来就不错,现在太后被架空,她和陈娇往来得就更密切了,这种客气话,倒还不必她来说,她就是捂着嘴笑得揶揄,等人散了私底下谢陈娇,“现在夫君是懂事得多了,至少也懂得不在家里乱来。”
在外面是不是还乱来着,陈娇简直没有心思去问,陈季须还好一点,陈蹻因为是小儿子,被宠得更无法无天的。现在懂得场面上撑住,已经是很好的开始,接下来的事,自然有韩嫣等人为她去操心。
刘陵眼波流转,笑得很有深意,“娘娘真是有福气的人,不过这一次来,您可食言,没带着刘陵,要刘陵自己过来参见呢。”
陈娇不禁一怔,才想到几年前刘陵就提到了,想来那时候,她已经是收到了风声。
这个翁主,消息果然是灵通,比几个都还知道得更早。这句话说出来,倒是又卖了好,又显得自己贴心,虽然收到风声,却没有破坏陈娇的惊喜。
大就更不要说了,进来先啧啧连声,感慨了一番,才半真半假地问陈娇,“我的宫室呢?说要给我的,可不许反悔。”
陈娇白了母亲一眼,“您就住这里吧,到了白天,光是墙壁就能把人眼睛晃晕。”
的确如此,刘彻给的这一间金屋虽然家具齐备,但到了白天根本就不能呆在屋里,陈娇在里的这几天,住的还是刘彻自己的阳明殿。
大就不喜欢陈娇说话的语气了,“阿彻这么疼你,你以为这间屋子下来要多少钱?我看四五百万金都止不住!还这样说,言下之意,好像这份礼不厚似的,在阿彻跟前不许这么说话,免得寒了天子的心。”
从前为了治病,九千万钱花了也就花了,四五百万钱虽然骇人,但也还没到陈娇出不起的地步。陈娇想要和母亲抬杠,又觉得坏了她的兴致也不好,她只好无奈地说,“我又不是孩子了,当然知道在阿彻跟前该怎么说话,您就只管放心吧。”
又让人,“把太子叫过来,陪着外祖母去他的住处走走。还有,也都喊过来好啦。”
母慈子孝的好戏不用上演,王太后看得出来,是松了口气的——她好像已经饿得很了,连忙遣散大家,只留下三个女儿陪她吃饭。
大长公主又要回去看她的董君,陈娇于是一个人上了辇,回到阳明殿前,一时又不想进去,免得打扰刘彻谈公务。
她踌躇之下,见到韩嫣在阳明殿外站着,便吩咐楚服,
“把韩将军叫过来吧。”韩嫣很快就过来给陈娇行礼,
“娘娘平安康健。”
“你也平安康健。”陈娇不动声色地说,她又看了看左右,见靠得最近的楚服,还在一丈之外,便用玩笑的口吻讲,
“这个伤倒是好,看不出来不说,也没损伤你的容貌和元气,看你康复得还是不错的,以后是真不能上战场了?”
这话已经说得很透了,陈娇自然明白韩嫣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轻声说,
“放心,一家人,不会委屈你的。”她始终还有几分看人的眼光,卫青的谦恭谨慎不是她看出来的就不说了,韩嫣的秉性,也的确没让她失望。
如今韩卫一文一武,一内一外,对陈家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这一次布局,却是没有输家。
韩嫣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他大胆地抬起头来看了陈娇一眼,又有些欲言又止,陈娇还以为他究竟还想索取更多承诺,便微笑说,
“楚服是自己人,你但说无妨。”可韩嫣踌躇再三,却始终还是没有开口。
陈娇莫名其妙,她看了韩嫣一眼,便欲转身离去。
“娘娘。”才走了一步,就终于听见了韩嫣的声音。
她一下又有了几分泪意,而在远处,金屋殿随着夕阳映出了一道极为刺眼的光芒,她听见韩嫣的话,温柔却又残酷,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一下就插到了她心中最深处。
“当时娘娘处境已经足够优越,但却的确还有危机四伏。如今娘娘坐享金屋,膝下抚育太子,六宫中无人能和您的宠幸抗衡,甚至连太后都已经失宠。”韩嫣问,
“还有什么事是您办不到的,什么东西是您得不到的,为什么您拥有了一切,却还是不开心呢?”这句话,险些将陈娇完全击垮,她忽然发现,这十多年来,自己算到了每一步,算好了每一步,可却从来没有算过自己,她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开心。
“是啊。”她低声说,在那一团刺眼的金光中居然万念俱灰,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保持了皇后的尊严,没有捂住脸低头哭泣,她只是低沉地说。
“现在快乐对我来说,或许不再是那么奢侈的问题了。”作者有话要说:大家enjoy!